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听这个女人胡言乱语,眼下……我们最重要的事情应当是——”
“应当是‘静观其变’!”司雷厉呵道。
布理正要驳斥,却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在激动的情绪波动里,他忽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得说不出话,司雷趁机大声道,“所有人听我说!
“就目前看,我们拿到的规则至少有两个版本,差别主要体现在第五条上——版本一提示《指南》内包含大量极具指导性的珍贵建议,得到它就能在升明号上平安度日;版本二对此语焉不详,但建议乘客尽可能多地拿走指南,‘以保证在接下来的航行中占据有利位置’。
“我认为这个差异值得警惕,它表明至少有一方的行为会更具掠夺性——”
“这只是你的推断!”布理愤怒地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什么掠夺,我们根本就……”
“那我们就来谈谈一些已经发生的事。”司雷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这里是十二号候船室,按照‘须知’中的提示,我们不应当在此展示船卡,不应当把行李带入,即便带入了也不应当向任何人展示它们,在这方面,你和你的团队可以说是一条都没有遵守,诚然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后果,但就目前的行为来看,阁下显然并不擅长应付眼前的局面。
“恕我冒犯,我不知道你提出的那个建议,究竟是为了维护所有人的利益,还是想把更多人拖下水,以弥补你们今晚犯下的过错。”
布理无言以对,他恼火地咬紧牙关,试图以此掩饰怒火,然而这只让他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片刻的寂静过后,众人不约而同地朝着远离荆棘僧侣的方向退了几步。
司雷稍稍昂起脸——这正是她希望看见的。
“女士,”一个年轻的男孩举起了手,“我认为……你的有些论断值得推敲,你能否……让我说说我的想法?”
司雷侧目,发现提问者又是之前那个掉落纪念币的男孩子。
“当然可以。”司雷笑着答道,“毕竟你看起来是一位非常有教养的人,和你的某位同伴完全不同。”
布理忍无可忍:“你这个——”
“冷静!布理先生!”其他的荆棘僧侣当即抱住了他。
人们的视线汇聚到那个看起来有些腼腆的年轻男孩上。
“首先,我并不认为我们犯了什么大忌,”男孩轻声道,“首先,‘须知’里明确提到,行李是可以带进‘十二号候船室’的,它只是建议我们不要展示、不要谈论,诚然,我们没有特别留心这一点,但在今天的酒会里,我们确实做到了让行李始终不离开我们的视线。
“其次,关于船卡,我记得我们的规则里只提到了‘需要妥善保存’,虽然另一句‘在登船以前,理论上没有任何环节需要您向任何人出示船卡’似乎是在暗示船卡不该当面示人,但现在我们已经在升明号上了,我们的船已经离开了阿弗尔港口那么久,现在给其他人看船卡,应该……也没有问题?”
其他面色慌乱的荆棘僧侣在听到这番话以后,都显得轻松许多,他们当即抱住了男孩的肩膀,“说得好,迪特里希!”
“这是我个人的想法,布理先生今晚喝醉了,有些失态,请大家原谅他小小的轻慢……大多数时候他是一个可靠的人,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男孩沉默了一会儿,微微躬身,“我说完了。”
一时间,餐厅里竟然响起了些微掌声,每道看向男孩的目光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欣赏。布理微笑着走到男孩身边,像一个兄长一样伸出手揉了揉男孩的头发,“谢谢你。”
“不客气,布理先生。”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司雷?”布理转过声,冷声开口。
司雷没有立刻回答,她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走到布理跟前,“你还记得第一条规则写的什么吗?”
“要我们三点钟准时抵达十二号候船室……是这个吧?”
“对,规则提到,‘提前抵达不会有奖励,但迟到的风险不可估量’,”司雷看向餐厅的其他人,“大家有没有细想过这句话?”
不等其他人应声,司雷已经一边踱步,一边说了下去。
“在一开始,我们并不清楚这句话的意思,直到下午三点,阿弗尔港口发生了巨大的爆炸,海底负一层被毁,港口大厅坍塌——结合这个事实,我们可以很快理解为什么迟到的风险不可估量,因为三点一过,你有可能刚好就在这些建筑内,迟到对你的风险意味着‘死亡’,但你也有可能刚好待在某个码头上,虽然整个阿弗尔港口乱作一团,但你是安全的。
“我想,这就是‘不可估量’的含义。”
人群同时发出一声恍然大悟的轻叹——有道理。
“别在这里扯东扯西的!”
司雷不为所动,“然后,就到了第二条,里面提到了‘登船’,也就是刚才那位先生提到的,我们需要妥善保存各自的船卡,在登船前,最好不要轻易示人——但请问,你怎么定义‘登船’?别忘了,‘须知’里完全没有提到‘毕肖普餐厅’,而是直接将这里认定为‘十二号候船室’——那么人在候船室里坐着,能不能算‘已经登船’?”
许多人再次凝眉细思,脸色微白。
“可以说,我们在座所有人都已经亲身经历了违背第一条规则的后果,尽管我们事前并不清楚这后果究竟是什么,但我们都确定这个后果存在——因为它被直接写进了‘须知’里。
“可现在的问题是,违背第二、第三、第四条准则有没有后果?如果有,它的后果是什么?”
司雷停下了脚步,整个餐厅鸦雀无声。
“换句话说,”司雷看向布理,“你们当然可以为你们今晚的行为强辩,但这并不能够撤销你们已经做过的行为,所以我们不如让事情简单一点,就像我最开始说的:在事情进一步明朗以前,我们各自握好自己的信息,不要轻易谈论、展示或者同任何人结盟。
“现在,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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