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询问,却无丝毫线索,莫说是驿馆轮值之人,就连与萧非闵同行之官员亦无一人察觉萧非闵所居之室有异样。
观屋中一片凌乱,却无财物丢失,如此,更是让冯正炘一阵头疼。
杀人案,作案者当有动机,又是什么缘由,竟能让一个江湖武夫对朝廷大员动手,朝廷命官遇害,定会详查,若查到,即是灭三族之罪,是何人如此大胆,动机又是什么……
冯正炘眉头已皱成一个川字,饶是其可称熟读诗书,却也无法以世间之词来形容此刻心境。
冯正炘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在街市之上,此事已非他所能压下,南凤渠一案,数十艘大趸船,千余名兵卒,三十万石食盐,郡守遇害身亡。冯正炘心知,纵自己有十个脑袋,百个脑袋亦不够砍。
迈入县衙之中,冯正炘未发一语,甚至连自己的妻子都未曾搭理,缓缓的行至书房,关门。
一女子望着冯正炘背影,愣愣出神,秀眉中尽是哀意。女子名曰阮怡,是为冯正炘妻子,自然知晓发生之事,心虽忧之却也无法分忧,故也只得独自叹气。
院落无声,屋中亦无声。
至深夜,阮怡见冯正炘自入屋之后滴水未进,忧其身体,故端着饭菜欲入冯正炘所居书房。
“正炘,正炘。”
阮怡轻轻叩门,唤道。
许久,屋中无人应答,亦无人开门。
阮怡眸中掠过一丝慌乱,放下手中饭菜,双手使劲,欲推门而入,可使劲全身气力,木门却纹丝不动。
“来人……来人……”
阮怡只觉心头一阵不安,大声疾呼。
不多时,几位小厮快步跑到阮怡身前,未待几人开口询问发生何事,已闻阮怡道,“速速将房门破开,快。”
小厮不解,疑惑道,“夫人,大人在内屋休息”,若是惊扰了大人……”
“快!”
阮怡怒喝一声,声音已有几分凄厉。
几名小厮闻言,几人合力,几下便已将屋门破开。
阮怡推开几人,快步行至屋内。
下一刻,屋外的几名小厮面色大变,只见阮怡一入屋中,几息之后,竟哭嚎一声,晕厥在地。
几人快步行至屋中,眼前一幕却叫几人险些昏厥,满目皆为惊恐之色。
屋中有一横梁,横梁系一麻绳,一具尸体高悬其上,而脚下有一木椅,已歪倒在地。
“大人……”
悬梁之人不是冯正炘又会是何人,几人强压心中惊骇,一人上前扶起木椅,见木椅恰好抱住冯正炘双腿,将其放下。
冯正炘已面色青紫,五官扭曲,极为骇人。一人将手轻轻搭于冯正炘脖颈,几息之后,摇摇头,颤声道,“冯大人……冯大人死了……”
几人目光交接,几息之后,一人道,“你们在此看住现场,我去叫大人们来。”
不多时,小厮领着几人入屋,是为县衙之官员,其中之人即为李翰。
“大人……”
“这……”
几名官员之惊骇自是不必多言,沉默片刻,李翰道,“郎中何在,速将冯夫人带下去诊治,宣仵作前来验尸。”
“诺。”
倏地,李翰双瞳一缩,只见书房桌案之上有一页纸,纸上皆为黑字。
李翰快步行至案前,将案上纸张拿起,细观,不多时,李翰轻声叹气,道,“南凤渠数十艘官船倾覆,三十万石食盐千余名运盐官兵不知所踪,郡守大人又在厢县为人所害,故冯大人自知罪孽深重,无法破案,有负朝廷之托,有负圣上之托,故自裁以谢罪……”
说罢将纸张递于一旁的官员,几名官员面面相觑,一时屋中气氛十分衙役,南凤渠三十万石食盐,千余名运盐官兵消失无踪,郡守为人所害,县令自裁谢罪,群龙无首,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冯正炘身亡,而他们又会何时人头落地?半月后?又或是一月后?
众人心知若不查明事情缘由,定然难逃一死,可又该如何查起,若是有头绪,冯正炘又怎会自行了断……
“观此书,却为冯大人之笔迹。”
李翰沉吟道,又眸子一瞥众小厮,道,“何时发现的冯大人尸首,是何人先发现?在此之前,院中可有异样?”
“禀大人,小的几人乃奉夫人之名破门而入,夫人先入屋中,见冯大人之状晕厥在地,故小的几人连忙入屋,遂见冯大人已吊于房梁之上……至于是否有异样,小的几人却是不知……因大人回府,夫人见大人未曾休息好,萎靡不振,故让我等退出小院以免惊扰了大人。”
小厮颤声道。
仵作已到,李翰吩咐仵作验尸之后,又令衙役封锁内屋,不着任何人迈入其中。
李翰一行正欲前去看阮怡是否已苏醒,好询问一番,却见阮怡已迈入小院。
“正炘……正炘……你怎的如此的想不开啊……你这一走,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该如何是好啊……”
阮怡扑倒在冯正炘尸首之上,声泪俱下,让众人心中十分难受,不忍观这一幕。
见阮怡一直哭泣,声音已沙哑,似乎又要昏厥李翰上前,欲将阮怡拉起。
然非但未曾拉起阮怡,反倒挨了几巴掌,阮怡道,“你们……你们为何不救他?为什么……”
李翰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冯夫人,节哀顺变,冯大人这样,下官等人也不想看到……”
“娘亲,爹爹怎么了?”
门外有一幼童,约摸三四岁的模样,生得极为可爱,问道。
众人面色一变,李翰连忙低语道,“夫人,莫要再哭,小言看到此状不好……”
“言……言儿……”
阮怡连忙起身,虽未止住哭泣,却也将幼童抱住,走出小院。
无人惊扰,仵作终于得以验尸。
而李翰几人则在书房中细细搜寻,看是否能寻到怪异之处,却觉一切如常,并无异样。
不多时,仵作已验尸完毕,道,“诸位大人,冯大人全身除脖颈处之外,再无其他伤势,亦未有中毒之状,故小的断定,大人的确是悬梁自尽。”
李翰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大人尸首暂且停于此地,此院自此刻起,若无几位大人之令,不得入内。”
说罢,李翰与几位官员走出小院,几人皆是心事重重,目中夹杂些许绝望,事已至此,却无应对之策,似乎唯有待死。
“诸位大人,可有良策?”
李翰轻声问道。
众人默然。
李翰叹道,“如今之计,唯有将发生之事告知朝廷,待朝廷派官员下来查察此事了……”
“禀报朝廷,可若是朝廷派官员下来,纤户一事……”
李翰冷哼一声,道,“事到如今,还能瞒着不成?纤户?若尔等之前不……罢了……不说也罢……如今之状,难不成还想瞒着朝廷?那可是三十万石官盐,不是三斤两斤……郡守,县令皆亡,尔等以为是如之前死几个百姓那般?”
一官员面露不悦之色,道,“李大人此言何意?”
李翰冷笑道,“在下是何意,诸位大人应当知晓,莫非要在下明说不成?”
一官员赔笑道,“李大人莫急,焦大人你也消消气,李大人所言不无道理,此事已非你我能压下……”
说罢,官员又与面露愠色之焦姓官员耳语道,“焦大人莫急,萧大人与冯大人皆已身亡,似那等大事,又岂是你我这等小虾米所能做主的,自然是……”
焦姓官员闻言,思虑片刻,点点头,却又对着李翰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李大人,向朝廷禀告一事便拜托李大人了……在下府中还有要事,先行告退。”
说罢,官员转身离去。
李翰盯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眸子深邃,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大雨过后,却并未天晴,一阵秋风掠过,李翰不禁裹了裹身上衣袍,叹道,“起风了……”
……
凤来郡,凤来城。
楚天拧起刚在酒肆中灌满酒的酒葫芦,行于街市之上,倏地,有人立于楚天身前,楚天遂止住脚步,抬眼,面色一喜,却又几分讶然之色。
观立于楚天对面之人面容坚毅,面上又有一道疤痕,虽身着儒衫,却并无一丝儒雅之气,血气极盛,又有煞气萦绕,让人有些许心悸。
楚天笑道,“葛兄怎来得此如此之快,雨方停一日,原以为至少要明日才可到呢。”
“太……太子殿下有令,前两日本就该来,可雨实在太大,无法前行,故今日才到,往殿下恕罪……”
葛涛低声道。
楚天低语道,“在此地,吾名吕岩,为一行脚商人,唤我东家即可,而你亦非梁郡,乃为我之护卫,名曰张三。”
葛涛一笑,道,“可否换一个名字?”
“你想叫什么?”
“李四好听一些。”
楚天翻了翻白眼,道,“数日不见,竟迈入七境,可喜可贺。待你可将煞气收敛之时,八境不远矣。”
葛涛笑道,“若非殿……若非东家替小的除去旧疾,绝无迈入七境之机。”
楚天笑着摆摆手,道,“举手之劳,举手之劳,你带了多少人来?”
葛涛笑眯眯的道,“十三位六境,五位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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