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嫂再次点点头,问:“那我出去,需要和钱先生说什么吗?”
萧遥道:“就说我伤得很重,医生看过了,建议送医院。但是你与二嫂不相信医院,怕我被剖开,决定先征求老太太的意见。”
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那血袋:“行了,你先把血袋处理好再说。”
在这个天气,身上放个血袋可难受了,到现在,又过了不断时间,她仿佛闻到血袋里的“血”散发出来的味道了。
见萧大嫂到角落开始处理血袋,萧遥停止了吃樱桃,坐在梳妆镜前给自己化妆,当然,她用的不是市面上在用的化妆品,而是重要弄成的染料,不会轻易掉色,也不会黏手的。
很快,她让自己变得脸色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然后躺了下来,盖上了薄薄的被子。
见萧大嫂处理好了血袋,四周也没有什么破绽了,萧遥闻了一下,感觉浓浓的血腥味,便对萧大嫂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若钱行至要进来,你便让他进来,靠门口那里远远瞧一眼。”
说完闭上了眼睛。
萧大嫂出去了没多久,萧遥就听到脚步声响起,接着一道专注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她仍旧闭着眼,气若游丝地躺着。
萧大嫂看了沉默的钱行至一眼,不知道他看出什么没有,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便抹着眼泪道:“钱先生,萧遥需要休息,若你看好了,便先回去罢。我们这里都是女眷,怕是没时间招呼您了。”
钱行至点点头,目光仍凝视在萧遥身上。
萧大嫂企图看出他的内心,可是最终还是失败了。
又过了一阵,钱行至终于动了,他轻轻地往后退去,离开了萧遥的卧室,走到客厅,这才看向萧大嫂:“萧大太太,萧小姐是为我而受伤的,有什么需要请你一定要告诉我。另外,还是那句话,萧小姐这样的病情,去医院安全许多,若高热不退,请一定要送医院。”
萧大嫂按照萧遥原先要求的,点点头,可是很是言不由衷,充分表现出她害怕萧老太太埋怨她以及她对西式医院的恐惧。
送走钱行至之后,萧大嫂进去跟萧遥汇报钱行至的神色以及举动。
鉴于她没看出钱行至有什么表现,所以能说的,只是钱行至说的那些话。
萧遥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萧大嫂想了想问道:“据说有那什么神药,不知道钱先生舍不舍得。”
萧遥笑了起来:“钱行至是个深情又冷情的人,他未必会舍得给我用一支神药。”
钱行至的深情给了何亦欢,对他连面子情都没有——在挡枪之前,她是钱行至厌恶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应付的人,地位连敌人都不如,堪比神药的青霉素就别想了。
萧大嫂听了这话,脸上露出愤愤之色:“钱先生真是瞎了眼睛,小妹你这样的女中豪杰不爱,却被表象蒙蔽爱上那位周太太。”
萧遥摆摆手:“这话就不必说了,周太太的确是个人物。”
居然知道青霉素怎么搞出来,像她就不知道。除了青霉素,或许周太太还搞出了别的东西。
为了做戏逼真,当天晚上,萧遥就“高热不退”,整个萧家人仰马翻。
萧遥却抱着被子睡得异常舒服,在清晨冰块用完时,才被热醒过来。
她刚睁开眼睛,就见萧大嫂又惊又喜地看着她,将手上一样东西举了起来,很不可思议对萧遥道:“钱先生对妹妹很好,竟在凌晨四点多时,托人送来了一支神药!”
萧遥有点吃惊,坐起来,拿过萧大嫂手中的青霉素,看了看,有点不解:“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这不像是萧先生会做的事啊,难道她昨天挡枪之后,又点破钱行至想推自己挡枪,让钱行至终于有了点愧疚的感情?
萧遥想了一下钱行至的性格,还是觉得,这不像是钱行至会做的事。
这药,要么是别人劝钱行至送的,要么就是毒药。
她将青霉素递给萧大嫂:“放着罢,对外就说我打了药退烧了。”
萧大嫂以为小姑子会大喜过望,毕竟得到钱行至那样位高权重又年轻有为之人的关心,对女孩子来说,怎么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所以看到萧遥神色冷淡,便道:“你难道不高兴么?”
萧遥重新躺下来:“高兴啊。”又叮嘱:“再放点冰过来,我要再睡一会儿。”
萧大嫂半点看不出萧遥对此事有高兴的表现,相反,萧遥再提到冰块时,才真的有点高兴之色。
这天之后,萧遥的“病情”一直断断续续。
古先生与宋先生心急如焚,除了当天过来看萧遥,之后每天都拿着果篮或者花篮来探望。此外,还有其他一些名门公子,以及文坛上一些对萧遥满是倾慕的人士。
宋太太与其他太太知道消息,也特意过来探望。
萧遥苦不堪言,此时正是盛夏,她需靠着冰盆才能活下去,每天不定时有人来探望,她房中便不能摆冰盆了,可想而知有多惨。
幸好没过两天萧老太太终于到来,她首先以萧遥未婚为由,挡住了大批探望萧遥的男子,只接待了一些女眷;接着对外宣称不放心女儿留在金陵城,等女儿稍微好些,便要带她去萧先生如今所在的北平。
如此一来,萧遥又能偷偷摸摸使用冰盆了,她的心情终于好起来。
而整个金陵城,都传遍了萧遥为钱行至挡枪的“深情”!
萧遥听到外面有这种说法,心情很好。
这下,即使钱行至有意忘却或者忽略这件事,都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帮他提起她的深情的。
萧遥以为这就是好消息了,不料过了几天真正的好消息传来——某天在饭店吃饭,几个年轻的阔少与钱行至起了争执,狠狠揍了钱行至一顿。
据说,几个阔少当时都带了护卫,让这些护卫挡住了钱行至的护卫,然后冲上去对钱行至一顿暴打,一边打一边骂钱行至是小人行径,受了萧遥的救命之恩却不思报答,还十分冷淡。
听着萧二嫂将此事道来,萧遥的心情马上又好了几分。
萧二嫂说完,叹了口气又道:“这听着很痛快,可就怕钱行至仗着权势报复。”
萧遥笑了起来:“不,他不会的。”现在全金陵城都知道她的深情,都知道那些人是为了她才打钱行至的,钱行至断然不会报复,因为一旦报复,他的口碑会更差。
一个星期后,萧遥给钱行至留了一封信,便与萧老太太北上。
钱行至彼时正在招待周舫、何亦欢与曲邵敏。
他拿了信,见落款时萧遥的,怔了一下,看了一眼正在说笑的周舫三人,低头看信。
信很短,只有寥寥几句话,没什么文采,一如萧遥表现出来的那样。
“家母得知我为你挡枪,十分恼怒,言称女子不该为男子而那般奋不顾身,不许我与你再接触,为了让我忘记你,家母决定带我北上。天地迢迢,或许此生再见,已物是人非。我知我一直在强求,此番离去,想必能让你得已喘息,仍旧爱你所爱。只是,我仍自私地希望,这一枪能让你在游览金陵城时,在看到这烈烈日光时,能想起我半分。遥遥无期的遥留。”
钱行至直到此时才知道,萧遥的名字不是“瑶”,而是“遥远”的“遥”。
他看着信,想起那日□□的日光下,萧遥苍白的脸蛋,以及她身上不断喷涌而出的血。
这时曲邵敏笑着在叫:“钱先生,你快来,亦欢姐姐与我打赌,如她输了,便听我提一个条件,你快来,与我一起……”
她一边说一边笑,笑声里充满了快意与活力,像初春的雨后,刚从肥沃泥土里冒出来的草芽。
可是此刻的萧遥受伤远走,却像娇艳的牡丹在一点点失去色彩,变成黑白色,留下满地仓皇。
钱行至一向冷酷的心,忽然像被火烫了一下,痛楚中带着难以忽视的颤意。
萧遥北上时,住进头等舱,里头放了不少冰盆,一路上倒挺享受的。
吃着特意用冰镇着的水果,感受着冰盆里源源不断散发出的凉意,萧遥昏昏欲睡,这才是好日子啊,前阵子假扮受伤,真是吃了不少苦。
到了北平,萧遥表面是继续住在家里养伤,暗地里,却接到东瀛偷偷派来的访客。
这位访客的级别与泽北一样,但由于背后的势力较大,所以看起来被泽北底气更足。
可是,这个底气很足的人,井上先生,来见萧遥时,心情似乎不大好:
“扩张派知道我们让你北上,都表示很不高兴,认为你上来,会阻碍了珍子办事。且南方暂时未有情报人员作为统帅,你在南方人脉甚广,留在南方更好发挥。只是你功劳着实大,已北上,也不能放你不顾,所以,提了个条件。”
萧遥问:“什么条件?”
“让你想办法把故宫博物馆内未曾展出的珍宝列一张清单,并尽量多地弄出来,运会大东瀛帝国。”井上说道。
萧遥听了一脸不解:“为何让我做这些事?”不说她会不会盗窃华国的文物,就算真的动手,十年内只怕也不会有什么成果。
扩张派提这么一个条件,不是故意把她废了么?
难道两派的斗争,已经到了如此激烈的地步了么?
井上道:“扩张派要为难你。”说完凝视着萧遥的脸蛋,“若你做不到,便只能回南方。事实上,对我们来说,你回南方更好。华国的政府在南方,你在那里有无可比拟的人脉和优势!”
内部没有一人认为萧遥能完成扩张派提出的任务,所以已经做好让萧遥回南方的准备。
只是,如今已经可以看出,萧遥是个优秀的情报人员,所以他们希望,萧遥即使这次失败,也不要灰心丧气,而是保持信心,继续回南方为东瀛帝国服务!
萧遥点了点头:“我知道怎么办了。什么时候,可以给我人手?”
“我现在便可以给你。”井上先生说完,给了萧遥一系列名单,“这些都是我们派别的人,可以确保没有被渗透,包括珍子的人。”
萧遥点点头。
井上又道:“我们初步建议,你在这里半年,随便做出点成绩便南下。”
半年,是他们内部经过认真讨论之后,慎重商定的时间。
半年时间,足以做出点什么,不至于被认为什么也做不成而溃逃,也不会浪费萧遥太多的时间,疏远了她在金陵城的人脉。
萧遥随意点点头。
井上先生对外是个学者,很仰慕华国文化,北平所有手上有点收+的人家,都被他拜访过,所以他来萧家拜访很不起眼。无广告网am~w~w.
萧遥在“养伤”期间,不怎么出门,但是却暗中开始与从井上那里得到的情报人员接触,并一点点测试这些情报人员的忠诚程度,当然,也让他们收集博物馆的消息。
足足一个月后,萧遥的“伤”好了,便开始策划起来。
顾北希在萧遥为钱行至挡枪时恰好在外地,赶不及去探望她,后来回到金陵城,得知萧遥北上,一直关注她的消息。
当然,他对钱行至的观感也差到了极点,即使有何亦欢从中调和,也忍不住揍了钱行至一拳:“她为你豁出生命去挡枪,你却只去看过她两次,连古先生与宋先生都比不过,真真是一个深情之人。”
何亦欢在一旁微微低下头。
钱行至的深情是因为她,此时顾北希这样说,显然也是意有所指。
曲邵敏在旁帮腔:“又不是行至叫她挡枪的,是她心甘情愿,怪得了谁?”
顾北希满腔复杂的心绪,因理不清而格外烦躁,再听到这话马上炸了,愤怒地看向曲邵敏:“曲小姐这话可真叫人齿冷。便是不认识的人,知道一位女士曾对一位男士如此深情却得不到应有的回应,也会给些同情,不想在曲小姐竟还能问怪得了谁!”
何亦欢知道,他这话里,甚至怨上自己。
但是,有些话却还是得说清楚的,当下道:“北希,有时候,这样浓烈的爱情给予,若对方并不具有同等的感情,那么,这只是负担。”
顾北希像是首次认识何亦欢似的,目光又是惊讶又是失望:
“连你也这么说么?你告诉我,萧遥给予钱先生的,当真只是负担么?若钱先生无意,为何要多次约萧遥出来?他难道不知道,一个男子频频约一位女士,便表示他对这位女士极有好感,正是在追求她么?萧遥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她很无助,她一直都是惶恐不安的,她一直企图想抓住些什么。”
曲邵敏马上道:“顾先生如此怜惜她,为什么不做让她抓住的那个人?”
顾北希看也没看她,只是看向钱行至:“我自然是想的,只是我当初伤害过她,她不敢再相信我而已。她后来去相信钱先生,没想到钱先生并不喜欢她。”
钱行至的目光闪了闪,看向顾北希:“你说,萧遥曾经失去了记忆?”
“没错。”顾北希笑了笑,“我奉劝钱先生一句,若不喜欢,以后便不要联系。若还有点怜惜的心,便好好待她。”
直到顾北希走了,钱行至还在出神。
曲邵敏很担心,看向何亦欢。
何亦欢只得开口:“行至,你心里有萧遥么?若有,便如北希所说,北上去寻萧遥罢。若没有,便远离她,莫要再给她二次伤害。”
钱行至回神,看向何亦欢,温柔地笑笑:“我知道。”
难怪萧遥愿意北上,原来她是对他失望透顶了。
她看得出自己那一下是想拉她挡枪的,所以她失望甚至于绝望了。
钱行至的心颤了颤,看向何亦欢,见她一颦一笑,带着无比的光风霁月,显然不是萧遥那种矫揉造作又肤浅虚荣的女子可比的,便收起心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下了决心。
这世上人有千千万万,萧遥遇上他,是萧遥倒霉。
不过既然遇上了,萧遥只能继续倒霉了。
他是必要与她继续联系,从她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的。
之后,他与顾北希、宋先生和古先生等人一样,密切关注着萧遥在北平的一举一动。
一个月后,他便知道,萧遥养好伤之后与萧太太去故宫博物馆时,被一个小军阀看中并纠缠。
因萧家在北平并无什么势力,萧遥养伤也没积攒什么人脉,求救无门,最后萧家只能一路狼狈南逃,结果被军阀追赶,不得已去了津门,凭借在金陵城认识的腐国高官,在津门安定下来。
之后,惊惶失措的萧遥带着还没好透并因为一路奔波而重新虚弱下去的身体社交,尽力结交津门当地的大家族以及各国领事并高层。
好几个作家在津门见了憔悴的她,都忍不住发文写出萧遥玉容憔悴,不仅不减其绝代姿容,反而更叫惹人怜爱,当然,他们在文章的最后,有志一同地严词谴责与讨伐那位强迫萧遥的小军阀!
文人们一疾呼,那小军阀马上跑了。
可是萧遥一行人却似乎成了惊弓之鸟,而萧遥本人,不可避免地堕落了,据说,她成为了腐国领事的情人,当然,这没得到确定,因为还有人说,她成为了高卢国领事的情人……
到后来,人们见她与各大领事以及当地的权贵都关系密切,不免怀疑,她终于沦落为高级交际花。
只是很多文人不愿意相信,都发文驳斥这种侮辱人的言论,认为思想解放好几年,可是一旦出现出色女性与许多男子交上朋友,总免不了想到男女之间那事上面,这显然是荒谬的,当然,也是思想解放的巨大失败。
他们言之凿凿地表示,若是萧遥向他们求助,他们定会不计代价帮助她,而不是借机要挟她。他们相信,津门的那些权贵与各国领事们,也是这个想法的。
面对这种说法,津门的各国领事以及权贵纷纷表示认同,同时声明,他们与萧遥只是好朋友关系,并无暧昧关系。
钱行至得到这些消息,不免大为惊愕,原来美人的作用竟那般大!
若萧遥是个聪明一些的美人,这世界只怕没有男子能逃得出她的手掌心。
不过,若萧遥太聪明,便不会为他打听消息了,所以,还是像现在这样貌美如花,但是不够聪明,才是最合适的。
想到这里,钱行至给萧遥写信,表达了一番关心后,开始诉说自己听到那些不实消息之后种种不愉快的心情,为了让萧遥看得懂,他特意在结尾加上有人说他这是“嫉妒”的想法。
顾北希看到萧遥这样的遭遇,即使心中怀疑是萧遥的计谋,却还是担心,因为他不敢肯定,爱上钱行至之后的萧遥,是否真的有精力实现那样的计策。
在他接触过的许多间谍中,失败者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爱情而失败。
他认为,萧遥有可能会为爱情付出一切。
宋先生与古先生五内俱焚,都特意去津门探望萧遥,得知萧遥安然无恙才放心回来。
萧遥送走宋先生与古先生之后,又去参加此地最顶级的宴会。
她此行前去,是要与宣康帝结交的。
可惜宣康帝自从被赶出紫禁城,已成了惊弓之鸟,又加上身体方面的因素,对女色并不看重,她经过这一阵子的努力,与宣康帝的关系还是不够亲近。
不过萧遥相信,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她努力,定能获得宣康帝的信任的,即使不能光明正大得到信任,她也能用别的手段让宣康帝信任她。
宣康帝被赶出来之后,生活并不好过,但是来到津门之后,得到各国领事的礼遇,地位前所未有的高,所以他如今总想着复辟,借助各国的势力重新登基。
萧遥经过这些日子的打探已经确定,宣康帝对东瀛最为亲近,也最为相信,东瀛会成为他复辟称帝的巨大助理。
只是,宣康帝真正信任的,是扩张派,而不是萧遥背后那个东瀛派别。
当天晚上,萧遥与宣仪皇后聊天,得到一个不大好的消息——宣康帝信任的人珍子也来了,今晚甚至会出席宴会。
萧遥有些讶异:“是她么?我听过土原先生提过她,据说是东瀛人?”
宣仪皇后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不是,与我们家很熟。”说完了这话,别的就不肯多说了。
萧遥没有再追问,在与这对如同惊弓之鸟的帝后相处,她总是格外耐心的。
二十分钟过后,萧遥见到了珍子,一个并不高但是颇有风姿的中性美女。
很巧,她看珍子时,珍子也在看着她,然后慢慢走过来,如同男子那般伸出手:“听闻这里来了个大美人,久仰大名!”
萧遥与她握了手,觉得这目光叫人有点难受,便当即显示出来,带着淡淡的傲慢:“珍子小姐请注意一下自己的社交礼仪。”
珍子笑了笑,松开手:“实在是美人太美,我情难自控。”
“我看珍子小姐,却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萧遥倨傲地说道。
珍子笑笑,又说了几句,才去与其他人社交。
宣仪皇后有些责备地看着她:“你怎能与珍子发脾气?看她待你多好。”
萧遥皱着眉头:“她像个登徒子。”
珍子一看到她时的确因为她的美貌而露出惊艳之色,但是之后她眸中露出一闪而过的戒备,却瞒不过她。
她甚至可以猜到,等珍子看到她在结交人脉方面的才华时,或许会起杀心。
宣仪皇后一下子笑了:“她是个女子,和登徒子有什么干系?”
萧遥冲宣仪皇后笑了笑:“感觉上就是如此。”她很快与宣仪皇后分开,到各国领事那里说话。
一般而言,受人追捧的美人价值倍增,而萧遥如今,正处于这种价值倍增的时候。
所以她在宴会中如鱼得水。
等到开始跳舞时,她再次大放异彩,在场中翩翩起舞,成为所有人都瞩目的存在。
珍子含笑看着萧遥左右逢源,见与自己一派的土原都被萧遥吸引,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当晚宴会结束,萧遥坐自己的车回家,刚上车,就见撤离坐着乔装过的珍子。
她皱起眉头:“珍子小姐,你来这里做什么?”
珍子含笑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你长得很好,你的眼睛也很干净,我很喜欢你,我可以保护你。你愿意脱离保守派么?若你愿意,我会一直护着你。”
萧遥微微抬起下巴:“我用得着你保护么?真是笑话!”
珍子微微皱眉:“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了?你别忘了,你想与我争,你得先把故宫的事办妥。”
萧遥戒备地瞪着眼睛看向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很多事。”珍子笑了起来,像看小妹妹似的看萧遥,“如何,你愿意听我的么?”
萧遥淡淡地道:“不可能!”
珍子听了,脸蛋板起来,接着又笑了笑:“那可真是遗憾呢。”
萧遥看着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杀意,佯装没看到,只是冲她笑了笑。
珍子回到下榻的酒店,与自己的父亲小泉见面。
小泉眼神阴鸷:“那个渡边如何?”
“是个很有手腕但又有美人通病的女人。”珍子精准地说出自己的感觉。
小泉点点头,凝视着自己的女儿:“你打算怎么对付她?”
珍子脸上的神色很是平和:“若她乖乖听话,我便留她一命,若她不肯听话,我便不客气。”
小泉听了这话,满意地点点头,他知道,他这个女儿的心肠一旦狠起来,那是很狠的。
不过,他看着珍子的眼睛:“我见过那个女人,除了美貌与美貌赋予的手段,她在别的方面是个蠢货,所以,你可以留着她的命,让保守派对她满怀信心,对她充满期望,而不是再找人威胁你的地位。”
珍子听了,微微笑起来:“这个办法倒也好。说实话,那样的美人,我倒舍不得真的杀了。”
像她少年时养兔子那般,一边养一边扭捏宠爱,真是难得的美好体验呢。
如今她的兔子没了,正好养一个绝代美人。
这位美人或许也有尖牙利齿,但是她相信,她能养好的。
小泉又问珍子:“你可曾想过,渡边来津门是什么原因?”
“第一,或许真的是被小军阀驱赶而来。第二,她想从帝后口中知道博物馆拥有哪些文物;第三,她野心勃勃,想参与满蒙计划。我今晚与她接触过,发现她很排斥我,而且一直与帝后打听未来的打算,所以,我认为,她最有可能便是野心勃勃,参与满蒙计划。”
小泉皱起眉头:“她是保守派的,做这一切,倒像扩张派的,不妥,不妥。”
珍子笑道:“这你便不懂了,当一个人拥有权力之后,她的一切想法都会变。”
如今的形势肉眼可见,保守派在华国这片大地上,前途十分不明朗。
萧遥有那样的美貌,又在各国领事那里左右逢源,有更大的野心很正常。
这次宴会后,萧遥发现,宣康帝与珍子的联系很密切,与自己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距离。
算了一下自己的时间,萧遥并不急,而是很有耐心地不急不缓地行动着。
这期间,她还回复了钱行至的信。
在金陵城的古先生与宋先生很快有些坐不住了,因为他们都听说,萧遥与宣康帝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他们嫉妒之下,又十分担心。
宣康帝是个男人,又曾经是皇帝,对女子的吸引力,还是很强的,若萧遥在经受钱行至的打击之后与宣康帝有什么,那似乎并不奇怪——许多女子对末路英雄,都有股温和的母性。
可是,宣康帝代表了倒退的封建帝制,是万不可亲近的。宋先生与古先生担心萧遥与宣康帝太亲近,会被进步势力诋毁。
对此,萧遥的回信时让他们不必担心。
可是宋先生与古先生却越来越担心,因为伴随着初雪落下,他们甚至听到萧遥与宣康帝相爱的消息!
南方没有下雪,可是西派的李先生与季先生的日子都很不好过,从身冷到心。
他们的在西南的科研进展不错,尤其枪支方面进展很大,医药略差,暂时还没有成果,可是经费已经快拿不出来了!
虽说西派已经尽量少花钱了,可是鉴于没有金钱来源,他们能支援研究的金钱着实不多啊。
上层队伍中,已经有人提出放弃搞试验了。
季先生也有些迟疑。
武器与药物的确重要,可是按如今的情况,比高价购买还要贵,是不是说,自行生产不如花钱购买呢?
季先生召开了会议,会议上很多人都同意花钱购买而不是自行研发。
李先生提出反对,他始终坚持,不管如何,自主研发很重要。如今资金不足的话,可以先放缓进度,或者小额生产,而不是直接断掉生产链。
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他进行了分析,第一,未来东西派必有一战;第二,帝国主义侵略者是绝不愿意看着华国崛起的,不定什么时候便开战了,到时,作为敌对方,对方绝不会再给华国贩卖武器!第三,即便有同盟方愿意卖武器给华国,那么应该优先卖给证明言顺的东派,西派就别想了!
他分析得很有道理,可是他没有办法筹集资金,这一切都成为了空话。
萧遥与宣康帝搞好关系之后,与珍子的关系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
有那么几次,萧遥甚至看到珍子眸子里的杀意。
还有小泉,他似乎也起了杀心。
这天的清晨,天空中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萧遥一身华贵貂皮大衣,衬得一张小脸更显惊艳。
可是小泉却看她十分不顺眼,阴恻恻地道:“渡边小姐最好不要一个人外出,不然谁也不知道有什么危险。”
萧遥嚣张一笑:“这是威胁么?我一直以为,珍子小姐真是个人物,没想到玩不过我,竟想杀人灭口。”
小泉阴鸷的眼神盯着她:“珍子只是对你心软,可我不会心软。”
萧遥懒得理他,扭头便走。
小泉气坏了,可是阴鸷的目光一直盯着萧遥的背影,没有说话。
当天晚上,萧遥从静园回到家,刚进门就被一把枪抵住了太阳穴。
她放慢了脚步:“小泉,是你么?还是珍子?你们竟然使这样阴险的手段?”
珍子坐在居中的正位上:“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手段是阴险的。萧遥,你还是太嫩了些,我听说你在这方面成绩不怎么好,全靠一张脸弥补了分数,看来是真的。”
萧遥冷笑道:“然而我靠着一张脸,就能做到你无法坐到的事。”
珍子听了,笑着站起来,走到萧遥跟前:“那是因为,我很喜欢你,不想与你计较。”她说着,目光痴迷地盯着萧遥的脸蛋,“我不得不承认,你这张脸蛋太迷人了。”
萧遥像是发现了什么,勃然大怒,喝道:“滚开,离我远点!”
珍子没走,而是站在萧遥跟前含笑看着萧遥。
萧遥垂下眼睑:“说罢,你们有什么要求?”她知道,珍子与小泉是不能杀她的。
如今保守派给扩张派造成不小困扰,扩张派一旦干掉她,保守派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不仅因为她是个情报员,还关乎保守派的面子问题。
小泉开口:“离开津门,回南方,或者北平,随你去哪里都可以。”
萧遥答应得很干脆:“好。”
在小泉与珍子放开她之后的第二天,她便带着萧先生萧太太一起离开了。
小泉对萧遥的离开很满意:“早知道她胆子这么小,我们就早点采取这种手断了。”
珍子却皱起眉头:“不,我总感觉有什么不妥。”
抱着这份担心,珍子密切关注着萧遥的动静。
保守派对萧遥居然被珍子威胁着离开津门,一事无成,都大感失望,不得不承认,只有脸蛋的萧遥对上珍子,果然是被秒杀的命运。
他们抱着惋惜的心态,可是琢磨着另外培养一位善用心机的情报员。
至于萧遥,就还是让她以美色收集情报罢。
扩张派十分满意,对珍子更器重了。
当然,在器重珍子时,不免笑话保守派与萧遥一番。
两个星期后,珍子没发现萧遥有任何异常,只看到她终日到处游览雪中的京城。
正是因为什么都没发现,她反而更担心了。
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这件事,还很不好,对她来说绝对是个坏消息!
又过了两个星期,也就是足足一个月后,珍子终于收到了风声。
可是就是收到的这风声,足以让她吐血了!
小泉声嘶力竭地叫:“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不住地摇头,似乎这样就能否决掉这件事。
珍子因冷着脸:“闭嘴!我们来分析一下,这事的可能性有多大!”
小泉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犹如困兽似的走来走去:“最多,萧遥最多只能让瓜尔佳氏拿出一小笔钱支持,别的遗老的钱,她不可能拿到的!那些遗老与大财阀,都精明着呢!”
珍子估算了一下瓜尔佳家族的财产,板着的脸一下子变得扭曲:“即使只有瓜尔佳的,也是不菲的财产了。最可怕的是,我们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只有瓜尔佳一家!”
萧遥与各国领事关系好全国人都知道,最近与宣康帝交好,也是全国人民都知道。
那些遗老与财阀,由此相信萧遥能帮宣康帝复国,并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