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忠见他这样说,嘿嘿一笑,道:“就这样吧,多娘也给韩世忠十两银子!咱们这有二十两银子,哪能先逃走,先吃了,先睡了!”
听到韩世忠这样说,赵构张嘴大笑,说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要先想办法逃出去啊!”
韩世忠又想了一想,说:“有啦!于是在赵构耳边咕哝了一句,赵构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望着韩世忠道:“这个主意好,就照这个主意做吧!”
他们俩正嘀咕着,那个小兵左手拿着一个食盒,右手拿着一个木盘,兴高采烈地进了院子。
韩世忠和赵构听到矮兵的脚步声,立刻插话,正襟危坐。
小兵走进客房,笑着说:“二爷,让你们久等了好吗?寨上的人向火头军问好,说天热,就让火头军把二爷煮的浆水送到二爷面前,小人们马不停蹄地拎过来!”
小兵边说边把饭盒放在靠房门的那张桌子上,然后把木盘摆好。
接着打开食盒的盖子,端出一瓶瓷浆水,放在桌上。
预先烧热的浆水晾了一段时间,现在瓷罐顶部仍有热气轻微冒出来。
小兵又端出一盘菜,两只碗,两双筷子,还有油、盐、酱、醋、红辣椒,一字儿地摆在桌子上;最后才端出一大盆白面,放在木盘上,这才将手向前伸,做一个请的动作,道:“二爷,这就是浆水,请吧!”
赵构看着摆在桌上的面条,碗筷,油、盐、酱、醋、红辣,不知该怎么做。
到了姜城山庄,赵构十六个兄弟姊妹吃的是“大锅灶”,每餐都有嬷嬷伺候,不必自己动手,自然不会知道浆水怎么流出来。
而韩世忠则不同,他们三兄弟,有时与赵构兄弟姐妹一起吃大锅饭,有时便在家里“吃小锅饭”。
自从赵家山归田以后,姜城山庄的丁口越来越多,管家钱立日和赵构掌管着家务事,两人时常一起嘀咕:“朝廷视赵家军为私兵,不给他一分粮;这么多人,只能靠生产自救来解决衣食;可是干旱连连,入不敷出!进不去啊!”
当钱大爷和赵构一起说话时,赵构的夫人钟氏总在一旁默不作声。
钟家出身贫寒,早就对姜城山庄大锅饭的浪费微词多多;可大伯子赵构是个当家的,赵构只是个辅从者,有些话不好说,只能在自己家里想办法。
有一段时间,山庄是十分紧张的,可是中原那边被金国人强占了一片土地的百姓得知赵构这边可以吃得饱饱的,便拖家带口的赶来。
赵构是好心肠的人,见百姓受苦,便给他们端上一碗饭吃,青壮年男子便留在赵家军中从军。
赵家军的人数直线上升,可负担却是日日夜夜,朝廷没有拨钱粮,赵将军的粮饷只能自己解决。
于是,山庄的饮食穿衣就成了一个大问题;虽然龙、虎、鹰、豹四个战队在各自的防御区域内进行了大刀阔斧的生产自救,时而接济姜城山庄总部,时而应接不暇。
钟氏便想从节俭入手,她让匠人在自家的院落里做了一盘锅灶,一有时间,就把丈夫赵构、儿子韩世忠、赵敢、赵直“改善生活”。
讲到改善生活,其实就是搭见粗米菜蔬,如煮粥、蒸野菜、面食、野味等等…
钟家有时让韩世忠三兄弟到山上去挖山芋,采芹菜。
西芹挖回来后蒸吃,西芹采回来凉拌,加水煮浆。
韩世忠记得自己娘窝里的浆水器是一个黑色瓷罐,有一尺多高。
她把芹菜用清水洗净,放进黑瓷罐里,再盛上、下面汤;两三天后,面汤就会散发出一股清香;她用浆水调和汤,把煮熟的面条浸入烧热的浆水里;吃一碗浆水,既解渴,又防暑,是一道美味佳肴。
此时此刻,韩世忠见赵构见浆水面不知如何下手,便嘿嘿笑道:“拱哥哥惯公子哥,连面都不会吃哪?快点,让挺哥给你盛面!”
韩世忠说着,便把一只白瓷碗扯下来,先在碗里舀上浆水,放上油盐酱醋红辣子,再挑上头,放上菜,搅匀,递给赵构道:“拱兄,尝尝浆水的味道。”
早在赵构肚子饿的时候,就见韩世忠调制的浆水面汤就是汤,面是面,红红的油辣子上飘上;接过来喝了一口,一阵清凉,滑口,爽心的感觉顿时传遍全身。
赵构张开大嘴,用筷子快速地转动着,“咕咕”地叫着,很快就把一大碗水往肚子里挤。
赵构吃过韩世忠调制的这碗面,自己知道调制方法,便动手调制了一碗。看到韩世忠也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便问:“挺弟,你怎么能把水泼到水里去呢?”
韩世忠正吃得津津有味,听赵构这番话,便将挑起的面条放在碗里,望着他道:“拱兄妹十几个带嬷嬷伺候吃饭,我娘说那会惯下瞎了毛病;就让我们兄弟三人上山挖野菜,挖芋头,有意识地锤炼我们艰苦的生活习惯。把野芹菜挖一遍,娘就窝在浆水里做浆水面,韩世忠向娘学调浆水面的技术!”
赵构沉思着说:“挺小弟讲得很有道理,赵构早就觉得我们的衣食住行都有点不利于成长!可我娘总是说,她和我爹含辛茹苦,御夏抗金,只是为了儿女好过一点!可是势得其反,这样,赵构连浆水都不能下!”
赵构说,振振有词道:“挺弟,杀了金寇回山庄,赵构也和你兄弟一起去挖野菜行吗?”
“什麽不行?”他边吃面边韩世忠说:“拱兄弟来了,韩世忠举手欢迎!”
一直站在旁边看赵构、韩世忠吃面的小个子兵见兄弟俩吃得不耐烦,嘿嘿一笑,插上话:“二爷手艺高强,还上山挖野菜?真令人羡慕呀!”
韩世忠见小个子士兵说话,忽然灵机一动,对他道:“军爷,韩世忠与拱兄弟的汗血马、拱兄的卢马都是宝马,您牵到后院喂我们有点不放心;可不可以牵到这个小院子里?小院安静,通风,让马好好休息一下怎么样?”
韩世忠把话说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小兵。
士兵摊摊手,有点为难地说:“这个……这个…”
赵构见韩世忠一言未发就向隐身方向逼近,小个子兵却是胆战心惊,便呵斥道:“你这小毛虫,我们的马,叫你牵着就牵着,啰嗦什么?等到挨揍的时候再来!”
说着,举起拳头在矮个子士兵面前挥舞。
小兵一天前在校场上看到赵构与韩世忠比武,两人武功高强,一般**不在话下;此时见赵构大发雷霆,心中便想:人家是**的儿子和侄儿,自己一个小兵哪敢冒犯?还是买个顺水人情,把他们的马牵过来吧!
所以,向赵构、韩世忠拱手道:“二公子稍等,小人这里将二公子牵来!”
说话间,走出房门,一缕风似地后槽,牵着马走了。
小兵一走出小院,韩世忠便笑道:“拱兄弟这一手还真凑效,这叫什么?对啊,这叫软硬!韩世忠来软绵绵的和风细雨;拱哥哥关键时刻大响雷雨,收效就大得惊人!”
就这样说完,韩世忠忽然沉默下来,看着赵构道:“拱兄弟,从今往后,你不能再冒犯了,一切听我指挥行不行?”
说话间,嘿嘿地笑道:“这不是我硬要你说,而是你承诺在来凤凰山寨的路上!”
赵构看了一眼韩世忠,窃笑道:“挺小弟的鬼点子多,只要能逃出去,赵构一切都听你的吩咐…!”
韩世忠见赵构这样做,便指着床铺道:“上床去睡吧,装睡吧,别管外面叫什么!”
赵构不明事理地看着韩世忠,想问为什么,可刚才却说了“一切听令”,他便一声不吭地爬上床去,扯过一条被单,放在肚子上,闭上眼睛。
韩世忠见赵构上床假装睡觉,也爬上床,一头睡倒了…
这个矮小的士兵迅速地将血汗马和卢马领进客栈这边的小院子。
进入院门,这位小兵把两匹马拴在一棵大树的树荫下;尔后,他把一盘木槽放在地上;又在木槽上撒了一些豆饼,拌上了草。
那小矮子又从外面的渠水里打来一桶清水,把两匹马吃得很饱,放在跟前,对着屋内叫道:“二少爷,马给你牵过来了!”
矮小的士兵喊了几声,屋子里没有回音,便推开客舍的门去看,见赵构、韩世忠双双熟睡在床上,姿势酣畅;忍不住笑道:“两个小捣蛋,刚才还和咱家拌嘴,怎麽一眨眼就睡熟了?多小的孩子啊,熬不住瞌睡!睡觉要好好的!你睡个好觉!”
这个矮小的士兵自言自语地说了一会儿,然后就离开了客栈,到小院子里去巡视,见没有什么疏漏,这才走出去,把小院子的门拉开;两个铁环上还插着一根树棍,生怕有什么动物过来撞门,不利于马。
矮小的士兵一走出客舍房门,韩世忠便竖起耳朵听着,矮小士兵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小院子的外面,韩世忠霍地从床上站起来,对赵构道:“拱兄弟,快穿铠甲,我们马上逃出去!”
听到韩世忠这么一叫,赵构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走到木凳子跟前,把铠甲拎了起来,三锤两**穿在身上;又把靠窗的佩刀挂在腰间,一手抓着五虎断魂枪,向韩世忠道:“挺小的,我们怎么逃?”
韩世忠见赵构穿好铠甲,挂好腰刀,提着五虎断魂枪,也就匆匆披上一件,倚在窗前望了几眼,见没有动静,便对赵构道:“拱哥,你快到院子里去骑马,等我出来后就走;记住,轻手轻脚,最好别发出声音!”
赵构答道:“老朋友,吃饱喝足了,我们要上路了。”
他又跑到小院里去,见血汗马拴在大树下的阴凉处吃草喝水,又走过来拍拍马头,趁着赵构捉弄马匹的机会,韩世忠找到了一个胡基蛋,在客舍的屋檐下留下了一首诗:
“我来到火鸟的大山,他们都是双开须上锁,漫游天边无悔,心虽已明!”
韩世忠念完了四句打油诗,念了一遍,暗笑一声,快步走出房门,见赵构已骑到马上,便小跑着赶来的卢马,对赵构道:“拱兄,你跟着我,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出声!”
悬空的大太阳只向西移动了一枝麦草枝,热浪烘烤下赵家军虎师军营一片寂静。
午餐后,是军营的休息时间,士兵们可能正在睡觉;路上,军营前面,没有一个人在走动;只有附着在树上的秋蝉,在吟唱蝉鸣的哀鸣。
韩世忠听爹爹赵构说过,秋蝉在阳光下只存活了一个多月,立秋开始,白露结束,尔后便是漫长的十七年地下生活。
十七年,多长的周期?年龄超过韩世忠、赵构。
可是秋蝉一旦钻出土里,就拼命地向大树爬去;第一次蝉蜕是从爬上树的过程开始,蝉蜕后的蛹则继续往上爬;有趣的是,光溜溜的身体能在爬行的过程中快速地长出翅膀;爬到半程,一副薄薄的翅膀就会长成;这种透明光亮的翅膀,可以从这一边看过去,所以有“薄如蝉翼”的说法。
生翅的雄蝉为了显示自身的存在,更是呼唤雌蝉来与之交配,于是破死而亡,鸣叫“知之知之”
南**大诗人王籍以“知而知之,知而行之”的歌声,抒发出“鸟语花香,山清水秀”的诗情画意,为后人留下了千古不变的诗篇。
韩世忠边想边和赵构策马缓步而行,军营道路两旁蝉鸣,马蹄不紧不慢的“哒哒”声,构成了一曲优美的乐曲,回荡在午后寂静的营寨之中。
赵构目光飘忽,神情茫然,担心此时王进、史斌或小个子兵突然来到他们面前,发现了两人的行踪;把他们拖了回来。
而韩世忠却泰然处之,端坐即刻,神态自若,目不转睛地往前看,仿佛不是要逃走,而是要去参加朋友的生日宴会,要不然就是要接受将军的头衔。
何谓沉着冷静,韩世忠举举为例;遇事不惊,心中有数,闲暇之余,使其性格刚毅、稳重体现出来。 15658/85453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