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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邯郸的终结!

    落日的余晖映照划过山巅。

    半明半暗的天色里,太行山脉宛如巨龙一样匍匐。

    邯郸城以南的战场上,无数的火把高举在士卒们的手中,橘黄色的火光随风摇曳,将整个夜晚都染上了一层妖艳的颜色。

    噗噗噗。

    火星炸裂。

    残肢、断臂、尸体绵延的到处都是,鲜血顺着泥土缓缓流淌。

    满脸都是血污的身形发出了轻轻的痛哭声,仍旧咬着牙攀爬在地上,伸出没有断掉的那只手,竭尽全力的去抓取地上的断戟。

    但是,饥饿以及流血,已经将他全部的力气带走,他的生命都已经处于弥留状态了。

    踏踏踏——

    沉闷的脚步声传来,一名浑身浴血的秦军士卒打着火把走了过来,明灭不定的火光照耀着秦军士卒的面庞染上一层血光,宛如出笼的妖魔,眼睛都冒着红光。

    断了手臂的齐军士卒抬头望去,痛苦而狰狞的面庞上,泪水无声的滑落了下来。

    两张陌生的面孔就这样无声的对视着。

    忽然,秦军士卒将右手中的长剑插在地上,伸手在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块冰冷干硬的锅盔,面无表情的蹲了下去,递给了面前的齐军士卒。

    无言、沉默。

    根本就无需多言,意思已经表达的明白无误。

    齐军断臂士卒见此,眼泪瞬间就像是崩溃的河堤一样止不住的流淌了下来,逐渐露出了血污之下那张普通而坚毅的面庞。

    他可能有一个宛如草芥的名字,就这样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接过了一小块的锅盔。

    上面甚至都能闻到一股明显的血腥味和汗水的味道。

    但是,这名断臂齐军士卒,依旧还是将其放在了自己的口中,张开干涩的嘴巴,用力咬下。

    干硬。

    硌牙。

    但是,齐军士卒根本就没有将这块锅盔丢下的意思,注视着面前秦军士卒的面庞,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将这块锅盔咬碎了开来,混着血和唾沫以及没滋味的泪水,强行的咽了下去。

    附近,火把晃动,火光闪耀间,一道道沉闷的步伐声逐渐的靠近了这里。

    齐军士卒望着面前秦军士卒,流着泪水的眼眸闭了闭,旋即睁开双眼定定的注视着面前的秦军士卒,双眼之中的留恋和回忆之色逐渐烟消云散,坦然的望向了面前的秦军士卒。

    大战已经结束,仇恨再此止歇!

    见此一幕,秦军士卒抓起插在土里的长剑,旋即猛的扎进了齐军士卒的胸膛。

    噗呲一声。

    鲜血飞溅。

    长剑瞬间贯穿了喉咙,插进了地面,齐军士卒的身躯猛的一僵,继而贴到了地上,身下鲜血从间隙里流淌一片,已不再动弹。

    长剑拔出。

    火光摇曳,一名接着一名的秦军士卒走了过来,眼光闪烁,可对于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视若无睹的继续前进。

    他们秦人是虎狼,不是禽兽……

    逐渐放大的火光里,人的尸体、鲜血自这里绵延铺开。

    痛苦的呻吟声或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断响起,残留的齐军伤兵正在被一一清理掉。

    战场最南面的位置,还有零星的厮杀声传来,仍旧有残留到最后的齐军士卒在抵抗,旋即就有一阵急促的脚步狂奔向了那里,很快声音就彻底的消失。

    战场的最中间,一具具被确认死亡的齐军尸体,正在被一名名秦军步卒抬着丢到一起,垒出了一座座高大的山丘。

    赢钧骑着乌骓站在地势的最高处,俯瞰着士卒们打扫战场,将方才那一幕全都看在眼里,远方邯郸城内的厮杀声犹自断断续续的传过来。

    踏踏踏——

    周围士卒们奔走来去,将受伤的同袍搀扶到干净的地方救治包扎。

    兵器和铠甲碰撞的声音陆陆续续的传来,秦军士卒们在各自将领的呵斥下,开始加速回收战场上的资源。

    人声沸沸扬扬的传来。

    对于这样一场双方近三十万人规模的大战,可谓是难以形容的胜利。

    韓国的劲弩、魏国的甲胄、楚国的兵器。

    这些东西都是秦国急需的资源,尤其是连续不停的作战厮杀之后,赢钧麾下士卒们的武备基本上都已经残缺。

    这些未被损坏或是轻微损坏的武备,可以重新将秦军士卒武装起来。

    “传令下去,士卒们战场上所有的缴获,除了兵器、铠甲、弓弩三样之外,其余的全都归于个人。但我不想看到任何争抢的事情发生。”

    赢钧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的待命的张唐吩咐了一声。

    张唐闻言,抬起箭矢擦伤的面庞,迟疑了一瞬,旋即抱拳说道:“大将军如此做就是乱了秦军律法,所有的缴获都应当上缴国家,况且经此一战……”

    但是,他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见到赢钧抬起了右手,转头居高临下的看向他,凛冽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

    “国库空虚,我心中明白,君父虽未明言,可我嬴钧不是蠢人,如何算不出来。”

    “可士卒们阵前厮杀是为了那点点财货吗?若不为秦国,他们不会跟我到这里来。”

    说话间,嬴钧却是抬手指向了战场上密密麻麻忙碌的秦军士卒:

    “他们跟随我嬴钧杀到了邯郸,即便是断了手、瞎了眼,他们依旧在跟我冲杀,你说他们是不是最勇敢的人?”

    说话间,嬴钧猛的挥舞马鞭,空抽在空气里,发出一声爆响。

    “他们是这世间最好的士兵,是我秦国最强的勇士,他们随我一路杀到这里,可我嬴钧给不了他们每一个人都出人头地的保证——因为你知道,那是我秦国的根本,我不会带头掘了秦国的根。”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在这里拿个够吧,战场上不够,还有那边的邯郸。只要所有的士卒满意,能让他们回归家乡之后,面对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哭泣、同乡的埋怨能够有所交代,就是搬空整个邯郸又何妨?”

    “秦人在这里流的血太多了,就算只是一把普通的赵国木梳,可只要是能够让他们感觉到荣耀,感觉到满足,我嬴钧又何惜一名。”

    张唐闻言一怔,张了张嘴,旋即重重的抱拳点头离开。

    正此时,马蹄声从不远处响起,一队骑兵风一样的从南面席卷而来,跑过战场边缘冲上了山坡,驻马几步停下。

    蒙武卸下了头盔,抓起马勃上系着的头颅,快步奔到了赢钧的面前,将抓着的首级高举:

    “大将军,齐军统帅田黄的首级再此!”

    赢钧淡淡的瞥了一眼,旋即马鞭轻挥,语气淡淡的说道:“首级你留下吧,这样的废物,根本就没有收藏的价值。”

    他的目光越过战场,那里躺着的是另外一名齐军将领乐息,是他亲自了结了对方的性命。

    蒙武闻言,径直将手中的首级丢给了身后的亲兵,本人却是猛的跪倒在了地上,面带羞愧的说道:

    “请大将军治罪。齐军大军靠近奔袭而来,我麾下斥候竟然没有及时发现,差点连累三军,蒙武有罪。”

    他之前接受过赢钧的军令,警惕战场周围,可是燕国骑兵来势汹汹,他布置在西面的斥候根本就没有来得及传递军情就被杀死。

    赢钧闻言,脑海之中浮现出了那道自断右臂,犹自酣战的老迈身影,继而神色淡淡的摇了摇头:“这不是你的错,但绝不允许有下一次了。”

    蒙武足够厉害,但是此刻的骑兵都不能和后世的骑兵相提并论,面对经验老辣的秦开,蒙武输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蒙武闻言顿时重重的一头扣在了地上。

    此刻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心中究竟是有多么的不甘和羞愧,声音沙哑的嘶吼道:“谢大将军。”

    赢钧闻言仅仅只是抬了抬手,保持着端正的姿态,旋即面无表情的望着远方的邯郸城,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围所有的人全都屏气凝神的肃立在原地。

    片刻之后,乌骓不耐的打了一个响鼻,高大健壮的身躯晃了晃,赢钧深吸了一口气,收敛眼中凶戾,嗓音沙哑微沉:

    “……派人去城里劝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