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曲折折的巷子里,穿着玄色长袍的身影在轻快地游动。如果你注意的话就会看到他一脸倔强的短胡须,肤色黝黑发黄。他正是化过妆的陈风。他沿着街道紧闭房门的屋檐下走过,听着身后的响动,时不时回头,瞧着路上越来越少的人群,眉头连成了一条线。
没想到这个城市这么复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乱糟糟的不说,竟然还赶上了宵禁,连个酒店也人满为患。搞笑的是宵禁还是因为自己在不经意间惹出来的事造成的。这事弄得。他想起来就禁不住摇头苦笑。
抬头望着夜色即将要躯走最后的光明,而且越来越深,他眼睛眯到了一块,飞一样地望着周围。不行,要快点找一个可靠的落脚点,官兵很快就要查过来了,不然很容易惹出麻烦。在这么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惹上麻烦也绝对够自己吃一壶的。毕竟好拳难敌四手。酒店住不到妓院也不错。对,妓院,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越大越高档的妓院敢开背后一定有靠山,而且也是一个消息灵通的地方。或许,自己会有一点收获。
陈风想着到这里,就拿定了主意。在这阴暗狭窄的街道里,他四处打量着从身旁经过的零星的行人。感觉很奇怪,好像这个城市和别的地方有些不一样。哪一点不一样呢?他凝视着周围,顷刻间恍然大悟。对,乞丐,在这个地方还没有见到。这么乱的地方难道连乞丐也不来。这下好玩了,陈风苦笑着连续问了几个人并且掏了银子才打听清楚地方。
无利不图早,这些人商业意识也太强了吧!
明显受到了刺激,陈风带着满脸诧异,以最快的速度就找到了想落脚的地方门口。他站在高大奢华的门楼下,灯壁辉煌。身后的一群官兵迈着整齐的步伐从他身旁沉重的走了过去。背后只有咚咚的脚步声。
看来场子大了背后还真是有人罩。叹了一口气,他拿下斗笠,背在身上瞧着高大的斗拱下一块硕大的金色牌匾。上面漂亮的隶书写着说三个红色大字“凤栖阁”。廊下门口两边红色柱子上雕刻的鸟儿五彩缤纷,活灵活现。向屋内望去,高耸的楼梯更是高不见顶。厅内的人很多,正襟危坐,喝着茶。
好大气啊!不愧是高档场所。门口连个迎宾招揽客的人员都没有,好酒不怕巷子深。
陈风摇头感叹。他右脚抬起跨过了高高的门槛,走进大厅间。
一阵婉转轻柔的歌声随着静谧的筝声涌了过来,仿佛自己就站在鲜花盛开的幽谷里,一道清泉从身边淙淙流过。清泉汀汀,流入心间,清冷静谧。多美妙的音乐啊!简直出神入化。
什么样的可人才能弹出这样优美动听的曲子。环顾四周,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他望着大厅里高起的舞台上。一名头戴金饰,红纱遮面的年轻女子轻盈地甩着身上鲜红的纱衣翩翩起舞,像一个优雅的红天鹅般婀娜多姿。一双秋水眸子十分灵动地从自己身上滑过。那是一种警惕的眼神,一闪而过。秋水般的眸子,眸子亦如秋水。
陈风明白那种眼神。他下意识地再端详着她那一双秀眉清目。平静的心好像起了一道别样的涟漪。
她扭动腰肢,像一朵舞动的鲜花。她游动着修长洁白的双手,如一条如玉般蜿蜒的蛇。一条银色的手链流水一般在皓腕上流动。在廊下一串串大红灯笼的闪烁下,整个人流光溢彩,楚楚动人。
连一点掌声也没有。陈风环顾四周。台子四周一排排桌椅几乎坐满了人。人如其面,或饮茶,或正坐,或移动着一双双如同心思的眸子。整个大厅里只有弹得宁静的筝声,还有灵动的舞姿。
对着门口正中央的桌椅摆的整整齐齐,只不过没有人坐。
陈风阔步向前,顺势来到桌旁,伸手拉开长衫前襟坐了下来。
一道道目光隐晦地扫了过来,注视着坐在凳子上的陈风。
似乎注意到了身边的异样,陈风感到浑身不自在,好像身上钻进了蚂蚁。自己已经钻进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两眼一抹黑。而且随时面临着致命的危险。
在干净明亮的方桌上摆着一个盖碗,一桶筷子。他瞧了一下周边的桌子上,有茶水,有点心。但是,点心好像都没有人动。他迟疑了一下,抬起左手拿起盖碗上的盖子。
刷的一下子,很多目光疑惑地凝视了过来。
陈风望着梅子青的盖碗,里面空空如也。瞥了一眼周围人的目光。他明白,盖碗不是一个普通的盖碗,放在这里有特殊的含义。筷子应该也不例外。
哗啦一声尖锐地扬起,宁静流水般的筝声好似泉水荡漾,冲波逆折之回川,又好似空谷幽音。孤寂又高昂,裂人心脏。
陈风感到心里撕裂了布帛一般警醒了。糟了,这桌子是江湖上用来拜码头用的。他瞧了一眼周围这么多的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黑话。这就是用来讲黑话的,让我这白脖给撞上了。黑话接不好,也是要了命一条。天哪,如何是好。别多事啊!他感觉身上的冒出了汗,痒痒的,挺难受。他不停地转着手里的茶盏盖子。
稳住,千万要稳住。难怪这么静,原来都不是一般人啊。不就是说黑话吗,反正自己也不懂,只能随即应变了。大不了惹点麻烦,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心里琢磨着,随手拿起盖碗的盖子反过来放到了左手边,放开嗓子大声吆喝了起来。“老板,上茶!”
沙哑的声音在优美的旋律中响起,随之沉寂。大厅里依然是旋律。
一个青色人影轻轻摇落,一道黄鹂般声音响起:“请问客官上什么茶?”
眨眼间,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漂亮的女人,手里拿着一个青色丝巾,三十来岁,面若桃花,已经坐在了陈风身旁的凳子上。
“红茶,绿茶,白茶都可以,实在没有大麦茶也行?”
好快的动作。带着诧异,听着话音,陈风心里明镜似的,嘴里却胡乱说了一通。
“芽儿点子,还是并肩子?”
“老板还是把你的黑话收起来。我今天到这里只想休息一下!”
陈风说着,目光扫过周围冰冷的眼神。
“堂色空子,要打尖!”青衣女子瞧了陈风一眼,扬起声调说道。
“哎哎,2B说什么呢?”陈风听了青衣女子口里的黑话有些来气。
“哦,给客官上茶呢?客官此言何意啊?”
“夸你聪明呢?我今个高兴,想乐呵乐呵。不要这么麻烦了,给我找个雅间,我要先休息一下?这里太扫兴了。”
“对不起,客官,今天客满,恕不接客?”
“哈哈,进都进来了,哪里还有出去的道理?何况这么大的凤栖阁,看得清清楚楚那么多的地方却说客满,难道专门做这种欺诈的买卖吗?”
陈风听着脸色相当难看,再瞧着外面的夜色,心想再找夜色一样,反而不甘示弱地说道。
“好个强词夺理的主,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凤栖阁是什么地方?敢在这里挑衅?”青衣女子眉头一挑说道。
“不好意思,来的时候特意打听过,就冲着凤栖阁来开眼界的,岂能空手而归!”
“你是来踢馆的?”青衣女子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哈哈……”陈风说,“踢馆?没这个打算。但是,我也不是吃素的……”
正在这时,苒苒筝声再次鸣起,时而如大江东流,浊浪排空。时而如万马奔腾,鹤鸣九天。入耳绵绵不绝令心沸腾了一般,像电一样在身体里缓缓流淌,不由自主地颤抖。
陈风难掩心中的激越,笑着感叹了起来。
“好,弹得好。一首曲直扣心扉,能够如此影响人的情绪,也是绝了。可惜啊,这首曲子宁静中带着孤独,饱含了太多的伤感,是因为壮志难酬,还是心中太过不忿啊?”
陈风的话音刚落,当的一声,高扬的曲子戛然而止。
一切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