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百人的赵构卫兵,在刘浩大军的扈从下,跟随汪伯彦等人,上马疾驰,直扑相州城。
康乐园,相州城,昼锦堂。
北宋两朝名相韩琦的园圃,现已成为赵构临时性的活动场所,把王爷的行放在这里,就可以看出,汪伯彦是在动脑子。
白昼锦堂大殿早就被移到了新的位置,作为赵构的会客厅,四下用厚罩罩着,地龙已经烧起来了,再加上火盆,整个大殿暖烘烘的。
白天的锦堂后忘机楼,是赵构的寝室兼私密会客室,又称屏风隔扇,分前后两间。
韩世忠已经率领卫兵四下警戒布防,将整面白昼锦堂四周的防御工事都堵住了,水泄不通。
白昼锦堂大殿,汪伯彦率部下等着赵构的正式会见,殿内热气逼人,北方冬天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汪伯彦和相州知府赵不试站在前面,汪伯彦不停地走来走去,赵不试却像个老和尚一动不动。
汪伯彦虽然是个正职,却丝毫不敢怠慢这个通判。赵不试乃太宗六世孙,论世系或皇叔赵构之辈。
虽年青,但官声却久远,敢于弹劾童贯赈灾虚报,在安徽泾县任上,修筑水利,开垦良田,办事公道,忠于大宋。
汪伯彦在相州官声很旺,虽然是知州,也是礼敬有加,因此,这对搭档在这样一个动荡不安的特殊时期,能将相州军政打理得井井有条,实属不易。
赵不试一试汪伯彦的样子,笑道:“大人,这么多不定,可是有心事吗?”
汪伯彦停顿片刻,面色沉静地说:“康王殿下驻本州,我等着主事的人,从前东京的新闻不多我等着办,免得耽误事情。这下王爷知道了,我等心安啊。”
正室之间,只有一人从堂后绕道而出,耳语道:“王爷来了。”正是正室的韩世忠。
大厅里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赵构已经闪亮登场,一群人等待着他的到来。赵构笑道:“诸位请起,不必多言。”
说了这番话,众人还是拜了起来,毕竟是王爷众人都是久经官场,礼不可废,此时此刻也是如此。
如果这一节让御史台那帮官老爷知道,平时倒还好说,关键时刻,还不定能生出什么幺蛾子。
赵构虎臂虚举,笑道:“老爷请坐,吴喜拿茶给诸位大人看,这就是小王自己创造的冲茶之法,看看能不能入诸位尊口?”
在这一点上,赵构真是受够了大宋人的茶道,好好的茶叶,非得再加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美的曰“斗茶”。
茶香蕴涵着茶的内涵,隐藏着茶的味道,赵构只是用后世的冲茶法款待来客,不加节制效果不大。
现在吴喜完全没有了刚来时的羞涩,小小年纪却是对事情处理得当周密。
一会儿功夫,一杯香茗便将一端摆在众人面前,氤氲之气袅袅升起,整个白昼散发出茶香。
大家禁不住端起茶杯细细品尝,刚进门又觉平淡无奇,待到一杯下肚,慢慢地茶的醇香浸透了嘴,比起平时自己喝的茶,真是别有风味。
茶叶是好的,茶杯是精品,水是上水,一杯茶,已将众人的好奇高高举起,众人看着赵构的目光,又有了不同的变化。
赵构端起茶杯,道:“诸位臣工,小王这一番出京任劳任怨毫不懈怠。相国军守我大宋国土,无所不用其极,小王以茶代酒,敬诸位国君。”
大家忙里偷闲举杯道:“王爷过世了,这都是我的责任。”
赵构对汪伯彦说:“汪大人守牧有方,小王敬大人!”
汪伯彦急忙躬身施礼,道:“下岂敢担王爷的赞许,都是下官应尽的职分,都是众人齐心的功劳,下虽为一州之主,却不敢一人贪功。”
"说得好,有我这样的军民一起干,定会驱逐鞑虏,还我河山!"赵构扶起汪伯彦说道,一席话顿时激怒了众人。
于是赵构就来到赵不试跟前,轻施一礼,道:“皇叔安康!”对这位辈分上的皇叔来说,赵构是个心腹。
赵不试忙回礼,急道:“不虽为皇子,亦为大宋臣民,不可如此。”
赵构动情地握住赵不试的手说:“王叔大名,小王在京已有声望,太学三义,赵不试、李若水、邓肃合称太学三义早已名垂千古,官家亦有之。”
“兵事、民事、狱事、水利等等皆有良政,宗室弟子多以标榜,有你在小王心安啊。”
一席话,动情晓理,说得赵不试双目微红,不由得握紧了赵构的手使劲摇晃不说话。
在他身边,汪伯彦不由得暗自赞叹:“君子晓之以义,小人晓之以信。康王驭人之法,真古辣。传闻中的那个花花太岁怎么会这样?谣传不可信,眼前的康王决非坊间流传的康王,早有预谋,似需重写。”
汪伯彦心里的小算盘,赵构心里小算盘,人们不为己天诛地灭。
一朝功名利禄,这皆是人生的常态,赵构并不反对,但不能没有节操没有节制没有底线。
可是,如今的赵构其实为后世之人,对大宋的弱干也有深切的警醒,无论如何在自己的手中不能出现一个不畅的局面,否则,怎能与自己的辛辛苦苦相比?
赵构站在大殿里,向汪伯彦和众人说:“小王虽身负皇上重托,不敢有一丝马虎。自从金兵二次南下后,两路大军势如破竹,早已过了河南直逼东京城。”
“大宋都城危在旦夕,四道总管之兵只有南道总管张叔夜相公受邀做勤王,金兵拦阻一路杀往东京。”
“身为大宋臣民的我,要以嵇仲公张叔夜为榜样,以天下为己任,以天下为君,以天下为臣。黄金不可怕,困难可以克服,害怕的是什么?害怕的是上上下下都有畏惧之心,害怕的是臣子要屈服。”
大家静默立不语鸦雀无声,这是康王殿下要为以后的事定的调子,大家也都心烦意乱。
由于朝堂上下,主和派不在少数,包括汪伯彦本人在内,相州城也是战乱不断。
这句话也不能怪今天的皇帝,一段时间,你还能指望他下面的臣工都有红心吗?
想法工作不到位全是幻象,稍有风吹草动瞬间就会荡然无存。
想到大家最近在一起的议论,都觉得康王殿下最近的所作所为,不管怎样也和告发、告发的身份不沾边,但自古帝王心,海底针,谁能保证这不是一种试探?
赵构继续说:“东路完颜宗望所部,约有五万人,从大名走出,据说前面的军队已经到了东京外围的刘家寺附近;西路大军则到了东南青城附近,这还是两日前得到的消息,恐怕金兵两路合围之后的几天。”
“在十万大军的兵临城下之下,开封城内诸军加起来也不过七万,不足一半的禁军,其余都是辅兵,战斗力有限。”
“再加上天寒地冻,开封外内皇城,二十八个大门六个水门,方圆将近五十里,究竟要用多少人来守?整座东京城,西北高,东南低,形似卧牛之势,善利门、通津门、陈州门位于东南,地势低平,利于攻城,金兵优先攻城之地,必在此。”
赵构挥手让吴喜展开一张地图,这两天赵构在磁州府集中完成了一件事,就是将耶律律修交代的金兵形势、宗泽对上司的斥责,以及自己手中的近卫侦察队的情况都汇总起来,由赵构亲自传授吴喜绘制。
这张地图上所标明的,虽然不是很完整,但敌我攻防、形势、各代表兵种的小旗,却是一目了然。
赵构知道,这已经是他此时此刻最大的敌人了。
赵构指着地图说:“诸位看,金、兵两路包围城池是必然的,它夺取城市的权力,已经成为箭在弦上。敌人的兵力和我们差不多,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样防守?”
“王先生,如果你是东京的守备部队,这场仗怎么打?”
汪伯彦盯着地图看了一段时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颤抖着说:“微臣对武备之事并非十分精通,但是根据本州守城的经验,要判断金兵的攻城重点,要不然以开封现有之兵,恐怕不会面面俱到,守城的人实在太少了。”
赵构点点头,赞道:“汪大人这话说到点子上,守敌必攻攻敌必救,汪大人还说自己不精于武事,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汪伯彦赶紧挥手道:“王爷过誉,廷俊可实不敢为。”
赵构又道:“诸位还有什么要紧的呢?大可以畅所欲言,我们来算计一下!”
“兵棋推演?”众人看我,我看你,一时半会也搞不懂这后世的名词。
忽然,赵构对刘浩说:“刘将军,请您下岳飞来,我想听听他的意见。”
岳飞奉命来到白昼之地,一进白昼之家,便被上面的地图所吸引,上面的山水画城郭小道敌我态势,一目了然。
岳飞抬头一看,急忙问:“太尉相公,这张图是谁画的?”
刘浩道:“康王殿下画出来的。”
岳飞禁不住大声赞叹:“好一幅敌我态势图,有此图胜十万大军!” 15658/87406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