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宰辅
黄昏。
雨住,天晴。
道路被这一整天的暴雨冲刷变得很是泥泞,但就算如此,徽山书院那偌大的广场上依旧挤满了人。
这些人里有本就是徽山书院的三千学子,但更多的却是平阳城里的少男少女们。
许小闲曾经所作的那些诗词而今早已在平阳城流传开来,他的那些诗词无疑是极美的,在这些少男少女们的心里,他已然成为了举世无双的大才子。
再加之而今在平阳城传唱的那两首凄美动人的、风格迥异的、偏偏又极为动听的歌,他便又在那些少女们的心中竖立起了一个痴情的形象。
一个精于文痴于情还位高权重的少年,当然是这些待字闺中的女子最为心仪的未来夫婿。
虽然这些女子而今都知道五公主景蓁蓁和他之间的故事,但这并不能熄灭她们心中的那抹强烈的期望——
就算不能成为他的妻,能够成为他的妾也是好的!
他是大辰摄政王,三妻四妾这是标配,若是他愿意,就算他妻妾成群也没有人会说什么,敢说什么。
所以对于这里的绝大多数女子而言,她们前来所感兴趣的倒不是许小闲可能作出的绝妙诗篇,反倒是想要看看这个传说中的人。
但她们终究失望。
因为诗会已经开始,许小闲并没有登台出现。
同样失望的还有一个人——云国宰相云谦。
他的失望是从面见景皇之后就已经开始,他游说了景皇半天,向景皇说了许多许小闲存在的巨大威胁,可景皇始终不为所动,始终淡然的听着,直至最后非但没有生起对许小闲的杀意反而还有些烦了。
云谦绝不相信像景中月这样的人物会因为许小闲和景蓁蓁的儿女情长变得心慈手软,所以他在最后不甘的问了一句:
“于国、许小闲死景国至少不会留下一个巨大的威胁。”
“于民,许小闲死景国百姓的利益至少不会受到任何损失。”
“皇上为何不将其除之而消弭这巨大隐患?”
“皇上可知养虎为患?”
景皇那时候沉吟了十息,然后轻飘飘丢给了他几句话,这几句话却如一座巨大的山岳一样压在了云谦的头上,令他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因为朕要借一把刀!”
“既然你让朕的长媳云玉蝉启程归国省亲,朕自然就借不到你云国的刀了。再说你云国的刀距离景国也太远了一些,所以朕借了另一把刀。”
“他是许云楼!”
“许小闲是许云楼的儿子,你说朕若是杀了许小闲,许云楼还会借那一把刀给朕使使么?”
云谦骇然震惊,便又问了一句:“皇上借刀欲杀何人?”
“杀该杀之人!”
“比如……朕那孽子!”
景皇居然要用许云楼的刀去斩景文聪!
如此说来,景文聪的所有谋划景皇都了如指掌!
只是……许云楼的刀是那么好借的么?
大辰刀骑的刀极为锋利,他就不担心许云楼这样的枭雄会挥刀反噬?
而今之景国,出征蛮国已成定局,国内有大元帅怀叔稷蠢蠢欲动,还有景文聪厉兵秣马正向京都而来,景皇在这时候借了许云楼的刀,若是许云楼想要火中取栗,若是许云楼和大元帅府勾结了起来,景皇当真能握住四方卫城的四十万御林军平息这场巨大的叛乱么?
谁给他的勇气?
云谦不知道,因为景中月并没有说。
但看景中月那自然的神色,听其淡然的语气,很显然此事景中月和许云楼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这会是什么呢?
大皇子的母亲被景皇打入冷宫,这是景皇之计,原本想要劝大皇子再隐忍一段时间,让大元帅府先打头阵,但大皇子隐忍了三年,他不想再忍。
原本南宫野出面将大元帅府和大皇子给拧成了一股绳,但南宫野显然也没有料到景中月居然会借了许云楼的刀。
原本自己以为大元帅府和大皇子联合之后至少有七成胜算,可现在看来却连三成也没有了。
景中月这是要借着这一次机会将大元帅府和大皇子全部消灭!
这是一场血淋淋的清洗。
景中月胜,景国皇位将顺利传承,景国基业依旧稳固。
景中月败……接下来才是大元帅府和大皇子分配这胜利果实的时候。
可景中月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却打了云谦一个措手不及,直到那一刻,云谦才知道景中月居然无声无息在棋盘上多放了一枚要命的棋子。
不是兵,而是车!
诗会在进行。
那些学子们上台来作了许多的诗词,那些诗词中也有一些赢得了许多人的掌声,但云谦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他看了看自己的侧方,侧方是为蛮国的使者准备的坐席,但诗会已经进行了一半,可蛮国的使者却没有一个人来。
这又是发生了什么?
他的眼皮子猛的一跳,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莫非景皇要用蛮国的使者来祭旗?
台下数以万计的观众显然无人知道景国正有一件大事即将发生,他们依旧关注着文会,都在期待着许小闲的登场。
许小闲未曾登场,反而是景国的太子景文睿施施然走到了台上。
太子殿下亲临,这令这些观众们大吃了一惊,心想前有大皇子金榜题名,莫非此刻又有太子殿下登台作诗?
场间顿时安静,因为他们的这位太子殿下似乎并没有什么诗篇传世。
景文睿站在了台上,他环视了一下众人,这才徐徐说道:
“许小闲因大辰有事急需归国,故而无法抽身前来参加文会。”
这话一出,下面起伏声顿起,有人松了一口气,更多的人发出了唏嘘之声大失所望。
云谦心里一震,这才知道许小闲居然已经跑了!
“他人虽然走了,不过却留下了一首词来。”
有欢呼声顿起,多为女子的声音,虽然未能看见许小闲的人,能够得他的一首词也是好的。
景文睿从袖袋中取出了一张纸,抬眼看了看众人,又道:“此词牌名为《临江仙》。”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声的诵读了起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一词吟罢,全场雅雀无事。
就在这时,有一白衣女子飞天而来,她在空中说了一句话:“好一句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此乃南宫野之人头,告诉你爹,过往人情两清,我去也!”
她是叶红云。
她丢下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如此刻那片天边的红云一般飘飘而去。
向西。
一展缥缈步,顿时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