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真有仙人乎……”
众人面目呆滞,喃喃道。
饶是一众兵卒,此刻亦楞楞的望着天空,纵世间无仙,然此人亦可称之位仙。
饶是一刀斩杀上千兵卒,此举足以惊天下之人,然公孙归南面上未起丝毫波澜,可见白衣剑仙踏剑而来,公孙归南面上却绽出灿烂的笑意。
只见公孙归南一笑,开口道,“吕兄,多年不见,安好否?”
吕一双手负于身后,一步十丈,片刻之间,几息之后,已行至公孙归南身前。
吕一面带淡淡笑意,对着公孙归南躬身,拱手,行了一礼,笑道,“虽二十年未曾出刀,可天刀终究是天刀……吕某佩服……”
公孙归南白了一眼吕一,二指从东方汇咽喉处收回,拱手,回礼,笑道,“若是别人如此说,老夫自是心喜,可你吕一说,莫不是在戏谑老夫?世人都道你吕一已可与鹤鸣山上的那个老牛鼻子一战,与你这大剑仙相比,老夫的一刀却是不足为道矣……”
吕一一笑,道,“公孙兄哪里话,清微道长,又怎是吕某可一战之人……莫说是他,如今怕是连他的徒弟都快要打不过咯……”
二人相视一笑,有人道,世间有四喜,一为金榜题名之喜,二为获罪遇赦之喜,三为天降甘霖之喜,最后一喜则为久别重逢之喜。
一人为天刀,一人为剑仙,一刀一剑,是为知己。
世人只知二十年前公孙归南曾入天山,与一众佛门佛陀罗汉一战,却不知入天音寺者,并非天刀一人,而是还有一剑,天刀为公孙归南,一剑为吕一。
十年未见,二人只是相视一笑,未道过多的言语,于二人而言,已无需太多的言语。
二人面带淡淡的笑意,然在场之人却已面色大变,满面惊骇。
公孙归南已隐匿二十载,故知晓天刀之名者,少之又少。然吕一,天下又有几人不知,几人不知晓。
剑仙,吕一。
当世能唤剑仙者,只有吕一一人,至于鹤鸣山的那个道人,世人却不知其如今是生是死,都道其为仙,不知其是否真已羽化登仙。
“吕一……吕一竟出了长安……”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小小的东海,天刀,吕一齐聚,却是为何?莫非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风满楼?
今日之前,风满楼于东海是为一尊庞然大物,然与吕一相比,却实在不值一提。
当今天子见吕一,都需唤一声吕先生,天下间,又有几人可以如此?
“吕……吕先生……”
东方汇惊色未褪,颤声道。
吕一淡淡道,“大楚边军,好一个大唐边军,好一个大楚边军之将。”
闻言,东方汇一颤,在一瞬间,已然想到许多。
“公孙归南为何会在今日突然对风满楼出手,久居长安的吕一又为何会在今日突然到东海来,世间焉有如此巧合之事?若非巧合……那么……”
吕一虽是江湖人,然天下谁人不知吕一即代表着当今天子楚秋,吕一虽未入朝堂,可纵观满朝文武,可与吕一相提并论者,屈指可数。
东方汇身体轻颤,已不再往下思虑,非是不可,而是不敢,东方汇仿佛已瞧见了尸山血海,血河濯濯,惨状更甚今日十倍……
“尔等愣住作甚,还不速速进攻,斩下逆贼项上人头……众兵听令,杀……”
出声者,乃为东海县县令殷天。
一语出,众人皆惊,吃惊的望着远处的殷天,心道殷天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不成,吕一与公孙归南为旧识,吕一在此,众人怎敢妄动刀兵?且不说吕一与皇帝的关系,那天刀可一刀斩灭两千兵,剑仙吕一又岂会弱于天刀半分?
殷天远远对着吕一躬身,行礼道,“吕先生,公孙归南屠戮无辜之人百人,又与其下属残杀兵卒四千,吕先生为剑仙,荡剑斩奸佞……若吕先生心念与公孙归南是为旧识,故不忍出手,下官还请吕先生移步,刀枪无眼,以免误伤先生……”
吕一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轻声道,“吕某不让,你又能如何?”
殷天沉声道,“此人杀人无数,今日若不将其斩之,下官无颜面对天下百姓,亦愧对朝廷,愧对陛下知遇之恩……今日,公孙归南必死,若吕先生不让,下官也只好得罪了……”
众人惊骇,“这殷天疯了……疯了……其可知吕一是何许人物,怎敢与吕一动手……且不说要杀吕一是为痴人说梦,即使能杀之,皇帝震怒,又会如何……”
踏踏……踏踏……
“这是……”
众人面面相觑,大惊失色,只觉大地震颤,兵马未至,人已至。
“重甲兵……”
有人颤声道。
只见烟尘滚滚,煞气直冲云霄,如黑云压城,让人心神战栗,吐气之声已不自觉的家中几分,心头如有千斤重石压迫……
因尽皆身着重甲,故名曰重甲兵,其身上盔甲足有三十余斤重,寻常人若穿之,不消几步已然气喘吁吁,能为重甲兵者,非常人可比。
因而,重甲兵是为东海边军中最为凶悍之兵,远非之前的五千兵卒可比。
“这殷天……好大的胆子……”
东方汇面上尽是骇然之色。
“吕一至此,不知是皇帝之令,还是其个人之举……然无论是何缘由,若是让吕一离去,皇帝若差人来东海查察风满楼之事,则……险招……真是个险招……可若是能杀吕一,则此事还可隐藏些许时日,待皇帝知晓之时,却已为时已晚……只不过,无论此计成与不成,我都难逃一死……”
东方汇心头叹气,活于世间难免相争,东方汇于殷天亦是如此,既是二人之争,亦是二人身后之人之争。
众生为棋子,二人亦为棋子,只不过是稍微大一些的棋子。
其身后之人与朝廷的博弈,彼此间的博弈,如今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东方汇自嘲一笑,无论谁胜,他这颗棋子,已为弃子,十死无生。
殷天为一文官,然其却是亦五境武夫,让人惊异,拔出手中长剑,一声剑鸣回荡虚空,清脆悦耳,却有无尽杀机。
殷天大喝一声,道,“众将士听令,风满楼方圆三里之地,鸡犬不留,杀……”
“杀……”
重甲兵之声宛如天雷滚滚,震颤天地,手持长戟,列阵而行,有气吞山河之势。
六千兵卒将风满楼方圆三里之地围成一个铁通,莫说是人,即便是飞鸟亦休想遁逃此地。
吕一面色淡然,瞥了远处的殷天一眼,道,“你可知你在做何事?”
殷天冷冷道,“诛杀逆贼,有何不可?”
吕一点点头,轻声笑道,“你就如此自信这诸多的重甲兵可杀吕某?若是未能将吕某杀死,你可知会有何后果?”
殷天面无表情,道,“本官非是要杀吕先生,而是要杀逆贼,本官知晓吕先生武功之高世所罕见,然逆贼却不得不杀。”
说罢,殷天一扬手中长剑,厉声道,“杀……”
一众兵卒如一条黑色洪流,可摧世间万物,而吕一与公孙归南几人,却如一叶扁舟,波涛之下,仿佛下一刻就会船覆人亡。
吕一眸子一眯,见重甲兵已距自己只余十丈,面色却仍是古井无波,不见丝毫波澜,如一颗千年故事,任风雨飘摇,我自巍然不等分毫。
殷天眸子一皱,“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而人又岂有待死之理?为何吕一还不动?”
吕一不动,反倒让殷天心中十分不安,隐隐觉会有大事发生,可却又思虑不出会有何变故。
如今吕一一行虽未亡,然在五千重甲兵之下,又岂有活命之理?
殷天绞尽脑汁,却思虑不出缘由。
公孙归南望了一眼吕一,道,“吕兄,此状像不像二十年之前?”
吕一道,“不像。”
公孙归南笑道,“吕大剑仙,你可曾料到,这东海之官对你这个大剑仙,皇帝亲近之人并不买账。”
吕一轻笑道,“莫说是区区一个吕一,纵是皇帝在地,这些人也不会买账……”
“战?”
公孙归南眸子一凝,沉声道。
吕一摇摇头,却未言语。
十丈。
九丈。
八丈。
一众兵卒身上之煞气已萦绕众人之身,长戟之上的寒光已掠入众人双眸。
刀一一行十八人不禁握了握手中弯刀,神色凝重,却未有半分惧意。
吕一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之状,仿佛视六千兵卒于无物。
倏地,公孙归南你面上泛起笑意,道,“原来如此……”
吕一瘪瘪嘴,未言语。
只见天边,有二人掠来,一人背负长剑,剑气萦绕其身,一步数丈,是一八境之上的剑者。
而另一人,则身着华服,眉头紧皱,面色十分阴翳,而观其貌,竟与东方汇有三分相像。
“断剑居士,万无涯……吕一,你是如此让此人愿为你做事的?”
“非是为吕某,而是为朝廷,吕某又怎有如此本事……”
“另一人是谁?”
“东方家之主,东方文成。”
公孙归南点点头,又深深的望了吕一一眼,摇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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