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嬴慎因为收到內侍消息,李斯通知自己明天要出发前往寻找卫庄。
因此决定将自己在咸阳的最后一步棋落下。
再次来到霜月阁,站在门口的嬴慎有些无语。
或许是传统,谈生意的人似乎都喜欢在这种地方谈。
不多时,自己等的人终于来了。
“孟老,近来可好?”
没错,自己等的就是扶苏府上的管家。
“多谢慎公子关怀,老奴身体还算康健。”
孟老对嬴慎的关心还是很受用的,轻捋胡须,半眯着眼笑道:
“慎公子托扶苏公子找的人已经到了。”
正说着,只见孟老身后走出一人。
来人身穿暗红色便服,从样貌上看,毫不起眼,但从细微之处依旧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有钱人”。
至少嬴慎知道这人手上的玉扳指不是普通的白玉,而是自己来到秦时这么久,只在宫内贵人身上见过的极品和田玉。
“看来虽然秦时的秦朝虽然重农抑商,但这些商人可不老实。”
嬴慎心中暗道,毕竟各个阶层所能佩戴的饰物其实都有限制,这人在天子脚下,还敢明目张胆的穿戴此类饰品,大秦虽然看上去强盛无比,内里恐怕早已病入膏肓了。
将此事压入心底,嬴慎面带笑容的看向此人,出声问道:“这位可是卓先生?”
“草民见过公子,能得公子相邀,草民不甚荣幸。”
卓东辰姿态极低的抱拳答道,虽然不知道这位公子找自己有何贵干,但作为一个商人,卓东辰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
秦时很多虽然与正统历史相去甚远,但商人地位不高的情况依旧没变。
别看卓家钱财丰厚,可卓东辰清楚,不管是这位公子,还是扶苏的管家孟老。
只要他们想,随时可以将自己当成猪一样宰杀。
“包厢以定好,公子请。”
虽然心有疑虑,但多年的商海沉浮让卓东辰表面上依旧是一副面带笑容的模样。
霜月阁内,虽然之前因为嬴慎打脸一堆士子沉寂了一段时间。
但人类的劣根不是那么好拔除的,至少嬴慎就看到好几个上次看到过的熟悉面孔。
“这才是生活啊。”
内线羡慕不已的嬴慎看着周围寻欢作乐的身影,有些闷闷不乐,要是可以,自己也想腰缠万贯,过着这样的生活。
可知道未来自己的命运不会太好的情况下,只能强迫自己扮演好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
看着嬴慎闷闷不乐的表情,卓东辰想起这位之前才在这里劝诫过众位士子的事迹。
出声安慰道:“公子不必苦恼,之前公子一番话,真正的读书人莫不以公子“立志四言”为目标,这些大都是富商以及自知前途无亮卖弄风骚之人罢了。”
见卓东辰误会,嬴慎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难道要说自己羡慕这些人嘛。
话题还是就此别过,这种伤心地还是少来为妙。
“哟,赵公子。”霜月阁的姜妈妈如同能闻到金钱的味道,不知何时早已靠上前来。
虽然知道这位应当姓赢,但装疯卖傻可是风雨场所里的人生存的标准技能。
而且这位今天身边跟着的可是川蜀之地有名的富商,上次这位没给钱就带着人跑,这次说不得也得宰他一顿。
“总算是等到您了,阁内的那些个小丫头片子这些日子可都一直念叨着您呢。”
“那可要令姜妈妈失望了,赵慎此来不谈风月。”
嬴慎不解风情的说了一句,主要是自己人设在那,而且今天确实有要事。
“妾身看到卓大人时,便知道赵公子另有要事,不过上次赵公子锋芒毕露的那一幕,可是令得我们花魁朝思暮想呢,大人此番谈事,不妨让月虹在一旁弹奏一曲,以表敬意如何。”
“来戏肉了。”
嬴慎自从发现有了内力,“冰心诀”居然真的可以按照一定的行功路线运行的时候,就测试过。
只有当自己的心神受到影响的时候,自己才会下意识的默念“冰心诀”。
大部分情况下,除非自己真的闲的没事干,或者不想自己激动不已的时候,自己才会默念。
之前这位花魁跳舞时,自己有一段时间沉迷进去,想来应该是受到类似幻术伎俩的影响。
故而才会刺激到自己下意识的默念“冰心诀”。
要知道,这位花魁虽然美,但同样的气质的情况下,天行的焰灵姬可比她有魅力多了。
考虑了一番,嬴慎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一来,自己这次来要说的事并不怕人知道。
二来,反正不是自己花钱,白嫖他不香嘛!
打定主意,嬴慎看了一眼卓东辰,卓东辰心领神会:“如此还请月虹姑娘前来一见。”
很好,很会做人,这个卓东辰有点意思。
不亏是自己选上的人,至于自己为什么选他,主要是因为这人来自川蜀姓卓,有个儿子卓王孙。
如果卓王孙还不知道,那卓文君总该知道了吧,就是那个遇到司马相如那个负心人的千古才女。
嬴慎当初去见扶苏的时候,顺便问了咸阳城中有名的富商,这个卓东辰虽然不是本地富商,但口碑可不错。
在知道他可能是卓文君的祖父时,嬴慎决定合作对象就是他了。
嬴慎知道嬴政不会拒绝自己的提议,但是自己现在人手不足,只能借助现有的商人财势来进行布局。
作为能传承至西汉的有名家族,卓家就是最好的选择。
包厢内,嬴慎听着花魁月虹的弹奏摇头晃脑,似是在品味。
但实际上,嬴慎懂个锤子,装装样子罢了。
要说嬴慎不会欣赏歌乐倒不至于,至少《义勇军进行曲》嬴慎前世没少听,但这些古人认为风雅的曲子嬴慎是真的没什么感触。
一曲终了,嬴慎不由得拍手鼓掌道:“妙极妙极,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月虹姑娘技艺高超,嬴慎佩服。”
“公子谬赞了,月虹最近技艺生疏了不少,可担不得公子的夸赞。”
月虹委身福了一礼,哀怨地说道。
这个还真是自己的锅,那天搅局把好好一个花魁评鉴会,变成了读书人立志大会。
嬴慎摸了摸鼻梁,歉声道:“赵慎那日不过有感而发,姑娘莫怪。”
“妾身不敢。”月虹含情脉脉地看着嬴慎,说道:“公子当日之言,震耳欲聋,令人难以忘怀。”
装,继续装。
默默给月虹的演技点了个赞。
嬴慎装作一副为伤了佳人的心懊恼的表情。
不就是演戏嘛,自己也会。
知道嬴慎还有事要谈,月虹清楚女人要想留住男人,必须要做一个“知进退”的人,故而准备告辞离去。
“无妨,月虹姑娘不妨一起听听,此事乃文坛盛事。”
嬴慎挽留了一句,反正自己准备坑一些势力,这件事不传出去怎么坑?
当然是越多人知道越好。
说完不再理会月虹的嬴慎,转头看向卓东辰,问道:“卓先生想必清楚秦皇纸的价值吧?”
清楚,太清楚了。
现在秦皇纸因为第二批纸还没出来,咸阳市面上“一纸难求”,已经有人炒到千金想要拿到一张纸但依旧没人卖。
毕竟不知产量如何,万一后面没自己份了怎么办。
只要是知识分子,莫不以家中有纸张抄录的文本为荣,就是如今的现状。
有所想法的卓东辰眼睛一眯,沉声问道:“在下自然清楚,公子此言何意?”
“我已说服上面那位,未来将会开放造纸技艺给部分商人,不知卓大人可有兴致做第一个参与此事之人?”
嬴慎淡然的喝了一口酒,轻声问道。
卓东辰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的选择对卓家的未来至关重要,沉吟片刻,反问道:“不知公子有何想法。”
上钩了。
毕竟造纸除了经济价值,对于自家名声也会有很大的帮助。
要是真有对这个不感兴趣的商人,嬴慎反而要怀疑这人经商的目的了。
“父皇有心将纸推行天下,为人臣子自当为父分忧。”
先明确做这件事的目的,免得有心人告状。
毕竟未来肯定会坑到很多人,小心无大错。
“卓先生若感兴趣,慎可做主,禀告父皇,将后续生产的纸张给予先生出售。”
“待工艺成熟,甚至于将造纸术给予先生开设工坊自行造纸贩卖亦不是问题。”
至少得等自己捞一笔才能给,暂时只能先用公输朝那边的纸打开市场。
看着眼前陷入沉思的卓东辰,嬴慎悠然自得的喝着月虹斟的酒。
包厢内陷入沉默。
“东辰愿为公子效力。”
最终,卓东辰还是答应了。
嬴慎高举酒杯,一饮而尽。
卓东辰见着,也毫不犹豫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相视无言。
觉得再呆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嬴慎起身,准备离去。
来到霜月阁外,嬴慎告辞离去。
卓东辰看着嬴慎离去的背影,叹息一声。
自己刚才说的是“愿为公子效力。”
是将自己绑在了嬴慎这艘船上。
未来如何,就得看嬴慎能走到哪一步了。
卓东辰明白,如果只是简单需要一个贩纸商人,嬴慎并不需要亲自前来。
恐怕这件事背后还有其他算计。
但吕不韦当初一手“奇货可居”着实给天下商人上了一课。
按照这位公子如今表现出来的心智,卓东辰觉得值得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