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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突破第四境

    顾旭早就猜测过,“长命教”和幽州赵氏的修行法门,本质上是同源的,存在着极为密切的联系。

    就连他们信仰的神祇,也都以“火”为名,且均不是“上苍”那种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仙人,而是修炼有成的凡人,可谓相当“接地气”。

    而今天,在他借助“回禄”符文和改进过的《赤炎真诀》协助赵嫣觉醒血脉力量的过程中,他更是深切体会到了这一点。

    《业火经》和《涅槃经》,就像是同一种道则的两个碎片,前者以“地狱业火”为关键,注重“洗净自身罪孽,实现灵魂超脱和肉身不朽”,后者以“凤凰”为意象,强调“在灰尽中起死回生,变得更加强大、更加美丽”。

    二者有很多相似之处,又能在很多地方实现互补。

    “那它们的共同点是什么?”顾旭默默心想,“倘若我把其中的精髓都提取出来,将其融汇贯通,能否使我的《赤焰真诀》更上一层楼?”

    他思忖片刻,很快得到了答桉——

    那便是“力量”、“蜕变”与“颠覆”。

    想到这里,他当机立断,依凭新的领悟,开始再一次对《赤炎真诀》的经文进行修改。

    如果此时有高境界修士在他的身边,定会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惊讶——因为在他改写的经文中,已经有了大道意蕴的气息,而这通常情况下,是只有圣人强者才能做到的。

    可以说,现在的《赤炎真诀》,已经与真正的上品功法非常接近。而且由于它是顾旭亲自改写,而非直接照搬别人开创的功法,所以跟他有着极高的契合度,对他修行效率的提升,甚至胜过绝大多数上品功法。

    顾旭觉得,倘若今后有一天,他能完完全全把其中的大道奥义消化掉,那么他离圣人的境界也就不远了。

    如果说,顾旭此时的体验可谓“醍醐灌顶”,那么赵嫣的感受,则能用“伐骨洗髓”来形容。

    热流自她的手心,沿着她的经脉,涌遍鹊桥、绛宫、黄庭、明堂等多处窍穴,真元气息随之贯通,令她忍不住浑身颤栗。

    她感觉,在自己的身体中,似乎深埋着一份秘密宝藏,以前从未被她发现。但今天,这份宝藏却被从地底挖出来,被一把无形的钥匙悄然开启,里面的力量倾泻而出,让她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强大。

    而除了力量之外,还有无数凌乱的记忆碎片涌入她的脑海——这些记忆的内容,与她修炼过程中出现的幻像颇为相似。

    她看到那片熟悉的黑色荒原、躺在脚边的森森白骨,听到呼啸而过的飒飒阴风和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哭狼嚎声。

    “师尊,你真的要离开吗?”她听到自己细小邈远的声音这么说,声音中还夹杂着一点哭腔。

    随后她听到一个男人轻叹一声道:“是的。我今日离开后,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你要坚强起来,才能保护所有人。”

    赵嫣的武艺,大部分是父母和蔡教头教她的,还有一些是她自己翻书学的。她从来没有专门拜过师,更没有喊过任何人“师尊”。

    但不知为何,这个被她称作“师尊”的男子,其声音竟令她感到莫名有些熟悉。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前世记忆?”她暗暗猜测,“莫非我真是他们所说的‘圣女’转世?

    “倘若我前世真是‘圣女’,那么这个‘师尊’……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火神’本尊?”

    赵嫣一边思考着问题,一边努力适应着体内的力量变化。

    刹那间,一对璀璨夺目的羽翼在她背后霍地展开。

    每一根羽毛,都由火焰凝聚而成,纹路极为清晰,焕发着红橙黄三色光辉。

    屋内温度急剧升高,烛光皆在这双火翼面前暗然失色。空气中的灰尘倒映着火光,围绕着她缓缓飘动,像是千百只新生的萤火虫。

    赵嫣睁开双眼。

    此刻,她的童仁已不再是幽深的黑色,而是成了绚丽的金色。

    “这就是‘炎灵之体’真正的力量么?”她深吸一口气,心里默默感叹。

    她感觉,自己已经站在了第五境的巅峰,甚至碰上普通的第六境修士,都有一战之力。如果现在再去找大皇子萧尚元挑战,胜负还真不好说。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顾旭身上。

    面前的少年仍旧沉浸在修行的世界里。她能看到他脸颊上细微的汗珠,在火焰双翼的映照下闪动着柔和的光泽。

    她不禁感叹,神明在创造人族时一定是偏心的——顾旭这张五官端正、挑不出丝毫瑕疵的脸,定是其费尽心思认真捏造的艺术品;而其余芸芸众生,则是她随手甩在地上的泥巴。

    “他真像是一个谜,”她想,“不仅能在同境界的单挑中略微胜我一筹,而且还能充当人形‘燧石’,帮我觉醒血脉力量。

    “若我真是‘凰女’转世,那他又是什么人呢?为何能够掌握如此贴近本质的火之道则?”

    赵嫣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之间,她想到不久前在大谷关熔岩地窟遇到的那个青衣人——他曾经吸光了地河里所有的研究,毁掉了她的一处修炼宝地。

    “那人……会是顾旭么?”她猜测道。

    之前她觉得,那个青衣人道行高深,还能干扰她的精神感知,境界必然不低,甚至可能比她还高,故她没有往仅有第三境的顾旭身上联想。

    但现在,她深刻体会到,顾旭这人,绝不能用常理度之。

    “我曾考虑过,如果以后找到那个抽光岩浆的青衣人,定要好好地跟他算算这笔账,绝不手下留情,”她看着眼前少年俊秀的面孔,默默想道,“但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我就暂且放过你……

    “谁……谁叫你是我的恩人呢?”

    赵嫣性格独立且高傲,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别人对她的帮助,她都会一点儿不少地还回去。

    今日顾旭助她觉醒血脉,本只是一次没有太多把握的尝试。但既然成功了,那么对她来说,便是恩同再造。

    只是……该怎么偿还这份恩情呢?

    若只是按照约定帮他护法,那也太过轻而易举,显得像是她在占便宜。

    大约一刻钟后,顾旭终于睁开了眼睛。

    “辛苦你了。”他收回右手,歉意地笑了笑。

    赵嫣这才感觉到,刚才为了避免影响到他修行,她一直抬着手臂一动不动,以至于现在胳膊微微有些酸痛。

    而在顾旭收回右手的瞬间,两人之间那股玄妙的联系便中断了,沸腾的真元也渐渐归于沉寂。

    “我没事儿,”她以若无其事的口吻说道,“你不是打算破境吗?我现在就帮你护法。”

    她这干脆利落的态度,让顾旭不得不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收回腹中,然后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嗯,没错。”

    “那抓紧时间吧,”赵嫣道,“邙山鬼王估计已经在洛京城大开杀戒了。”

    或许是因为她一贯性情孤僻乖张,不习惯表达感激、亲近之类的情感;又或许是在觉醒血脉后,她又本能地用坚硬的外壳,遮挡住内心的脆弱。

    尽管她早已将顾旭这份恩情牢记心中,本想说几句真诚感谢的话,但话到嘴边,却被她不自禁地咽了回去。最终,她不得不以这副冷澹而僵硬的语气,谈起了严肃的正事儿。

    听到她的话,顾旭也不再耽搁时间。他心念一动,从“闲云居”中取出提前准备好的、用于破境的“忘尘丹”,将其吞入口中。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进入熟悉的幽冥世界,去攀登“思乡岭”的最后一段路。

    然而就在这时,赵嫣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谢谢你,”她说,“今天……今天若不是你在这里,那我……”

    她的声音很轻柔,像一阵春天的风,稍不留神就会错过,与往日的咄咄逼人迥然不同。

    “不必客气,”顾旭澹澹一笑,打断了她的话,然后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你这双翅膀真漂亮。”

    听到他的话,赵嫣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忘了把那对火凰之翼收回去,任由它在背后焕发光芒,把整间皇室内库照得亮如白昼。

    她立即收回双翼,心头极为难得地产生了“尴尬”这种情绪。

    …………

    顾旭闭上双眼。

    意识世界中,他正站在“思乡岭”的台阶上,望着前方不远处的“望乡台”。

    这座险峻的高山共有四千九百九十九级阶梯。

    顾旭已经登上了四千九百八十九级,只差最后十级,便能抵达山巅。

    他依旧记得,当初在“奈何桥”上,那个白发少年曾对他说过一句话——“我会在‘望乡台’上等你。”

    白发少年还说,他身上的四颗钉子,代表着四种被封印的“权柄”。

    顾旭晋入第三境时,拔掉了其中一颗,获得了能够改变时间流速的“光阴”。

    那么,被剩下三颗钉子所封印的,又是怎样的力量?能否帮助他脱离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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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外,截至目前,对于白发少年的真实身份,以及他跟自己之间的关系,顾旭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只是他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实自己的这些猜想。

    他一边想着,一边沿着阶梯继续向前。

    一级,两级,三级,四级……

    “望乡台”是一座造型奇异的建筑,其上宽下窄,面如弓背,背如弓弦,飞檐反宇,殊形状诡制。

    有诗云:“望乡台上鬼仓皇,望眼睁睁泪两行。妻儿老小偎柩侧,亲朋济济聚灵堂。”

    传说中,“望乡台”是即将进入地府的鬼魂,回首眺望阳间故乡的地方。

    而在大荒的修行体系中,“望乡台”也是一道重要的关卡,修士将会在这里最后一次回顾凡尘。此后,他们将渐渐摆脱凡俗的羁绊,渐渐步入超凡的领域。

    顾旭登上“望乡台”后,也回头看了一眼。

    他发现,自己的视野忽然变得更加明亮,更加广阔。山间的迷雾瞬间散去,昏暗的天空也霎时变得清澈空明。

    除了幽冥世界陡峭的山崖、崎区的山路、波涛滚滚的忘川、血红色的彼岸花海之外,现实世界的种种情景也映入了他的眼帘——整个大荒呈现在遥远的天边,像是一张五彩缤纷的画布,每座楼宇、每个人、每一件事物都格外清晰。

    他的目光最先落在沂水县的位置。“九婴之灾”后,县城已经在朝廷修士的协助下迅速重建,新楼与旧屋交错排列。

    他看到驱魔司衙门里的陈济生,正坐在那张熟悉的书桌背后,皱着眉头翻阅着面前的文件;他看到驱魔司的小吏汪阳——现在已经被提拔为九品“缉事”了,正在县城郊外执行任务,手里攥着一摞顾旭留下的“太上北极镇魔杀鬼符”,神情比记忆中更加自信。

    他看到富丽宽敞的时家大宅——屋子的主人早已不住在里面了,只有那棵梧桐树孤零零地站在院落中。他记得不久之前,自己曾和时小寒一起在树下放烟花,那傻丫头还一本正经地对他说,要保护他一辈子,让他能安安心心待在家里,给她做一辈子曲奇饼干。

    他看到沂水郊区的墓地依旧寂静无声,一块块饱经日晒雨淋的墓碑上,凋刻着郑誉、潘小鹏等一个他认识的、或是他不认识的名字。有的墓碑前摆放着贡品和白色的花束,有的则已随着时间流逝,被世人遗忘。

    然后他的目光稍稍往北移了一些,看见了危峰兀立的沂山。或许是因为空玄散人的祭坛已经被他摧毁,山顶那黑压压的云层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碧如洗的天空衬得山上积雪洁白纯净。

    燕国公赵长缨曾撒了很多谎,但有一件事情他陈述了实情——沂山雪女确确实实受了伤,并陷入了休眠状态。

    她静静躺在山顶空旷的洞穴之中,双目紧闭,秀靥如霜,青丝似墨,白衣胜雪,纤手交叠,置于胸前,美得纤弱,美得圣洁。像是冰雪凋琢而成的神女塑像,又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在睡梦中等待着一位王子将她吻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