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情,太邪了。”
“武当山千名弟子,看得可是清清楚楚。”
“那莫青衫肚子里的,是真龙降世。”
“话说那山脉之中,别有洞天,乃是上古炎帝的埋骨之地。九代炎帝,便是缠绕在玉棺之上的九只金龙,何等的帝王霸气。炎帝浴火重生,精魄在众目睽睽之下飘入莫青衫的肚子里,这个孩子,会成为我大余朝的一代圣君,神武明智,开启一片盛世!”
...
迎囍阁内,余子柒扶住额头,皱着眉。
展九郎轻摇芙蓉扇,翘着二郎腿,模仿起市井小民的高谈阔论,活灵活现。
“这消息,昨日才到的京城,今日便已经传遍街坊小巷,成为谈资,背后怕是有人刻意散播。”展九郎合扇,“这么快,也就锦衣卫能办。”
“我那蠢哥哥?”余子柒冷哼一声,摇摇头,“不可能,他迷信得很,怕死,恨不得把这孩子杀了。只能是竹林党,他们要保住这孩子成储君。放消息,一是镇我哥,不让他杀子,二是镇我,让我趁早从京城滚蛋。幼子无知,竹林党还能把持朝政,起码十年。” m..coma
“啧啧啧,真龙降世。”展九郎话锋一转,眼神有意在余子柒身上打量,“七哥,我原本是不信的,可传的如此神乎其神,又有诸多武当弟子作为人证,竟有些由不得我不信。万一此子真是炎帝降世,我大余朝迎来一位开明圣君,听上去,竟然像是好事?”
余子柒冷下脸来,“杀。”
“如何杀得。”展九郎摇了摇头,“莫青衫是秋水剑主,现在更是和长恨剑主何春夏,素雪剑主叶殊两人在一起,三人都是当世的绝顶高手,要拿下只能群起攻之。可人多又容易打草惊蛇,万一暴露了幕后主使是镇西王侯,这叔叔杀自己的亲侄子...”
啪!
展九郎甩手开扇,“失人心,世人不屑,鄙之。不妥。”
余子柒不再接话,沉思一阵,“用剑杀人,不及用人杀人,叫展四,展十一过来。”
迎囍阁离宫城不远,骑马,最多一刻钟,余子柒和展九郎却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期间,展九郎饮茶听曲,招呼客人,神色如常,余子柒则在房间中来回踱步,喝尽三泡茶,小解数次。
等来的却是名中年太监,两人认得是展四身边的亲信,那太监拜过开口。
“想来两位爷也知道了消息,这几日宫中怕是消停不了,四郎挪不开身,就让我来,给二位爷带上几句话。”
“以艳妃的性子,昨夜在圣上那,定是要闹脾气的。”那太监腆着脸笑了笑,“可没想到,贴身的宫女说,却是艳妃劝慰了圣上一整晚。”
“话已带到。”那太监毕恭毕敬的就要请好退下。
“好消息,不替我捎话过去么?”余子柒竟是心满意足地微笑起来,“这些时日我不便出面,此事无我。”
“您想要的,四郎怎会不懂呢,这事,你情我愿。”那太监又是一拜,不再多言,转身,候腰就走。
展九郎若有所思,这太监对余子柒的态度,不像是对一个王爷,倒像是...艳妃盯着皇后的位置,人尽皆知,如今这后位非莫青衫莫属,她让的如此心甘情愿?
他转瞬明白,这便是女人的心计,越想要,越要不露痕迹。
余子柒自然也明白这道理。
有些话,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说了。
借人杀人。
“展十一迟迟不来,这派头,太足了罢。”
余子柒心情大好,展九郎便在房里作陪,摇摇芙蓉扇,轻描淡写地点了几句,“七哥平日里对十一可是关切备至,如今需要他时,还得三番五次的去请?好大的面子。”
余子柒笑笑,谈吐间自信满满,“十一迟迟不来,定是要给我一个大好消息。”
入夜,迎囍阁灯火通明,两人用些酒菜,听了几折曲,余子柒饮酒数杯,微醺,还跟着调哼几句词。
夜半,戏班和伙计都得回家休息,迎囍阁里剩了一个厨子,几个丫鬟和王爷府里的下人候着,余子柒已然酒醒,皱了眉头,开始在房中踱步。
夜深,上宵夜,酥软糕点配老火粥,暖胃,展九郎吃得满意,余子柒无心动筷,沏了壶新茶。
下人收着哈欠,细声细气的来报,“十一爷来了。”
余子柒眼波一收,藏了杀气,淡然起身,笑脸相迎。
“都到了如今的紧要关头,你二人竟还有心情饮茶!”展十一匆匆入室,搂抱住刚通报完将要出门的下人,双手一紧一松,那下人口鼻渗血,瘫软倒地,看样子活不成了。
“这时的城防是自己人,车马我已备好,快走!”
白面书生展十一,迟迟不来,进屋便杀人。
余子柒依旧挂着笑,“十一,我要出城?不急于此时,慢慢说。”
“莫青衫的事,今天城里传遍。”展十一听闻此话,坐下,取过茶壶,倒了杯茶却不饮,“我先前预备过一个和七哥体型,容貌都有些相像的人,他的命我买了,信得过,藏在楼下的马车里。此时街面无人,我来的事无人知晓,明日只消说没等到我,假七哥回了王爷府,其实真正的七哥已经出城。”
“我为何要出城?”余子柒坐得安稳,纹丝不动。
“国无储君,才有镇西王候君心如玉的美名,如今真龙降世。”展十一感慨起来,“如何争得过?民心,竹林党,众望所归。真正亮剑的时候到了...”
“我以为你智计无双,有义父之风,没想到在此事上,你不如老四。”余子柒摇了摇头,满脸失望,“莫青衫会死,且与我无关,至于亮剑,呵,我早就有这想法,可杜观山竟然与竹林党同流合污,又不是在西北,我的地盘,打起来,实在没有把握。”
“想用艳妃杀莫青衫?”展十一当即会意,“败笔!展四一直以为自己的智谋堪比义父,实则空有城府,计谋不足,怎么就不明白,艳妃要杀的人,是莫青衫。”
余子柒皱眉,没能理解展十一话中深意,“没错,就是让艳妃去杀莫...”
立刻被展十一打断,“艳妃要杀的人是莫青衫,不是龙子!圣上一直无后,以圣上所为,艳妃心知肚明,不可能再有人怀上龙种。艳妃是聪明人,皇后的位置让莫青衫坐两天又如何,她会等到莫青衫生下龙子后再动手,难产而死,不会引起过多猜疑。皇子不能无母,她将被立为新的皇后。”
“她确实会杀莫青衫,但龙子会被留下,成为她的儿子。女人的姿色,终有一天会消逝,与其做皇帝的宠物,不如做皇帝的母亲,艳妃是敌非友。”
“等艳妃动手,太糊涂。”展十一冷笑两声,“一国的命运,怎么能交到一个善妒的妃子手中,只能主动出击,这就是天命之战,以杀正名!历史,终究由胜者书写。”
余子柒早有此意,不然也不会带着一万精兵前来。他手握重兵,骁勇善战,东宫门下,展二展四,御前三大营占据其二,对付一个草包哥哥,绰绰有余,若不是杜家实力太硬,怕是早就拿下这京城。展十一的话正合他意,如今,确实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
“回西北,取南京。”
展十一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画图,“要神不知鬼不觉,不能有人知道你离开京城,城里到处都是锦衣卫。明日上奏推脱身体不适,不再上朝,我准备的替身就能派上用场,明日我会去王爷府和替身一起,确保不出纰漏。”
“杜家军镇里的一万精兵,分批次陆续撤出,我来安排。”展十一在桌上画出南京,西北,松江府,京城等地,“南京原本是弃子,有兵有粮,为了义父甘心造反,有忠心。此刻为逆贼,必死无疑,七哥若是到了,这枚弃子就有了背水一战的士气!”
“齐家三少带着的韩家军,不过六千余人,南京内城,少说一万军士,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六千人?能围一万?南京怕的不是韩家军,而是祝同生。”展十一在茶水地图上的松江府划了一个圆,“祝同生是老狐狸,祝家军是他的全部家底,淮安被烧,京城里兄弟争皇权,局势不明,齐家韩家千里迢迢来平反,这功劳肯定要占大头,出兵相助,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不会做。”
“只有四千人,里应外合,轻易诛杀!”展十一用指节去按南京的位置,“南京,朝廷,宫城,官阶都在,以此为都城,自立为皇!”
啪!
展九郎开扇,笑而不语。
“好。”
余子柒点点头,双眼亮了起来,“好计划!”
“江南富饶,接下来吞掉松江府,组织起各地的东宫势力,打通西北,江南两地,占据中原...”展十一在桌上以指为笔走龙蛇,运筹帷幄间,竟将大半个大余朝圈在其中,“真龙圣君?等他长大,这大余朝的江山,已经尽数归七哥所有,也许,他还活不到那一天。”
余子柒已是笑容满面,“十一果真有义父之风,此事就按你说的办,兵贵神速,半个月后,拿下南京。”
“十日。”展十一躬身一拜,做出请的手势,要领余子柒出屋,“七哥,今夜你出了城,就是手足相残,不死不休。”
两人动身,展九郎突然阴阴开口,“造反,逆贼,名不正言不顺,站在绝路上对抗天命,古来功成者有几人?”
“我。”余子柒不假思索,“站在绝路上对抗天命,从古至今能有几人?”
有我一个。
......
当归,肉桂,丁香,瘦肉切丝,撒入骨汤调味,再打两个鸡蛋藏进汤底。饧好的面团,交替抻长,拉过九下,掸水,再拉九下,面细如发,用漏勺兜好闷入锅中,数过八十一个数,起锅,将面盛进骨汤内,盖碗封好。
“我做的长寿面可是一绝,小姑娘你有口福咯。”朱龟亲自端面过来,双手稳健,脚下生风。他的头发早已掉光,并未蓄须,眉毛又白又亮,精神头很足,外人若是只看动作,全然不会猜到,这竟是一个活了一百三十四岁的道派老者。
何春夏尝了一口,扎巴扎巴嘴,笑了笑,“真好吃。”
五月八日,立夏后三天,紫岳琼台的清幽小院。
庄周走后,众人又在此地住了几日,休养身心,也帮着道易明处理些上清玄派和太乙玄武门间的杂务。
太乙玄武门由六座道观共同组成,原本是用来培养外门弟子的附属道观。各个道观都有自己的观主,玄武观的观主就是朱龟,同时是太乙玄武门的另一位门主。
朱老前辈不问俗事,欧青孟死后,太乙玄武门名存实亡,其余五名观主不肯并入上清玄派,也懒得以玄武观为尊继续太乙玄武门,干脆各自立派。
道易明没有掌权者的魄力,岳劲松又太强势,整个武当只能是一盘散沙。慕容秋敏待过这几日,处理了不少矛盾,只是她身为一派掌门,不宜外出太久,今日必须得启程回峨眉了,叶殊和张舟粥一同去送,胡弦月回了静乐宫,此刻的院中只有三位女子在。
朱老爷子串门过来,聊了几句天,知道何春夏今天生日,特地下厨做了碗长寿面。老爷子闲不住,坐了一会又出去溜达了。
何春夏吃了几口停筷,敲敲碗,冲一旁专心研究丹炉炼药的李思怡努努嘴。
“衫衫呢?”
“在屋里,好几天没出门了,说是要清修,不许打扰。你不是也听见那个传闻了吗?”李思怡眼也不抬,双手忙活着捣鼓药材,“武当弟子们都说莫青衫怀上了玉棺里的真龙,看这架势,真说不定...”
“衫衫都没上过石桥...这不是道掌门编出来忽悠弟子们的说辞吗...你怎么也信。”何春夏叹了口气,“庄老先生忽悠我,说要给我幽鬼角的。”
“庄老先生...”李思怡手中的动作突然间迟疑起来,“之前庄老先生好像对我说过...就是那很古怪的凤鸣声,他说,我就是那只被狐妖偷走的幽鬼角。”
“瞎说,你明明是小肥猪。”
“你真的好讨厌啊。”李思怡噘嘴,有些不快,“我一点都不胖!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成了一味药材呢?要怎么用?把我给吃掉吗?”
“你不会是志怪小说里的金蝉子转世吧,你细皮嫩肉的,一定很好吃。”何春夏继续玩笑,见她不再回话,背过身去,显然是真生了气,吐吐舌头,语气轻柔些,“好啦我以后不乱开你玩笑,这不是显得咱俩亲近嘛,过两天我们也得走了,以后你怎么办,继续呆在武当?还是跟我走,跟我走吧!”
李思怡这才肯转身过来,白了她一眼,“不知道。我师父让我自己决定,他和婉怡是旧友,照顾我是责任,可我不是婉怡的孩子,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李思怡连叹数口气,“我是个大人了,我决定研究药理,养活自己。”
“我养你呗。”何春夏不假思索,话一出口却挠了挠头,“但目前好像没有什么挣钱的手段,之前我在女学当讲习,一月还有个几两银子...”
“呵。”李思怡冷笑一声,“别到时候是我养你。”
“嘿嘿,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我去哪儿你去哪儿。”
“想得倒美。”
内屋,浴盆内。
莫青衫脸色发白,有虚汗不断在额角渗出,她摸摸自己的下体,满手鲜血,撕裂般的疼痛折磨着肉体,心头仿佛被割过一刀,再不能痊愈的伤。
她终于服下那第五颗药丸,一个诞生自她体内的生灵流逝,她有些残忍的冷笑起来,拂袖,逝去脸上的泪痕。
众人口中大余朝的未来的圣君,真龙之子。
就这么没了。
何春夏和李思怡聊得正欢,叽叽喳喳,突然间屋里的气氛冷了下来,两人的目光停在走进的莫青衫身上。
她颤颤巍巍地一瘸一拐,脸色惨白。
“我饿了。”
何春夏将自己面前的长寿面推过去,“朱老做的,没放油没放盐。”
空气中,只剩下莫青衫吸溜面条的声音,另两人都不敢说话,别过脸去不看她。
碗里的面咸了起来,她垂着眼睛,一口一口地用力将面条吞咽进去。
她很虚弱,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
也许吧。
她为了自由,付出了些代价,本该如释重负。
那个畸形的,丑陋的恶心肉瘤,本该长出小小的手和脚来。
她的心莫名的疼。
她静静地,用力地咀嚼着,直到饮尽最后一滴汤水。
她拿出帕子,先点了点眼睛,再擦擦嘴,笑起来。
“我要去南京了。”
“南京那边在打仗。你非要过去干什么?”何春夏长舒一口气,屋里压抑的氛围终于缓和下来,她细想有些不对,皱起眉头。
“我去找齐二少,等打了胜仗,到时候一起和他回京城。”莫青衫笑笑,刚要继续说话,被门外传来的一声打断。
“南京,去不得。”
叶殊背着手,摇头叹气,领着三人进门。
张舟粥在最后头,冲着何春夏挤眉弄眼,示意自己在均州城买了礼物回来,只是何春夏无暇理会,注意力全在另两人的身上。
古十二书,欧阳靖。
静乐宫发生的事,大伙都有知晓。
莫青衫冷了脸。
叶殊开口,“你既然要回京城,不如由他们护送,径直回去,不要节外生枝,你秋敏姑姑想了想,事情闹得太大了,真龙降世,他们不敢动手脚,而且圣上也有新的旨意下来,不得对你无礼。我想了想,如此最好。”
“我的事,几时轮到你替我做主!”莫青衫冷哼一声,一口回绝,“我说南京就去南京!”
本是为对方着想,却见她如此失礼。叶殊有些恼怒,但顾忌到她身体,压住火气不再言语。
“敬妃,说什么气话呢。”古十二书笑容灿烂,“南京战事吃紧,若是动了胎气...”
“我肚子里的那个东西,没了!”莫青衫拍桌冷笑,“什么龙种,我不要他!”
众人大惊失色,这可是大余朝未来的储君!古十二书立刻和欧阳靖交换过眼神,两人在惊愕之余,确认了一件事。
后宫的妃子,私自打掉龙种,是死罪!
圣旨勒令二人要将龙种带回,若是违旨,是死罪!
带莫青衫回京城,不光是莫青衫,他二人也必死无疑。
古十二书竭力咧出个惨笑,“敬妃兴许只是气话玩笑罢了...”
“那个孩子,在内屋的浴盆里,要去看一眼吗?”莫青衫昂起头来,唇色,脸色,都比先前要亮了不少,她身体虚弱,精神却好了起来。
欧阳靖立刻窜出屋,数息便回,面若死灰,对古十二书点了点头。古十二书两眼一黑,脑海中一片浆糊,只想着逃掉以后,隐姓埋名重新开始的新生活。欧阳靖则淡然许多,他家暗中庇护圣上多年,侍卫左右,凭此功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靠关系谋去充军,自己一身好武艺,军中当个小队长,就此度过余生。
俩人缓了好一阵,欧阳靖才能开口,苦苦哀求,“莫姑娘,你回京城就是死,后宫妃子,不可以私自流产,这是死罪,我把此事告诉你,也求你好心些,今日,就当没见过我俩人,放我俩回京!我俩可向圣上禀告未曾寻见莫姑娘的下落,充其量就是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若是将你带了回去,你我三人一同杀头,何必呢...”
“我又不是妃子,守什么宫里的规矩...我定要回京城去的。”莫青衫将信将疑,也有些慌乱,后宫的规矩她全然不知,若是属实,她就不能回京城。
古十二书好容易才能反应过来,立刻抓住重点,“大家都是信得过的人,此事千万不能外传,若是让外人知道,莫姑娘的命就没啦!朝廷顾忌脸面,会无休止的追杀她,所以咱们得一齐出个谎言,就说莫姑娘仍有身孕,如今流言势头正盛,待到时局稍缓和些,咱们再说是突发情况流了产。”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对对,去南京,去南京,迂回一段时间,到时就说是动乱所至,齐家三少平反立功,但是丢了龙子,大家一起摊罚,就当无事发生。”
叶殊皱了眉头,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其余几个小辈又是嘻嘻哈哈的,巴不得游山玩水凑热闹,去南京的行程当即被敲定。
何春夏伏在李思怡耳边偷偷说话,“南京不是有刘灵官吗,这个人,老有钱了,我们帮他出海,敲他一笔,榨干他,我抢他的宝贝养你。”
“这...不太好吧。”李思怡面带犹豫,点了点头。
何春夏捏捏她的耳垂,想起些事情,叹了口气。
莫青衫将两人的亲近看在眼里,瞥一眼张舟粥。
同为剑道天才,同为十七岁,何春夏的一生,却一直是无忧无虑,肆意妄为,被人爱着的一生。
而自己...莫名,一颗名为妒忌的种子在心中埋下。
......
南京,内城与外城只有一墙之隔,城墙上防守森严,十步一岗,每隔百米设一座望楼,望楼处用旗语传递消息,一刻钟内,便可调动城内的全部兵力。
内城封的仓促,有不少夫妻,亲友,父子,一墙之隔,不得相见。有好心的守夜官兵,冒着死令递信,夜深人静时,将信件掖在怀内从内城丢到外城,至于外城的信,那就是无能为力了。
外城,墙根,一处极不起眼的小小石屋,齐家三少聚在一张城防图前。
“昨夜的信。”齐白鱼将一张字条拍在桌上,“刘灵官说,叛军中大多数是南京本地人,迫于生计入伍,突然间就成了反贼,与亲人一墙之隔,士气很低。甚至有值夜班的士兵在偷偷商议,说要结了绳子趁着夜色滑下城墙回家。”
“一直以来,郑先勇要保他女儿,不肯让刘灵官参与到城防诸事中,这次总算有了个机会,他收买了一个望楼的夜班兵,说可以放篮子下来送信进去。”齐白鱼叹了口气,“咱们得想想怎么把信写的动人,以利诱之,策反一些士兵,攻心为上。”
无人回应,半响过去。
“如今的南京是一座围城,里面的官兵想出来,外面的灾民想进去。”齐白羽盘膝打坐,闭目养神,一副事不关己的高傲姿态。
“带来的粮食,又要救济灾民,又要留够撤退的口粮,最多再围十五天,祝同生不肯再多借,也不肯出兵,咱们这趟南京,算是来错了。”齐白钰忧心忡忡的开口,他的双眸黯淡,形容枯槁,眼眶黝黑,显然数天未能合眼。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只剩十五天的时间,城关纹丝未动,己方还在考虑策反些士兵,十人?百人?十五天,黔驴技穷,无计可施。
“唉。”齐白鱼又叹口气,也悲观起来“无功而返,实在是对不起韩将军,老三,你执意让我们来此地,看来,是你失策了。”
“不。”齐白羽陡然睁眼,双眸间清澈,深邃,不见底的黑,好似阴水一般。
“我算的,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