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三少爷听出,韩半阙这不仅是如今没空拜访秦家,还有未来也不会去的意思,不由得大奇:“难道有什么忌讳么?”
韩半阙略知道秦家三少爷的性格,也不想说得太过直白,当下含糊点头。
秦家三少爷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说道:“内子还说,阔别多年,很想见一见韩家的人呢。”
韩半阙听了这话,更肯定了心中的猜测,眸中冷色一闪而过。
韩家给予季姑娘的,不过是因为她救过也医治过老太太而请她入府住,并给她介绍了一份亲事,这样的恩情,远远比不过萧家对她的养育之恩以及培养成材之情。
可是在季姑娘心目中,却是韩家远比萧家重要——从她未曾宴请过萧遥到府上做客,却派人来拜访且不止一次宴请他到府上做客可以看出这点。
让季姑娘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是韩家势大,乃尚书府,而萧家已经没落,只剩下一个在做赤脚大夫的萧遥。
这是活脱脱的趋炎附势行径!
由此可以证明,萧遥当街揭破季姑娘嘲讽于她,企图将她高高架起让她粉身碎骨,是确有其事。
一个人,对自己的恩人那般薄情寡义,能有什么人品可言?
如今,这个女子,还为了在家族地位的稳固,不惜冒着私相授受的名声,特地让丫鬟带信哀求他一定要来一趟。
这种借势的行为,更进一步证明,季姑娘是个趋炎附势之人。
在她心中,恩情什么的,远不及她的个人利益重要,甚至她心中,压根没有“恩情”这个词的存在!
如果没有这封信,韩半阙还会看在秦三少爷的面子上,去一趟秦家,可是有了这样一封信,韩半阙不想去。
他不愿意给季姑娘这样的人撑腰。
而且,他更加怀疑,萧遥离开尚书府前一日,老太太的吃食上被人做了手脚,是季姑娘自导自演。
萧遥在之前就与他说好和离的条件,表示愿意离开尚书府之后形同陌路,永不回京,其时脸上不见怨言,这样的她,如何会在打了季姑娘一顿之后,还通过季姑娘的吃食毒害老太太?
要说她是借刀杀人,她根本没必要,从她打季姑娘就可以看出,她可以直接向季姑娘下手。
韩半阙想起当年他前去质问时,萧遥粗暴地让他滚,还向他砸茶壶,如今怎么看,那似乎都是被冤枉之后的愤怒。
第二日他再去与她签和离书,她爽快签完名,还面容平淡地说了一句她没做过。
当时他不信,如今想想,她说的,应该是真的。
可只是因为劣迹斑斑,没有人信她,包括他。
韩半阙想起前事,心里产生了深深的歉疚之情。
他无法想象,萧遥当年是怎样的心情。
被整个尚书府嫌弃,看轻,还被家里养大的养姐陷害,百口莫辩,离开尚书府时,被人盯着,防贼一样防备,只带走了从前带进府的东西,尚书府给她的,包括衣物、月例与一些四时年节打的首饰,一件都不曾带走。
韩半阙想起萧遥昨日在街上救那个农妇时,自己就站在萧遥身边,可是萧遥由始至终,都不曾看他一眼。
如同和离书上说好的一样,从此形同陌路。
秦家三少爷看到韩半阙听了自己的话,便走神了,不由得轻声唤道:“韩大人——”
韩半阙回神,马上收拾自己的心情,看向秦家三少爷,心里有些抱歉。
他以为季姑娘是个好的,让家里人将她说给秦家三少爷,如今看来,分明是耽误了秦家三少爷。
不过,即使歉疚,也是对秦家三少爷的歉疚,并不是对季姑娘的,所以,他还是不会选择去秦府的。
韩半阙道:“忽然想到了公事。”
秦家三少爷连忙歉疚地道:“韩大人需要处理公务,是我打扰了,抱歉抱歉……”说完便要告辞。
韩半阙说了一些抱歉的话,便送秦家三少爷出来。
秦家三少爷到家时,本想先去回禀老太太的,但是刚进二门,就被季姑娘身边的贴身大丫鬟给请去了。
秦峰想,这件事也不急着禀告,又担心季姑娘有什么急事,便先回自己院子。
季姑娘等得很是忐忑,一看到秦峰,便问:“韩大哥可说好何时上门到我们家拜访?”
秦峰摇摇头:“韩大人说没空,不会过来了。”顿了顿,又道,“我听他的意思,似乎是因为一些考量,以后都不方便到我们家来。”
季姑娘听完这话,身体晃了晃,若不是她身边的大丫头眼疾手快上前扶住她,她都要站不稳了。
秦峰看到季姑娘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连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姑娘知道,若秦峰据实回老太太,自己在秦家的地位将一落千丈,如今,只能让秦峰帮自己撒谎,度过眼前的难关,再徐徐图之了。
可是秦峰不是轻易帮人撒谎的人,不说明前因后果,并且合情合理他是绝对不会帮忙的。
想到这里,季姑娘扶着丫鬟的手坐下,又让丫鬟离开,这才难过地拭泪说道:“这话我实在不好向夫君启齿,只是若不说,老太太问起,也是迟早要知道的,到时我倒难以自处了。”
秦峰见了,忙安慰季姑娘,又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姑娘说道:“昨日萧大夫在街上痛骂我之后,韩大哥便对我产生误会了,我让夫君务必请韩大哥来,也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听信了萧大夫的话误会我了。如今看来,不仅误会我,只怕还听了萧大夫的其他话,决意与我划清界限……”
秦峰听了,怒道:“怎么又是她!据说还是个大夫呢,心肠怎么能如此恶毒?”只是也有不解,“可是这事,为何会让你难以自处呢?”
季姑娘说道:“我小时是被萧家养大的,如今与她失和到如此地步,说出来难道不会叫世人看轻么?原本我便出身不显,若再有与她交恶的事传出,府里人会如何看我?”
秦峰听了,也不由得为难起来。
虽然此事是萧大夫的错,可是她的父母,毕竟养了念歌一场,念歌难道能为了名声,不惜揭破萧大夫的真面目么?
若真的揭破,也也太对不住已经去世的养父母了。
可若不说,念歌便要受委屈了。
季姑娘看到秦峰为难,便道:“若夫君稍后去回老太太,老太太问起韩大哥为何不来我们家,夫君直说,不免要说到韩大哥被萧大夫蒙骗,进而牵扯出我与萧大夫失和这事来。”
秦峰点头:“的确如此。”
季姑娘便道:“不如,夫君就说,韩大哥如今忙于公务没空过来,只说得了闲再来拜访?”
秦峰摇头:“这很是不妥,若韩大人一直不来,我们如何圆谎?”
季姑娘一边用帕子擦眼泪一边道:“以后,一切总会水落石出的。那时,便是世人知道我与萧大夫失和,也不会将错处归咎于我身上了。夫君,你便答应我好不好?”
秦峰想想也只能这样了,因此只得点了点头,又安抚了季姑娘,这才去见秦老太太,将自己与季姑娘商量好的搪塞之词说出来。
秦老太太自来相信自己三孙子不会撒谎,听了并不怀疑,但是担心他听不出韩半阙的言外之意,便又问:“他待你的态度如何?”
秦峰笑道:“韩大人对我不错。”
秦老太太听到秦峰说韩半阙对他不错,觉得这绝不是厌弃了秦家的意思,于是放下心来,道:“既如此,你日常有空,便多去走动罢。韩大人当年是状元郎,学问自是顶级的。”
秦峰点点头:“这是自然。只是如今韩大人忙于公务,我若去,便是打扰他了,这大大不妥。再者,马先生的学问也是顶级的,相对也比较空闲,我还是去请教马先生好了。”
秦老太太听了,便关心地问道:“听说马先生说要收一个关门弟子的,我们三哥儿可有希望被马先生收为弟子?”
秦峰摇头:“怕是没希望了。我听说,马先生已经收了关门弟子了。”说到这里,脸上也不由得露出黯然之色。
马先生那样的大儒,若能拜为师多好啊。
他当年的资质,没法子拜马先生为师,儿子眼看着不错,可到底还是无法成为马先生的学生。
秦老太太听了也一脸遗憾,忙道:“只是听说,兴许不是也说不准,事关三哥儿的前程,你还是要着紧一些的。”
要知道,能拜马先生为师,那代表着无尽的政治资源以及人脉。
因为,马先生有几个亲传弟子在京中担任重臣,指点过的一些学生则在各地为官。
一旦能与这些人成为同门,那么,必定能得到这些人的照拂,扶摇直上。
所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届时秦家也将彻底摆脱了商人的身份,成为人人羡慕的读书人家了!
秦峰马上点头。
辞别老太太回自己的院子,秦峰看到季姑娘怔怔地坐着出神,愁眉不展,知道她定是因为被韩半阙误会的事,不免心里又将萧遥看轻了几分。
他简直想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可恶的女子!
季姑娘回神,看到秦峰,忙挤出笑容,道:“你回来了?老太太怎么说?”
秦峰将自己与老太太的对话告诉季姑娘,旋即说道:“莫担心,老太太并不曾怀疑。”又道,“那位萧大夫是个蛇蝎心肠的女子,你别理会了。这等灵魂卑劣的女子,迟早要被世人揭穿真面目的。”
季姑娘点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但是想到韩半阙的性格,心情再次沉重起来。
韩半阙,可不如秦峰好说话。
而且他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一旦认定她是个卑劣的人,那么,是绝对不会与她虚与委蛇的,面子情上的事,他也绝对不会做。
萧遥等人继续研究如何给农妇治病,让她的身体能进一步好转。
几人根据农妇的情况再次商量出一个方案,便继续用药。
用药毕,萧遥正准备回家,忽然被千金堂的东家吴大夫给叫住了。
吴大夫引萧遥进入待客室,让人奉了茶,这才笑吟吟地道:“这次那名年末给农妇若能救活,萧大夫当记首功。针灸之术、麻醉药,都是创举!”
萧遥笑道:“吴大夫谬赞了,我认为是所有大夫的功劳。不知吴大夫找我有何要事?”
吴大夫笑着说道:“是这样的,我们千金堂乃本地的大医馆,志在救治天下病人,萧大夫乃一代杏林高手,我们希望能请萧大夫加入千金堂,与千金堂一起救死扶伤。”
萧遥听了,笑道:“吴大夫看得起我,原不敢推辞,只是我亦有志开医馆,连医馆铺子也已经盘下,并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开张事宜,因此无法加入千金堂了,还请吴大夫莫怪。”
吴大夫听了就道:“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横竖医馆还不曾开张,暂停了加入我们千金堂也是可以的。当然,我们千金堂为表诚意,愿意补偿萧大夫暂停医馆的一切损失。”
萧遥道:“谢过吴大夫,不过,这是提前做好的准备,我并不想改变。”之后任凭吴大夫舌灿莲花,她也不肯改变主意。
吴大夫见无法说服她,只得一脸遗憾:“萧大夫不愿加入我们千金堂实在可惜。”
萧遥笑笑,再次表达了歉意,便起身告辞了。
她回家之后,稍微休息,便去自己的医馆走一趟。
刚到医馆,便看到一个佩剑的男子从自己的医馆中走了出来。
萧遥打量了这人一眼,见不像普通老百姓,倒像是行走江湖的人,便怀着疑问的心情进屋。
她进去,见郑公子坐在里头品茶,便问:“刚才那人,来我们医馆做什么?”
郑公子看到萧遥,一边含笑站起来一边给萧遥倒茶,嘴上说道:“那是我的人,前来送我的医药费。”
萧遥有点讶异:“你竟是江湖中人么?”
郑公子点头,伸手请萧遥坐下,又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以及一个牌子给萧遥:“这是医药费,以及我的一个牌子。将来若有武林中人欺负你,你将牌子拿出来,他们应该会给我几分薄面的。”
萧遥没有接医药费以及牌子,说道:“既你是江湖中人,那么,我想拜托你帮我查一件事,以抵消医药费。当然,若你查了没查出什么,也算是抵消了医药费。”
郑公子没有将银票以及牌子收起来,而是继续道:“不是某脸大,萧大夫救过某的命,给银票以及令牌,再加上一个条件也算不得什么。”
当然,若当时没有顺便救祁公子就更好了!
萧遥摇摇头:“你且听我说是什么事再答应我不迟。因为是多年前的旧事,所以难免有些难查,或许需要耗费许多人力物力。”
郑公子听了就问:“既如此,萧大夫不如先说说是什么事。”
萧遥点头,凝神回忆了片刻便道:“十二年前,有一个组织,穿的是蓝色衣裳,衣袖处绣着淡蓝色的凤凰。在七月十八那日,他们在追杀一个小女孩。我希望从这些人口中问一些话,了解当时的情况。”
郑公子听了这话,有些讶异地问道:“萧大夫可是当日被追杀的小女孩?”
萧遥摇摇头:“我不是。”又问,“郑公子可能帮我查这件事?”
郑公子想了想问道:“你是要见到那些人,并问一些话,是不是?”
萧遥点头。
郑公子说道:“我可以答应你。”
萧遥含笑点头:“那麻烦郑公子了。”
郑公子笑道:“不麻烦。虽然我知道那是什么门派,但是由于时隔久远,或许不会那么快找到人,希望萧大夫有心理准备。”
萧遥点头:“没关系,我不急。”
都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急也没用。
郑公子又将银票以及令牌推到萧遥跟前,笑道:
“对我的门派来说,找人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萧大夫还是收下这些银票以及令牌吧。如果萧大夫着实觉得过意不去,未来我身受重伤需要医治,萧大夫还肯救我。另外就是,萧大夫若能多做菜就更好了。”
萧遥听他心心念念都是自己的菜,不由得失笑,说道:“做菜短时间之内只怕也没空,因为最近要照顾一位伤患。”
“明儿做也是可以的。”郑公子忙道。
萧遥点点头,收下银票以及令牌,又坐了一阵,在医馆内看了一圈,见一切整整有条,想必很快能将医馆开起来,便离开,直奔千金堂。
那名农妇还没彻底脱离危险,所以她希望能随时看到。
到了千金堂,萧遥给农妇把脉,感觉情况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差,便继续与孙大夫几个讨论如何治病。
讨论出来,并且命人抓药熬药给农妇灌下,天色已经不早了。
萧遥便起身回家。
到家,她想起郑公子给的银票,便打开清点,发现居然足有一万两!
这对她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笔巨款!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她过去,手上拥有的银两,绝对不超过三百两!
萧遥将银票放好,琢磨着以后或许可以购买药材了,若自己有空,再进山采药。
之后两日,萧遥和孙大夫等人潜心照顾农妇,集思广益,思想交汇,碰撞出前所未有的灿烂火花,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开出一个又一个药方,想到一个又一次以往不曾有的好方案,终于使农妇进一步好转。
按照如今的治疗方法,明天农妇便能彻底脱离危险期。
等农妇醒来之后,她再用针灸之术将她体内的积血给刺激出来,农妇便可以回家休养了。
萧遥的心情很愉快,第二日一早,便直奔千金堂,要亲眼看见农妇正式脱离危险期。
然而她进去之后,很快发现了不妥。
她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被千金堂排斥在外了。
譬如,她想和孙大夫讨论病情,便有人来将孙大夫叫走,说是有急事。
可是稍后,萧遥便看到千金堂与福庆堂的大夫在一个房间内讨论农妇的病情。
萧遥想到自己拒绝吴大夫加入千金堂的事,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但觉得孙大夫不是那样的人,因此仍旧去找孙大夫,笑着问道:“孙大夫先前开会,怎么不叫我?”
孙大夫皱着眉头,看了看四周,低声道:
“我们医馆东家与福庆堂东家说,要研究一款新的治病方法,因你不是我们两个药房的,故不能请你参加。只是,我也是大夫,我能感觉到,这所谓的治病方法,其实并不新。老夫与廖大夫当时就说了,不能将你排斥在外,可惜我们毕竟不是东家。”
说到最后,一脸的歉意。
萧遥道:“这么说来,我今日是无法接触到那名农妇了?”
孙大夫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关于这点,老夫也不知。萧大夫可去试一试……”一顿又道,“那日那沈大夫,是我们东家吴大夫的亲戚。”
萧遥了然地点点头,见孙大夫要去看农妇,便也跟着去。
然而,她刚走到农妇病房门口,便被两个伙计拦下了。
孙大夫板起脸:“你们这是做什么?”
那两个伙计一脸为难地道:“东家说了,我们千金堂与福庆堂要研究新的治病方法医治病人,这治病方法并不适合外传,因此不能让任何不属于千金堂与福庆堂的大夫入内。”
萧遥道:“你们治病时,我不看就是。我如今只是想去看看那名农妇。”
店伙计还是拦着,态度很是坚决:“请萧大夫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是听命行事。”
孙大夫阴沉着脸看向萧遥:“萧大夫,我带你去找吴大夫。”
吴大夫,也就是这个医馆的东家。
萧遥点了点头,跟着孙大夫去找吴大夫。
吴大夫倒并没有避而不见,但是给出的理由,还是那些伙计说的那样,在萧遥说自己不会看千金堂与福庆堂的治病方法时,还是不同意,说道:
“萧大夫,为了救治这名农妇,我们千金堂与福庆堂花费的银两起码超过一千两,人参也用了一根。我们两家并不是什么善堂,愿意花费如此之多的金钱,是为了实验治病方法。前期,因为并非机密,所以萧大夫参与也无可厚非。可是,后期涉及到内部的独活,我们只能选择得罪萧大夫了,还望萧大夫能体谅我们。”
萧遥气得笑了,定定地看向吴大夫:“吴大夫真真好算计。”
吴大夫露出汗颜的表情,道:“萧大夫谬赞了。萧大夫与我们千金堂以及福庆堂先前也算有过合作,若萧大夫愿意传授我们一手针灸之术,或是将麻醉药的配方卖给我们,我们自然愿意与萧大夫继续合作。”
孙大夫在旁插嘴道:“吴大夫,萧大夫一直以来与我们一起救治那名农妇,如今将她排斥在外,未免不厚道。”
吴大夫道:“我已说过,并非故意排斥,而是为了研究新的治疗方法。再者,我也并非彻底不许萧大夫与我们一起治疗那名农妇,只是希望与萧大夫互通有无而已。”
孙大夫听到这话,气得脸都黑了,哆嗦着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如此无耻的话,他根本找不出话来反驳。
萧遥看向吴大夫那嘴脸,淡淡地笑了,笑容里带着冷意:“原来,你们是为了这个。原本,我并不是个藏私的人,很愿意将之分享,可是你今日的做法恶心到我了,所以,别的医馆都可以,就是你们千金堂以及福庆堂不可以!”
说完看向孙大夫,“孙大夫,还望你能照顾好那名农妇,救她性命。”
孙大夫站起来,认真对萧遥鞠躬:“某别竭力救治。”脸上带着歉疚之意,可惜终究帮不上什么忙。
萧遥转身就要离开,临走前回头看向吴大夫:“希望你们千金堂不要后悔!”
吴大夫露出萧遥在小题大做的表情,道:“萧大夫太过较真了。”
萧遥觉得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令人作呕,懒得再看,转身出去。
快走到千金堂门口时,看到福庆堂的廖大夫,想了想走了过去,与廖大夫交流心得。
然而她刚开口,便有福庆堂的人过来阻止,说的和千金堂吴大夫是一个意思,那就是在研究新的治病方法,不能透露。
廖大夫一脸的尴尬,歉疚地看向萧遥。
萧遥这次来,原本就存了试探的心思,见了并没有退缩,而是问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前来阻止的人马上道:“仿佛自然是有的。我们东家说了,若萧大夫愿意与我们互通有无,我们自然也愿意与萧大夫互通有无。”
萧遥压下心中的冷意,面上带笑,问道:“哦,怎么个互通有无?”
那人笑道:“萧大夫不是有针灸之术以及麻醉药的方子么,若愿意拿出来分享,我们福庆堂自然也愿意。”
萧遥含笑点点头:“这倒不难。”
那人听了,脸上顿时露出狂喜之色:“萧大夫答应了?”
廖大夫难以置信地看向萧遥,不住地使眼色。
萧遥笑道:“不,我只是看你做梦挺开心,所以特地与你开个玩笑。”说完,淡淡地道,“回去告诉你们东家,这辈子他都别想了!”
说完转身就走。
刚出了千金堂就看到农妇的家人可怜巴巴地站在千金堂外等着。
她冲几人笑笑,转身就要离开,却不想,农妇的家人马上迎了上来,急问:“萧大夫,我娘子/娘如何了?可是救活过来了?”
四周的老百姓看见了,连忙也围上来。
那日农妇受伤,本来不能活,但是当街被萧遥以银针护住了心脉,是很多老百姓亲眼所见的,也是十分耸人听闻的,因此即使过去了几日,老百姓们还是一直打听这农妇的消息。
如今看到萧遥出现,农妇家人又再问萧遥,忙都过来打听最新消息。
萧遥笑道:“情况一直有好转,如果我没估计错误,今儿继续好好治疗,便能脱离危险,救回一条命了。”说到这里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露出担忧之色,
“只是,千金堂与福庆堂说要研究新的治病方法,不适宜我这个外人在场观看,已经不让我再看以及再治疗那位大婶了。所以实际情况,还是得以千金堂与福庆堂发布的为准。”
农妇的丈夫听了,顿时急了:“什么?不让您治病了?可是,您的医术才是最好的啊!我那婆娘,说到底是被您救活过来的。他们怎能如此!”
萧遥道:“你也不必担心,千金堂与福庆堂时本城最为有名的医馆,里头的大夫都很厉害,又加上那位大婶的情况本来就在好转,想必救回来不难。”
说完又安慰了农家人几句话,便回家了。
农户一家以及围观的老百姓看着萧遥微微有些跛的左脚,看着她走得并不平稳,心里无端地多了几分难过。
农家汉子很是不解:“怎么会这样?”
有人在旁摇着头叹息道:“怎么不会这样?如今你那婆娘眼见就能醒了,千金堂和福庆堂想占了治好你婆娘的名声,便将萧大夫赶走!”
另一人也点头附和:“萧大夫可惜了,被人如此利用。”
“她孑然一身,据说从前只是个赤脚大夫,没有任何后台,便是受了委屈,也无人帮忙出头啊!”
“太唏嘘了。”
萧遥在众人的惋惜声中离开,直奔家里。
她并不急,千金堂与福庆堂不是想占她的功劳,想图谋她的针灸之术以及麻醉药方子么?她倒要看看,他们如何收场。
当天晌午时分,农妇醒了。
千金堂与福庆堂大张旗鼓宣传,并着力渲染他们为了救治这名农妇花了多少银两,耗费了多少大夫的多少精力,旋即又十分大方地表示,鉴于农妇家境并不好,这医药费以及治疗费,便不收了。
此言一出,受到了许多不明真相的老百姓的喝彩。
千金堂的东家吴大夫捋着须,笑容满面。
被萧遥赶出治疗团队的沈大夫也意气风发。
不是不让他跟着治病么?
如今,萧遥她,不也是被赶走了?
老百姓赞扬千金堂与福庆堂之余,又不免好奇,怎么看不到萧遥,等从众人口中知道,萧遥被排斥出去了,都很是愤怒。
但是千金堂以及福庆堂既然要做这一出,自然提前做好了准备,聘了一些人在街头巷尾说话,就变成萧遥医术不精,只会针灸之术,无法参加后续的治疗,又仗着一手针灸之术欺压千金堂的大夫,人品不好,最终,还是让萧遥离开了。
坊间有了这种传言,又有人推波助澜,许多老百姓都被骗了,觉得萧遥的医术,或许真的被高估了。
她应该像大家想的那样,只是擅长针灸之术。
第二日,这种传言越传越烈。
香草听了,怒得就要捋起袖子去找千金堂以及福庆堂算账。
郑公子与祁公子在看到萧遥时,纷纷问需不需要帮忙。
萧遥摇摇头:“不必,今儿有好戏看。”
祁公子与郑公子听到这话,目光顿时一亮,眸子里多了几分期待之意。
季姑娘在家听到萧遥这样的言论,高兴得不行,当打听到傍晚时分,千金堂与福庆堂将举办一个欢送会,送脱险的农妇回家,还特地请了萧遥前往,马上便决定,到时一定要去看热闹。
这些天,虽然秦峰撒谎稳住了韩老太太,可她还是觉得,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变低了。
老太太总是用审视的目光看她,偶尔还纵容两个妯娌欺负她,似乎是想试探她的底线,看她被被逼到何种程度才会与韩家通信或者请来韩半阙。
两个妯娌看出老太太这般放任自流的态度,暗中打压她时,更是毫无顾忌了。
季姑娘一肚子怨恨,她觉得,自己的处境本来就不好了,萧遥还雪上加霜,因此更恨了萧遥几分。
如今得知萧遥倒大霉,像他之前那般,声誉扫地,她自然要去看热闹爽快爽快的。
这天晌午,萧遥受邀去欢送脱离了危险的农妇。
她到达现场时,见台子上四周围了许多看热闹的老百姓,两旁的酒楼上,甚至有本地的乡绅以及权贵。
萧遥打量了一眼四周便收回目光,专心看向被放在台上如同猴子一般叫人打量的农妇,见她脸上的神色不大好,呼吸时气短,便知道,农妇那口血,并不曾被导出来。
如今这般,被这么多人围着,农妇心里压力巨大,只怕立时便有反应了。
千金堂的吴大夫站在台上,露出一脸“救死扶伤乃是我等大夫的天职”的表情,扬声说道:
“今天,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曾经重伤垂死,被许多人断定救不回来的病人赵杨氏,终于脱离了危险,可以回家休养了!让我们恭喜赵杨氏,当然,也得感谢救治赵杨氏的大夫。”
吴大夫念了一长串的名字,正是曾与萧遥一起救治农妇赵杨氏的大夫,不过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那名被萧遥赶出去的沈大夫,居然也榜上有名。
而萧遥,则没有名字。
吴大夫让这些人上台,认真勉励赞扬一番,又让福庆堂的东家也赞扬他们一番,这才继续道,
“当然,除了我们这些大夫,还有一位不能忽略的大夫,就是我们杏林第一美人萧大夫!虽然在后期的救治中,她似乎帮不上什么忙,可是在前期,她以一手精湛的针灸之术护住赵杨氏的心脉,也同样值得我们赞赏。”
说完大声请萧遥上台,同时目光精准地落在萧遥脸上,并露出几分施舍之意。
萧遥知道,他是以脸上的施舍之意刺激自己,让自己愤而离去,而不是登台。
可惜,她偏偏不如吴大夫的愿,马上利落地走到台上。
季姑娘坐在酒楼的包厢内,听到这话,看到萧遥居然上台,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心里暗道,“你也有今天么,真是可喜可贺!”
萧遥上台之后,关心地看向赵杨氏,然后问吴大夫:
“吴大夫,先前我与孙大夫他们一起给赵杨氏治病时,曾经提起过,赵杨氏的五脏内,还有淤血或者积液,昨儿我来,就是想处理这个问题的,可是却见不到赵杨氏。如今赵杨氏就要出院了,我作为一名大夫,想问问,她这个问题可曾治好了?”
她的声音清脆,由于故意扬声提气,因此音量颇为宏大,以至于围观的老百姓们,都能听到她再说什么。
当听到赵杨氏体内还有淤血,老百姓们马上看向吴大夫。
吴大夫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他没料到,萧遥在自己施舍的目光中居然也愿意上台,还一上来就给他为难。
不过,作为一名大夫,吴大夫也不是没点本事的,他把过农妇的脉象,也知道有淤血,但是相信,那淤血并不影响农妇的生活,就算有影响,也是在将来。
到时赵杨氏真的因为那淤血而不舒服,也和千金堂并福庆堂无关了,毕竟隔了那么久,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受了什么伤?
因此吴大夫胸有成竹地道:“那淤血虽然有,但是经过我们千金堂与福庆堂这么多大夫的联合诊断,可以确定,赵杨氏体内的淤血,并不会影响她的正常生活。”
孙大夫听到这话,眉头皱了皱。
他是趋向于,那淤血很不稳定,估计短期内会爆发。
可是除了他之外,其余大夫经过诊脉,都认为,那口淤血绝不会在短期内爆发,就算要爆发,也是很久之后,而且很大可能是慢慢自行消退。
少数服从多数,因此他的意见,并没有被采纳。
可是如今,听到萧遥这问话,他觉得,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并且坚持的!
萧遥皱了皱眉头:“当真?可是我诊断到的,却并非如此。”
季姑娘听到这话,忍不住嗤笑出声,冷冷地道:“垂死挣扎!”
难不成,系哦啊要真的以为自己是什么神医,比千金堂与福庆堂的所有大夫都厉害么?
千金堂敢举办这场欢送会,肯定是因为内部诊断过!
萧遥此时,居然还在大言不惭,真是不知死活!
不过,爬得越高,跌得越惨,萧遥想找死,由着她走到高处再跳好了。
老百姓们听到萧遥的质疑,想起她那一手针灸之术,心里不免有几分相信,忙都看向吴大夫,想知道吴大夫有什么证据证明他说的才是对的,萧遥的是错的。
吴大夫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这是我们千金堂与福庆堂所有大夫共同诊断的结果,我相信,我们不会出错。萧大夫年轻,或许诊断起来有些不足,也是有的。”
福庆堂的东家也点头附和道:“没错,我们福庆堂的诊断结果与千金堂的一致。”
祁公子与郑公子听到这话,都看向萧遥。
面对千金堂与福庆堂都与她不一样的诊断,她还会坚持自己的诊断结果么?
祁公子想到萧遥说的那句,有热闹可看,不由得抿了抿唇,下意识认为,萧遥一定会坚持的。
韩半阙也在想这个问题,因此幽深的目光落在萧遥身上。
萧遥看了吴大夫一眼,说道:“我没有诊错,我始终坚持自己的诊断结果。”别的,却不再多说了。
老百姓们看到萧遥只说了相信她自己,并没有证据,都以为她只是嘴硬,心中都不由得失望起来。
他们以为,萧大夫当真是个神医,不想竟不是,而是像传言所说的那样,她只是擅长针灸之术!
季姑娘到底忍不住,笑出声来。
自从倒霉以来,她无时无刻不盼望着萧遥哪一日也倒大霉,被揭穿是庸医的真面目。
如今,终于看到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祁公子看到萧遥在面对众多前辈的质疑时,居然能坚持自己的意见,目光异彩涟涟。
郑公子幽深的目光看向萧遥,忍不住道:“萧姑娘总是格外的与众不同。”
韩半阙看向萧遥的目光,首次带上了欣赏。
就是不知道,她是为了反对而反对,还是真的诊断出不一样的结果。
吴大夫听到萧遥那句坚持自己的诊断,忍不住笑了起来,温和地道:“医术博大精深,萧大夫才学医六年,难免有些错漏的。不过,年轻人嘛,多走几步弯路,未来会越来越好的。”
说到最后,居然满脸劝慰之意。
萧遥没有理他,而是看向被簇拥在另一边的赵杨氏,柔声问道:“你如今感觉怎么样?可是心里难受,呼吸不上来?”
吴大夫见萧遥居然不死心,直接问赵杨氏,便扬声道:“赵杨氏今儿才脱离危险,呼吸喘不上气来是常态,萧大夫不必如临大敌的样子。”
话音刚落,赵杨氏忽然脸色一白,旋即“噗”的一下吐出一口鲜血,继而白眼一翻,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