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皖二话不说,弯腰起身背着醉酒的钱玄,随着司徒先生往楼下走,七拐八拐之后,进了隐蔽的地下室,窸窸窣窣能听到外面有鞭炮声响起。
此时的汤皖背着钱玄,心里又紧张,脸上,额头,背上全是汗水,而地下室里又闷热,司徒先生找来几张报纸铺在地上,便当做床给钱玄暂时歇歇。
等地下室里安置好了,便立即关了灯,瞬时变成黑漆漆的一片,只能听到彼此互相喘粗气的声音,以及钱玄的鼾声。
“啪啪啪......”
外面“鞭炮”的声音在空荡的地下室里不断的回荡着,在人的心头来回晃荡,刺激着众人紧张的神经,定是遇到了险情,否则司徒先生不会紧急避在地下室。
黑暗中,汤皖摒气轻声问道:“哪里来的?”
在丛林街,像这样的情况很常见,洋人也有黑帮团伙,就更别提还有黑人了,他们经常洗劫弱势的华人,而且此时的霉国对于华人存在很大的偏见,对枪支管制几乎等同于没有。
只是,今日的情况倒是不同寻常,外面的人像是有组织的,而且装备精良,司徒先生的手下只能拒墙而守,不敢贸然而出,如若不然,汤皖也不会避到地下室了。
司徒先生回道:“不知,但来势汹汹,目标很可能是先生手里的青霉素配方。”
汤皖抱歉道:“连累司徒先生了。”
司徒先生坐在地上,边上就是熟睡的钱玄,鼾声越来越大,不由得笑道:“德潜先生明早要是醒来,不知作何感想?”
又长叹道:“这符合洋人的做事习惯,他们得不到的东西就会抢,会不择手段,这么些年,我见得多了,不必当一回事。”
汤皖其实很早心里就有一个想法,刚好借着现在这个时机,顺势说道:
“我与德潜把这件事谈妥了,剩下来的工作,将会全部交给司徒先生跟进,想把1%的股份无偿赠送给致公堂,还望司徒先生莫嫌弃少!”
司徒先生觉得这是于人危难之际,趁机挟持,却是不肯接受,坚决推辞道:“不行,这太多了,受之有愧!”
“我致公堂一向以忠义二字行走天下,况且保护先生安危本就是我们想要做的事情,莫说今日是先生二人,便是孙先生,亦或者段先生,我之亦然,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家里的事情算是家里的,但是出了门,必须手足一体,相互照拂,我华夏人历来讲究如此。”
虽是如此,但汤皖却是不肯让司徒先生吃亏,在霉国必须要有人盯着,而且最好是以股东的身份,否则别人凭什么理你呢?
另外,司徒先生在霉国生活多年,知道如何与洋人打交道,也非常清楚洋人行事的风格,所以,汤皖想来想去,这样一个在美话事人,除了司徒先生,别无他人能胜任。
况且汤皖是赠送给致公堂的,而非司徒先生本人,一方面可做致公堂在美活动资金,与当地政府打交道,处处少不了钱,还能尽量维护华人利益,这也是汤皖对于华人的回报。
另一方面,随着国内局势的变化,一些事业需要得到资金的支持,原本以致公堂为代表的海外同胞,在国家以后的历次危难中,都曾慷慨解囊过,支持国内事业,这也算是汤皖暗中的一手布置吧。
汤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细细的解释清楚,将其中的厉害关系娓娓道来,总算是说服了司徒先生接受了1%的股份。
莫小看这1%的股份,如果换算成了美刀,可是一大笔的数目,若是加上每年的分红,长久下去,便是一笔天文数字。
许久之后,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来人渐渐退了去,司徒先生警惕招呼道:“先生,你先不要出去,我去看看,等我通知。”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与夜色混为一体,致公堂外侧的围墙上,隐隐看到布满了新鲜的弹孔,暗红的鲜血顺着围墙在往下流,墙根下是一地的铜疙瘩,刚刚的交火声吵醒了休息的华人,在街的对面的民房里,有人探出脑袋问道:
“情况怎么样,可需要帮忙?”
“不用,你们回去睡觉,明早把路上收拾一下,如果有人来问,就说什么也不知道。”
“好的!”
.......
由此可见,像这样的情况不是有第一次发生了,但是此次的火力是最猛的,致公堂里侧的大门,墙壁,窗户上,都被打上了幽黑的弹孔。
有几个人不幸负了伤,躺在大厅里,血流了不少,只是做了简单的包扎,那个之前来通知司徒先生撤退的人,胳膊和腿上中了两枪,但愣是咬着牙,没发生痛苦的哀嚎。
他叫阿发,十几年前到了霉国,为人耿直仗义,见不得同胞受欺负,仗着有几手拳脚功夫,为同胞出头,打了不少的洋人,后来被抓进去了。
司徒先生便托人花钱,把阿发救出来了,然后阿发就加入了致公堂,负责致公堂的安保以及出门保护司徒先生,已经随着司徒先生有不少年头了。
司徒先生走了出来,看到阿发受伤了,还有几个躺在地上,而外面已经没了动静,不由的放下了心,问道:
“老吴来了没?”
老吴是一个老中医,生活在丛林街有些年头了,开了一家医馆,一直以来,大家伤风感冒,受伤什么的,都去找老吴医治,西医的费用太贵,老吴医药费便宜,效果也不错。
啊发咬牙咬的嘴角肌肉耸动,点点头道:“已经派人去请老吴了,马上就能到。”
司徒先生眯眼看向外面,沉声道:“我待会找两位先生要点药,以后不用担心治好了会反复的问题。还有,你明早安排人再去找些人来,最好是懂拳脚功夫的,刚刚这些人应该是为了两位先生手里的药来的,此番没得到,保不准以后还会来,万不可让两位先生在致公堂受了伤害。”
“手里的东西也要置备一些了,以防万一。”
司徒先生说的是伤后感染死亡,这样的事,阿发见了不少,有许多受伤的兄弟,都是当时被老吴治好了,但是不久后,伤口溃烂而死,乍一听道两位先生手里有药可以治这种病,阿发很激动,连连保证道:
“放心,明天我就差人去准备家伙,还有武馆那边弄几个人来,他们想得先生手里的药,得先问问我们答不答应。”
老吴收到了消息,慌慌张张起了床,大晚上的,提着个医药箱跑来了,一进门,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一眼就看到了受伤的阿发,走过来忙问道:
“怎么回事,闹得这般凶?”
阿发闭嘴不言,指着地上躺着的两位兄弟,意思是先治他们,老吴瞥了一眼,拖着一根长辫子,提着医药箱就蹲在了地上,戴上挂在胸口的眼镜,开始替另外两人取子弹,清理伤口。
汤皖安置好了钱玄,随司徒先生走下来,看到了受伤的兄弟,一时心里很不是滋味,提出要付一些抚慰金,却是被司徒先生和他的手下给拒绝了个干脆。
不过,随后司徒先生道:“先生,你那还有药么,来三帖就行,刚好用得上!”
“没问题!”
钱玄的包里还有一些,汤皖去了一小瓶,给交待了如何使用后,不禁走到了门口,外面黑漆漆的,安静的很,再次仰头看向了天上的月亮,只剩一条月牙了,不知不觉,出来快两个月了。
“先生,您进去吧,外面不安全!”黑暗中有人提醒道。
汤皖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墙角有个身影,点头致谢后,回到了大厅里,看了一会儿老吴治疗,就又被司徒先生拉着走上楼。
“我本来买了烟花,不料有人上门竟然放鞭炮祝贺先生,今晚岂有不喝就之理?还有刚那一瓶汾酒刚启封,不喝就太浪费了,反正晚上时间还久,先生多喝一些,好睡觉,待明早醒来,养好精神,再与洋人谈判!”
司徒先生在前头边走边说,仿若刚刚发生的事情已经翻篇了,或者是说见惯了,完全不值一提,听的汤皖嘴角直抽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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