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马上扬声喝道:“萧姑娘绝不可能是穷凶极恶的王娘子!她人品如何,老夫自问了解!”
师爷马上侃侃而谈:“张先生潜心研究厨艺,对世情不大了解,自然容易被她所骗!”说到这里指着萧遥说道,
“这位王娘子,脸上除了涂了黑粉,还做了易容,若非潜逃罪犯,何必掩人耳目?再者,王娘子嫉妒心重,素来不喜女子比她美貌,她对萧四姑娘,便充满了嫉妒心理,因此林东家提议最后一道菜由萧四姑娘抽,她当场拒绝,而且讽刺了一番!”
许多不明所以的人听到这里,不免面带惊异地打量着萧遥。
萧四姑娘惊讶地打量了萧遥的脸蛋几眼,嘴唇微动,没有说话。
沈氏低声询问萧家大老爷:“难不成真的是那王娘子?”
萧家大老爷摇摇头:“我亦不知。”但是心里,却想起自己喝醉了酒,被萧遥一脚踹下河里的事。
若萧遥是王娘子,那倒也说得通她的力气为何那般大,而且懂得拳脚功夫。
皇帝差点笑喷出声来,他没料到,竟有如此一出。
不过他没动,他想知道,萧遥会如何度过这个难关。
萧三老爷也没动,只是注视着师爷与县令,他想知道,这两人搞什么鬼,并且收集足够的证据,然后一并治罪。
只有太后,笑着说道:“说不得这师爷说的是对的,不然好好一个姑娘家,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若萧遥当真是流窜犯王娘子,她正好有理由将她关起来,从此每日给小石头做饭。
皇帝笑着摇摇头:“她不是什么流窜犯。”
小石头也点着头说道:“她会做菜,不是坏人!”
太后正想说话,就见上下打量着师爷的萧遥拍着手笑道:
“不愧是县衙里的师爷,这嘴皮子的确够利索的。不过,这世上,也不见得是你可以颠倒黑白的。我掩人耳目,是天生丽质,怕惹麻烦。而不让萧四姑娘抽第三道菜,只是行使属于自己的权利。不知道,你对我这回答,可满意?”
皇帝终究忍不住,笑出声来,含笑的目光不住地打量萧遥。
她是长得好,可是当众说自己天生丽质,也着实……唔,诚实是诚实,但少了姑娘家的矜持。
县令理了理衣袖,一脸威严地道:“贼人,素来不会承认自己是贼人的!来人,此乃流窜犯王娘子,将她拿下!”
他话音刚落,几个衙役便应声出列。
萧遥沉声说道:“好一个县令!你想屈打成招么?我素知你要谋夺我的吉祥酒楼,却没想到,你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县令喝道:“废话少说,有什么回到衙门之后再慢慢说罢。”
林东家脸上带着几分可惜,站了出来,说道:“万万没料到你竟是王娘子,可惜了一手好厨艺!”
旁边又有几个人上前出声附和:“着实可惜了!”
“难怪有一日清晨我打她窗下经过,她慌慌张张地捂住了脸,原来是王娘子,怕叫我认出来!”
“我曾见过王娘子的背影,一直觉得萧姑娘的背影很熟悉,原来她便是王娘子,怪道背影看起来特别眼熟!”
“萧姑娘一个人能将几个流|氓|地痞赶走,又一脚将萧家大老爷……咳咳,看起来是会拳脚功夫的,若是王娘子,便说得通了。”
因林东家等本地颇有名望的人都站出来说萧遥是王娘子,四周的老百姓不由得便信了,纷纷叫道:“拿下她,斩首示众!”
当娘子当年可是为祸一方,有段时间甚至可以拿来吓小孩子的,他们都不希望这样的人还活着,不知什么时候又出来祸害百姓。
县令沉声喝道:“你们还等什么?马上将她押回去。”
他想到吉祥酒楼即将落入自己手中,心情激动得差点要仰天长啸。
到了这个时候,萧遥可以说是走投无路了,而他,却立于不败之地。
萧遥藏头露尾的,肯定不是好人,若露出真容,他随便诬她是个犯人,旁人也看不出来,正好顺利收监。若不肯露出真容,正好,可以直接带走。
而他自己呢,即使查出萧遥不是王娘子,也没多大损失,最多就说认错了人!
张先生、王先生、卢公子与那些享受过萧遥没事的老饕们则纷纷道:“萧姑娘决不是什么逃窜犯,如何能将她押入大牢?”
“没有证据,绝不能带走萧姑娘!”
“能做得一手好菜的人,绝不是杀人如麻的王娘子!”
场中顿时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县令与师爷,另一派支持萧遥。
而且,从人数上来看,支持萧遥的,居然占了多数!
萧家三老爷的目光中露出欣赏以及欣慰之色,他就知道,萧姑娘能够凭借自己的魅力让人站在她这一边。
皇帝也不住地点头,目光中满是赞赏。
她果然是个能干的姑娘。
萧遥见有许多人支持自己,便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不会被带走,于是看向指认自己是王娘子的人,
“你们可曾见过王娘子?若不曾见过,如何肯定是我?再者,王娘子的卷宗总有罢?年龄几何身高几何,这些都得对上。我要求与之对质!”
师爷色厉内荏地喝道:“进了衙门,自然与你对质!”
萧遥冷冷地道:“衙门是你们的地盘,届时你们要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可就冤枉了!你们一再说我是王娘子,却拿不出王娘子的相关卷宗,显然是故意诬陷我!”
说到这里,转向四周看着自己的老百姓,扬声说道,
“各位父老乡亲,你们也曾在我的吉祥楼里吃过饭,看我像流窜犯么?再者,大家可曾想过,他们为何今日发难?分明是因为今日我拿下厨艺比赛的魁首,吉祥酒楼将生意兴隆,他们想谋夺吉祥酒楼,这才诬陷于我!
皇帝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招用得好,在得到有一定地位之人的支持之后,又煽动|老百姓为她说话。
不过,只怕县令与师爷这些丑角,还有其他办法。
想到这里,皇帝眸色一冷,冷冷地瞥过师爷与县令,还有林东家几个。
萧家三老爷脸色阴沉,到如今,他已经明白,事情的确如萧遥所说,县令与师爷想谋夺吉祥酒楼,才出此下策。
怪道先前萧遥在萧家事要打师爷了,这样陷害普通老百姓的东西,不打不行!
县令喝道:“休得妖言惑众!今日才动手,不过是因为,今日才确定你便是流窜犯王娘子!””
萧遥不甘示弱,扬声道:“那便拿出王娘子的卷宗,与我对质!你若不敢拿,便是心虚!”
皇帝不住地点头:“步步紧逼,不错!”
太后看了皇帝一眼,说道:“我看,她是想拖延时间。”
卢公子、张先生与王先生还有先前嘲讽过萧四姑娘的高瘦青年,以及几乎是一边倒支持萧遥的老饕们都站了出来:“县尊大人不如还是拿出卷宗,以免冤枉了好人。”
一些受过萧遥恩惠的老百姓以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百姓们也都纷纷点头,扬声道:“没错,县尊大人请拿出卷宗。”
县令有些骑虎难下,便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师爷一眼。
师爷听萧遥口口声声说要王娘子的券宗,却不提要画像,当下大声道:“券宗在衙门里,要拿也容易。只是你能易容,谁知道会不会垫了鞋底,垫了肩膀,让身高发生改变?依我看,你还是洗掉易容,露出真面目让大家看一看!”
萧遥冷冷地说道:“你们不拿券宗,却要我洗掉脸上的黑粉,可是心虚?”
县令与师爷被这倒打一耙的行为气了个倒仰,不过想到萧遥怕是不敢露出真容,已到走投无路之境,脸上又忍不住露出笑容来,当下再次逼迫萧遥洗掉黑粉,露出真容。
萧遥与支持她的人马上反对,要求先看券宗。
林东家恨不得即刻将萧遥拿下大牢,听到两方一直争执不下,当即站出来:“最佳的法子,是用清水洗脸露出真容,不知萧姑娘敢不敢?”
一面说一面让人准备清水。
温文生怕他们在清水里下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便跟着去。
不一会儿,清水被端来了,萧遥还在支持者的支持下和县令并师爷两个扯皮。
她越是扯皮,师爷与县令便越是要她露出真容,倒不像原先那般,急着要将她带回县衙再行处置了——其实眼前支持萧遥的人很多,他也没法子直接将萧遥下大牢,还不如让萧遥露出真面目,失去支持呢。
皇帝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案桌,含笑看着萧遥:“小狐狸。”
这时萧四姑娘上前一步,声音温和地道:
“我是相信萧姑娘的,只是,如今这般各执一词也不是办法。不如萧姑娘便洗掉易容,露出真容,摆脱嫌疑?我们江东民风还算开放,便是女子亦可以抛头露面,如我这般,故此萧姑娘不必害羞。”
县令、林东家等忙都纷纷附和。
萧遥看了一眼那清水,露出迟疑之色。
师爷见了,更怀疑萧遥真的是某个犯人,当即又催促:“萧姑娘为何不敢答应?清水与澡豆都已准备好,萧姑娘莫不是心虚?”
萧遥觉得差不多了,当即说道:
“你口口声声说我心虚,也不知是何居心。诬蔑我的是你们,证据却要我来拿,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我这人素来讨厌吃亏,这样罢,若我能证明自己并非流窜犯王娘子,你们须得给我白银三千两补偿!”
县令冷笑:“你果然是王娘子,因此才如此贪婪。”
萧遥冷冷地看向他:“我只是讨厌被人冤枉。”
林东家似笑非笑:“萧姑娘既讨厌吃亏,也讨厌被人冤枉,看来讨厌的东西不少啊。区区不才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这些年也赚了些小钱,愿意拿出来为父老乡亲们验证萧姑娘是否为王娘子!”
说完,当即就命人拿来三千两银票放在萧遥跟前。
他见萧遥左一个借口右一个借口,还提出要银子,分明就是不肯露出真容,因此越发笃定她是被追捕的犯人。
这时师爷站了出来:“慢着,萧姑娘如此藏头露尾,即便不是王娘子,也有可能是其他女逃犯。因此若萧姑娘露出真容,是通缉榜上的女逃犯,那也该拿下大牢!”
县令马上点头附和。
林东家也点头,他差点着了萧遥的道儿了。
老百姓们见清水准备好了,澡豆准备好了,就是银两也准备好了,马上齐声叫萧遥赶紧洗脸。
众人纷纷鼓噪,萧遥只得点头,并要求:“去拿屏风来。”
这一点,倒没有人反对。
萧遥说到底也是女子,断没有当众洗脸的缘故。
屏风很快拿了来,林东家与县令分别指派了一个丫头进去服侍萧遥洗脸——他们担心,萧遥洗完脸,又进行易容。
萧遥对此没有反对,很快领着两个丫头进入屏风后头开始洗脸。
太后看了这么一会子,已经有些乏了,优雅地打了个哈欠,对皇帝说道:“那萧姑娘啰里啰嗦的,若再拖下去,我便先带小石头回去了。”
皇帝笑道:“这都是计策。”
萧遥洗脸很快,洗清洁完之后拿帕子擦干脸蛋。
两个进来监视的丫头看到萧遥的脸,都目瞪口呆,久久没有回神。
回神之后,一个丫鬟道:“请萧姑娘再洗一次。”
她们也以为萧遥是流窜犯王娘子,因此进来监视萧遥时,怕被萧遥发难拿下,特地离萧遥远远的,此时见萧遥这般长相,以为她趁她们站得远特地易容,便如此说。
萧遥既然做到这一步,也不想再扯皮,当下让两人站到自己跟前,再次拿了澡豆认真洗脸。
丫头们见她洗了又洗还是那张脸,便知道她不是易容,再在近处看到萧遥那张脸蛋,忍不住道:“萧姑娘,你生得可真好看。”
是她们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人。
萧遥微微一笑:“所以我才要易容。”
两个丫头了然地点头。
这般容貌,若不遮掩了在外头行走,太危险了。
县令见萧遥洗了许久不曾出来,心里越发肯定萧遥是犯人,但也不好催,只得耐心等待着。
这时屏风后忽然有了动静,充当门的屏风被两个丫头抬到一旁,接着,里头走出了一个美貌姑娘。
众人一直看着这里,此时见了,一时竟找不出什么形容词,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世人都说有女子长得倾国倾城,或许,这便是倾国倾城了,便是日光,都不及她的容色之盛。
四周陷入了沉默之中。
忽然,砰的一声,有杯子掉在了地上。
皇帝见众人盯着萧遥直看,心里头冒起一把火,再听到这杯子坠地的声音,以为是丫鬟不小心,刚想呵斥,扭头才发现,失手掉了茶杯的,竟是太后。
而且,太后此刻的神色有些奇怪,目光更是紧紧地盯着萧遥。
皇帝收起心中的万千思绪,有些担忧地问太后:“母后,可是有事?”
太后回神,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目光却还是凝视着萧遥,看着看着忍不住道,“你让她过来,过来让我瞧一瞧。快——”
皇帝点点头,当即让太监前去将萧遥请来。
他也不愿意那些男子直勾勾地看着萧遥。
萧三老爷几乎是贪婪地注视着萧遥。
他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她了。
这时张先生回神,含笑说道:“萧姑娘如此气质,定不是什么流窜犯王娘子,更不可能是别的犯人!”
卢公子看着萧遥的脸蛋,见她盈盈目光扫过来,一下子涨红了脸,不住的点头道:“没错,萧姑娘必定不是什么流窜犯!”
又想起萧遥先前说,是因为生得好,不想惹麻烦才易容,不由得又点头,说道,“是该易容,是该易容。”
这样美貌的姑娘,没有任何背景,若不易容,怕连渣都不剩。
萧四姑娘吃惊地看着萧遥,眸光里有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惊艳与羡慕。
想不到,萧姑娘竟生得如此美貌。
萧二公子目瞪口呆,很快便涨红了脸。
从前他说她藏头露尾,如今看到她这张脸,想起那些话,怪不好意思的。
城中那些公子少爷们也纷纷红了脸。
想不到,萧姑娘竟是如此佳人。
萧遥含笑看向张先生与卢公子:“谢过几位为我说话。”说完看向县令与林东家几个,“几位,你看我像流窜犯么?”
县令几人嗫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生得这样齐整的女子,哪里是什么流窜犯?
生了这样的样貌,只要露出点意思,便能嫁入高门享受荣华富贵,哪里需要做流窜犯?
萧遥见了,将那三千两银票拿在手上:“这些银票便归我了!”
众人都觉得心情有些复杂,如此美人,第一件事居然是拿银票,实在太不像那张脸能做出来的事了。
不过,那张脸如此好看,便是喜欢这些阿堵物,叫人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
萧遥将银票放入袖中,这才沉下脸色看向林东家、县令与师爷几个:“你们为了谋夺我的吉祥酒楼,故意诬陷于我,此事我绝不善罢甘休,此间事了,我必去衙门击鼓鸣冤!”
县令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这样的指控,那是万万不能认的,一旦认了,自己的仕途就到头了,当下连忙说道:“这都是——”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师爷打断了,只听师爷扬声道:
“你要击鼓鸣冤,我们亦不惧。萧姑娘你身为京城大户人家的逃妾,以为来了江东地界便无人认得了么?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某当年在京城,曾见过你一面。”
县令一听,眸色一转,马上扬声附和。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不是萧遥死,就是他们亡,他们自然要拼死一搏的。
若萧遥倒下,那么他们自然就不会被击鼓鸣冤了!
卢公子、张先生、王先生以及一种老饕都被师爷与县令的无耻给激怒了,纷纷大声喝骂讽刺。
萧遥没料到两人竟然如此无耻,当即恼怒非常,伸手拿过盛汤的大勺子,对着师爷的脑袋就是一敲:“一个读书人一出口便败坏女子的名誉,看我不教训你!”
师爷哪里想到,萧遥说打人就打人的,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便打,当下一边躲一边痛叫。
老百姓们与老饕们见师爷再三为难萧遥,早看他不顺眼了,又听到诬陷萧遥名声的话,更是愤怒,见萧遥打他,都大声叫“打得好”!
萧遥打完师爷又打县令:“你作为一个父母官,不思量着多为百姓办实事,反而为了一个吉祥酒楼诬陷百姓,也该打!”
县令挨了一勺子,眼前冒出了许多金星,又惊又怒,叫道:“居然殴打朝廷命官,反了你了!来人,马上拿下她——”
那些衙役连忙上前来。
张先生王先生几个连忙上前拦下,嘴上说道:“县尊大人还请三思——”
萧遥挥舞着大勺子,就要绕开众人上前打人。
就在这时,来到之后一直站在一旁的太监走到萧遥身边:“萧姑娘,刘公子有请。”
他身后的护卫上前一步,挡住那些衙役,威风凛凛:“我看谁敢动!”
萧遥听到皇帝找自己,有些不情愿,却还是点头,跟着太监走向皇帝。
县令见是萧三老爷请来的人将萧遥叫去,心有不甘,铁青着脸色看向三老爷:“萧大人,此女殴打朝廷命官,还请大人拿下他为下官讨回公道!”
三老爷冷冷地看向他:“稍后自当升堂处理!”
县令看到三老爷着冰冷的目光,心中一个激灵,再不敢说。
围观的妇人们对着县令与师爷指指点点:“果然是县令与师爷谋夺吉祥酒楼才故意诬陷萧姑娘的!人家萧姑娘明明还是个姑娘,却污蔑人家是小妾,其心可诛!”
这女子是姑娘还是已婚妇女,从身姿以及走路姿态便能看得出来,县令与师爷妄图诬陷女子这方面的事,着实可恨。
皇帝见萧遥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心跳不知怎么漏了一拍,直到萧遥走到他跟前,他才回神,略有些不自然地看向萧遥,“太后要见你。”
萧遥听了,便走向太后,走到太后跟前寻思着要不要行礼,便见太后伸出一只手:“你且到我跟前来。”
萧遥只得往前走了一步,站到离太后很近的距离。
她见太后身旁一个苍白瘦削的孩子在看着自己,料想这是那个小公子,便冲他笑了笑。
小公子也笑了笑,一脸的阳光灿烂。
萧遥见了,忍不住又笑了笑,这时忽然感觉到手被太后揪住了,接着就听道太后道:“你转过身去。”
萧遥不知太后这是做什么,便皱了皱眉:“你要做什么?”
太后见她皱了眉头,忙放轻了手上的动作,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却还是急切地道:“你且转过去。”
萧遥见太后脸色很是奇怪,复杂得她认不出是什么情绪,怕她有什么好歹,只得耐着性子,听从太后的吩咐转过身去。
城中人见萧大人的“家人”居然拉住萧遥,不免又许多想法。
县令与师爷,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
若萧遥入了萧大人的眼,他们作为下属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难怪,萧大人刚才竟那样说话。
林东家脸色稍好,他想着自己是城中大户,可以说是地头蛇了,又交游广阔,在京中也有一门显贵的亲戚,便是萧大人要找茬,也得掂量掂量!
萧二公子首先对萧大老爷说道:“爹,看来萧大人看上了那位萧姑娘。萧大人喜好美色,不是什么好人。”
萧大老爷皱着眉头呵斥:“住嘴!”
那是萧大人吗?那是太后!
太后本就对他们不满,若这话叫太后听了去,只怕太后便有借口责罚他们了。
萧二公子有些委屈,当即看向沈氏。
沈氏的脸色也有些不好,却还是柔声道:“听你爹爹的。”目光却一直盯着太后看,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萧大老爷远远地看着太后,心中很是踌躇。
他想见自己的儿子,也想上去跟太后与皇上问安,可是却又知道,太后很不待见自己,是不愿意见自己的。
萧遥见太后盯着自己耳后根,还伸手摸了摸,很是不舒服,便避了避,挣脱了太后的手,再次问太后:“你找我,可是有事?”
太后眼圈红红的,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跟前来,嘴里喃喃道:“是你,是你……”
萧遥更不解了,又问:“什么是我?”
太后紧紧地握住萧遥的手,脸上带着笑容,可是眼泪却不断地从眼眶中滑落:“孩子,我是你的外祖母,我是你的我祖母啊!”
旁边的皇帝一下子将口中的茶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却难以置信地盯着太后与萧遥直看。
萧三老爷一个踉跄,忙扶住椅子坐下,惊愕地看向太后与萧遥。
萧遥目瞪口呆:“你在说什么?”
太后握住萧遥的手,激动地说道:
“我没有说错,你是我的外孙女,我是你的外祖母。我打了一个金锁,曾亲自去相国寺让大师开光,然后送给你的,你还记不记得?你不记得也不打紧,这么多年了,你忘了也是有的,你那时还小,又走丢了,金锁不见了也是有的……”
萧遥听到金锁,不由得愣了愣,伸手进入怀中掏出一个金锁来。
那是萧家大姑娘当初托三老爷拿给她的,她原是要收起来的,但来了江东地界,便忍不住放在了身上,她也不知道为何,但也不算重,便一直放在身上。
太后看到那只金锁,眼泪流得更急了,伸出空着的左手拿过来,一边端详一边点头:“就是这个金锁,就是这个金锁!孩子,我是你的外祖母啊!”
萧遥觉得荒谬,便挣脱太后的手,说道:“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一下。”
她自己也需要冷静一下。
一直和她不对付的太后,居然是原主的外祖母?
这简直就是命运开的玩笑。
原主是个丫头啊,是入了贱籍,卑贱如泥,因为走投无路爬床,叫人活生生被打死的丫头啊。
现在太后居然告诉她,原主出身很好!
这不是开玩笑吗?
这时皇帝回过神来了,说道:“母后,或许认错了呢。”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萧遥,不能接受自己是她的舅舅。
太后不住地摇头:“不会错的,不会错的。萧遥耳后根这里有颗痣,身上又有金锁。而且,她的模样儿不像你大姐,像哀家的外祖母,哀家的外祖母,年轻时江东出名的美人!”
这时回过神来神色异常复杂的三老爷上前说道:“皇上,太后,此地人多口杂,有什么事不如先回府衙再谈?”
太后不住地点头:“是极,是极!”手还是死死抓住萧遥的手,像是怕萧遥下一刻便跑掉似的。
萧遥不喜欢被人这么握住手,便道:“你先放开我。”
太后见她说得认真,便松开了手:“孩子,我真的是你的外祖母。”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拉过一旁的小公子,“这是你的弟弟,你一母同胞的弟弟。怪道他不爱吃别人做的菜,但爱吃你做的。”
萧遥马上纠正:“那是因为我做的饭菜好吃。”
太后马上点点头:“对,是因为你做的饭菜好吃。”
皇帝心情不佳,站起身想去扶太后,见太后左手拉住萧遥,右手拉住小公子,压根不用自己,便抬脚就要走。
还没迈步,便见一旁脸色发白两股战战的县令,当下沉下俊脸,冷冷地问:“你在此作甚?”
县令见了皇帝凌厉的表情,膝盖一软,瞬间跪倒在地,惊恐地叫:“皇上饶命!”
他见萧遥被萧大人的“家人”拉住,状似亲密,便特意踱过来偷听,他甚至连理由都找好了,那便是找萧大人诉冤屈,却哪里想到竟听到“母后”“皇上”这样的称呼?
得知这两位居然是当朝皇帝与太后,又从两人的对话中猜出萧遥是太后的外孙女,想到自己的谋算与对萧遥的逼迫,顿时吓了个半死,再被皇帝一瞪,哪里还敢有别的念头?当即便跪下磕头求饶!
县令叫得大声,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
大家怔了怔,见县令还白着脸不住地磕头叫“皇上饶命”,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当下连忙都跪下,口呼万岁。
皇帝心情恶劣,见身份已经被认出来了,便冷冷地道:“朕不微服私访,还不知道江东地界一些人杰如此有个性,为了谋夺酒楼,竟再三诬陷一个无辜女子!”
城中乡绅与豪族口中连呼不敢,心中暗暗庆幸自己没有与林东家并县令几个胡闹。
那些支持萧遥的老饕们,倒没有因为自己为萧遥说话或许讨好了皇帝而沾沾自喜,反而有些心情不好,因为他们担心,皇帝要萧姑娘入宫,从此不许她在外做菜!
师爷自从听到县令叫“皇上饶命”便满心惊惧,此时又听到皇帝有要为萧遥出头的意思,吓得眼一翻,晕了过去。
林东家也是抖着身体瘫软在地,用仅剩的意志力让自己跪好。
这一刻,他心里涌上的念头是“完了”。
即使他在京城有后台,可是他的后台在皇帝跟前,根本就不够看!
太后听到皇帝的话,也是一肚子怒火,想到若自己今儿不曾来,萧遥还不知要如何受委屈,当下冷冷地道:“什么无辜女子,她是哀家的外孙女,是你皇姐的女儿,是天之骄女!”
说到“天之骄女”四个字,想到萧遥先前是个受人看轻的厨娘,眼圈一下子红了,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至于说出萧遥的身份,会让萧遥以后都叫人笑话曾是个厨娘,她根本无法顾及,她满心都是帮自己苦命的外孙女出气,让所有曾看不起自己外孙女的人低头!
林东家一阵阵眩晕。
太后的外孙女?
那就是皇帝的外甥女了!
他欺负了皇帝的外甥女,皇帝会放过他吗?
萧四姑娘觉得自己仿佛在梦中,因为眼前发生的一切,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萧遥她,居然是太后的外孙女?
瞬间从一个卑贱的厨娘,变成了公主之女,这身份的跳跃,简直叫人看了头晕。
沈氏的脸色瞬间变得刷白,她遥遥看着萧遥,双手手指互相缠绕,又抿了抿唇,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城中那些原先瞧不起萧遥身份的年轻公子与姑娘,先是被萧遥的容貌惊艳,接着又因为她的身份而脸上火辣辣的。
皇帝心情烦躁,听到县令一直喊饶命,更烦,当下道:“先将相关涉事者押入大牢,择日再审。”
太后道:“那些摇旗呐喊的,也一并拿下!”
她难得有机会为萧遥出气,当然要出个一干二净的。
萧三老爷连忙应是,然后让衙役拿人。
太后牵住萧遥的手,温柔地道:“走罢,我们先回府衙去。”
萧遥看向一直打量着自己的小公子,见他目光中流露出亲近期盼之意,心一软,便点了头。
她跟着太后与小公子,刚要走,就见萧大老爷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面前。
萧大老爷神色激动地看着萧遥,嘴唇动了动,转而又满脸羞愧,不敢再看萧遥,而是对太后弯腰行大礼:“太后娘娘——”
太后半点面子也不给他,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萧大老爷苦笑:“我知道不该出现在太后娘娘跟前,只是我多年不曾见小石头——”他说完这里,满面慈祥地看向太后身旁的小公子。
太后冷喝:“来人,将这冒犯哀家的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