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就怕到时候搅得天下大乱,武林宗门盘根错节,已经深入大乾方方面面,触角远比想象的更深。”徐恩知露出悲天悯人之色。
法空笑着点头。
不过,他信奉一条: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屁股决定脑袋。
站在某一处位置,看到某一些风景,站在另一处位置,看到的风景又不同。
视角不同,看到的也不同。
徐恩知智慧过人,可朝中智慧过人之辈多的是,有同和光同尘,有的随波逐流,明哲保身。
而徐恩知毕竟所站位置不够高,视野未必足够,判断也就未必准确。
而当今的皇上,那绝不是昏庸之君,见识与智慧更胜徐恩知一筹。
他所顾虑的,皇帝都想得到,可偏偏还是要推行,那必有推行之理由。
“放心,翻不起风浪,还有神武府。”
“神武府一旦镇压,那更麻烦。”徐恩知摇头:“很可能形成大规模的叛乱,后果难料。”
“徐大人过虑啦。”法空笑道。
“但愿如此吧……”徐恩知看向对面高树下的一群人,正热闹无比。
他莫名的露出笑容。
现在所求者,不过是家人平安喜乐,现在已经做到了。
两人正在闲聊,一个灰衣中年忽然匆匆来到徐恩知近前,抱拳行礼。
这灰衣中年身形中等,相貌平庸,除了脚步轻捷,眉宇之间隐隐有精悍之色,实在引不起注意。
“老胡,有什么事?”
“老爷。”灰衣中年老胡压低声音:“出事了。”
“嗯——?”
“工部谢侍郎被灭满门。”
“嗯?!”徐恩知脸色微变:“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传出来的。”灰衣中年老胡低声道:“消息还没扩散开,但估计明天就会全朝皆知了。”
“满门被灭……”徐恩知脸色阴沉,抚髯摇头道:“好狠毒的手段,这可是三品官员!”
老胡低声道:“恐怕皇上会震怒,一定会严查。”
“嗯。”徐恩知摆摆手:“你去吧。”
“是。”胡老抱拳一礼退出去,离开寺院。
徐恩知看向法空。
法空缓缓道:“风雨已来了,徐大人,去忙吧,善自珍重。”
“大师,告辞。”徐恩知起身合什一礼,看一眼正在玩闹的孩子与一旁微笑的夫人。
法空道:“让他们先留在这边,晚上让林飞扬护送他们回去,不妨事的。”
“多谢大师。”徐恩知再次一合什,离开了寺院。
法空摇摇头。
三品官员被满门皆灭,这可是捅了马蜂窝,所有官员都会警惕而愤怒,不顾一切的找出凶手来严惩。
这一下,南监察司是誓必要成立了。
即使身怀天眼通,他也没办法断定到底是天下太平,还是祸乱之始。
天下之事往往有太多意外,朝着人们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天眼通看不到那么远。
——
暮色上涌。
法空的院子里,他沉吟着坐在桌边。
林飞扬与周阳正在端菜上酒。
待摆满了桌子,林飞扬法宁还有周阳坐下来,慧灵老和尚也一跃落下来,坐到主位。
圆生他们三个则在自己的院子里一起吃饭。
“和尚,想什么呢?”
“你护送青萝回去的时候,徐府的情形如何?”
“没什么呀。”林飞扬不在意的道:“我看徐恩知神色也没什么,难道出事了?”
“出事也不关他的事。”法空道:“晚上出去探探消息,尤其是那位香主。”
林飞扬顿时双眼放光:“要盯着他吗?”
法空点头。
“要我说,直接一掌解决了便是,何必这么费事呐?”林飞扬实在是不解。
法空摇头:“不要乱动手,这里是神京,不是金刚寺与大雪山。”
“我宰了他,神不知鬼不觉。”
“神京卧虎藏龙,还是不能大意,只准盯着,不准动手!”
“……行吧。”林飞扬尽管兴致缺缺,还是答应了。
法空忽然看一眼大门方向:“去开门吧。”
林飞扬一闪消失,下一刻又回来:“宁姑娘来了。”
宁真真一袭白衣如雪,轻盈飘到众人跟前,带来淡淡近乎不可闻的幽香。
她对慧灵老和尚合什一礼,又对站起来行礼的法宁还礼,笑道:“师兄,好生热闹。”
法空笑着起身:“走吧,过去说话。”
宁真真对众人颔首,与法空一起出了月亮门,来到了藏经阁所在的莲池之上。
暮色深浓,一轮明月已经挂到了天边。
昆虫已经开始鸣叫,一朵朵莲花已经开始合起,准备入睡。
周围一片幽静。
法空徐步而行:“不是急事,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说说吧,出什么事了?”
“师兄可曾听了谢侍郎灭门案?”
“今天听说了。”
“我要逮的那条大鱼便是谢侍郎。”
法空扭头看向她。
宁真真咬着樱桃红唇,轻轻点头:“就是他,而且,我已经说服他归附。”
“他准备背叛大永?”
“是。”宁真真紧抿红唇,缓缓道:“我昨天刚刚说服他,正准备跟上司禀报,到了晚上他就出事了,满门被灭!……这显然不是巧合,是大永的报复!”
法空皱眉:“你逮住谢侍郎的事,都谁知道?”
“只有我自己。”宁真真摇头:“没有第二个人,因为此事太过重大,我信不过别人。”
法空缓缓点头:“那可有人看到你进出谢侍郎府?”
“没有。”宁真真道:“我怎么可能这么不小心?是暗中潜入谢侍郎书房,跟他密会。”
她摇头道:“他已经厌倦了这种日子,对大永也彻底失望甚至怨恨。”
“为何如此?”
“因为他在大永的妻儿被人所害。”宁真真淡淡道:“被大永的高官之子所杀。”
法空缓缓点头。
这种惨事确实足以摧毁一个人的忠诚。
尽心做事,反而招致如此回报,那么忠诚就会化为怨恨与反噬。
“大永显然是防着他呢。”法空道:“一旦发现有反叛的苗条马上行动,不过侍郎府总是有护卫的吧,三品可不是寻常小官,更何况他的身份,会没有顶尖高手?”
“他府里有不少的高手,神元境的高手就有四个,远比寻常的三品侍郎强大,寻常的力量是不可能无声无息的灭掉他满门。”
“嗯,那你准备怎么做?”
“我想直接禀报给上司这件事,点破他的身份,可是又担心……”宁真真蹙眉慢慢说道。
她之所以直接来这里,没去明月庵别院找长辈商量,就是摇摆不定。
还是想借法空的过人智慧拿个主意,
到底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还是直接禀报上去,及时点破谢侍郎的身份。
如果装作什么不知道,就摘出了自己,不沾这件麻烦事。
这件事非常麻烦,能不沾最好。
如果禀报上去,那变数就多了,自己甚至可能成为怀疑的对象而受调查,深陷其中,可能在绿衣外司的路就终止。
但不禀报也有风险。
万一自己是被人发现了的,一旦捅出去,自己有嘴也说不清。
她处于两难之境。
“嗯——”法空双眼忽然变得深邃莫测,目光笼罩了宁真真。
宁真真知道他在施展天眼通。
“如果禀报……”宁真真迎向法空深邃无比的眼神。
法空轻轻点头。
“如果不禀报……”宁真真继续说道。
法空深邃的眼神慢慢恢复正常,摇摇头:“禀报吧。”
“很麻烦?”
“比你想象的麻烦太多。”法空叹道:“做好准备吧,小心应对。”
“好,那我便禀报上去。”宁真真轻轻点头,嫣然一笑:“师兄你在神京,我便安心了。”
法空笑笑。
宁真真合什一礼,翩然而去。
法空目送她曼妙的背影消失,抬头看向天空。
已经夜色弥漫。
一轮明月皎皎无暇。
如此宁静的夜晚,神京却有太多的人过得不宁静。
——
第二天清晨,他与林飞扬法宁及周阳一起到观云楼吃饭时,耳边全是这件事的议论。
“昨天南步兵司与北步兵司,东步兵司及西步兵司全都疯了似的挨家挨户搜查,折腾了一夜,呵欠——困死了!”
“唉……,也是一样,真是折腾,好像我们能灭掉那谢侍郎满门似的,真有那本事,我还为这一顿饭钱心疼?”
“哈哈,老杨,你心疼个什么劲儿,儿子在步兵司当差,一个月的俸禄够你一天来这儿吃三顿!”
“呵呵,夸张了,哪有这么多俸禄。”
“老杨,说来听听,可有什么秘密消息?”
“没有,真没有。”
“老杨你又来这套!你儿子白当差啦?忙活一夜,难道就一点儿消息没有?”
“好像凶手干净利落,没留下什么线索,这一次怕是查不出什么来喽。”
“真要查不出来,那岂不是人人自危,尤其那些当官的,莫不是这谢侍郎是贪官?”
“听说倒是清官。”
“那可惜了,一家人也跟着死了。”
“真是够狠毒的,即使谢侍郎该死,孩子女人何辜,真是灭绝人性!”
……
法空静静听着,瞥一眼林飞扬。
林飞扬到嘴的话又咽下去。
直到吃完了饭,四人慢慢溜达着往回走,林飞扬才低声道:“我去看了那谢侍郎的府邸。”
法宁与周阳顿时看向他。
林飞扬压低声音:“绝对不是一帮人干的,气息很多很乱,是一群人,而且这一群人还不是一个门派的。”
法宁合什宣了一声阿弥陀佛。
这实在大损他对神京的印象。
原本是一腔憧憬,还以为神京繁华如锦,没想到一到来便听到这种人间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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