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一声,一个青黑色的粗陶茶碗放到了粗犷的四脚桌子上。
狭窄悠长的高墙大院门口,一个穿着青色襦裙四处张望的秀美女子扭头望了过去。
透过对面竖起来的木制简陋的窗格子,一张看上去蜡黄饱满的手摸出一块碎银子放到了木板拼成的桌子上。接着,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老板,结账!”
随着老板一道嘹亮的声音“来了”响起,那人拿起靠桌子放的一根半人高的木棍,面带笑容望了那女子一眼,缓缓起身扬长而去。
这张笑脸,黝黑中泛黄,棱角分明,目光神气活现,下巴上黑乎乎的短小胡须,和那一身玄色衣衫交相辉映,显得人十分干净,干练。
望着那人消失在远处的身影,此女子目光呆呆地若有所思。
“金灵,你看什么呢,看得那名出神?”
一位头戴金饰,穿着浅紫色纱衫的秀美女子走了出来,那身材婀娜多姿,裙摆随风而动,仿佛从瑶池里走出来的仙子,出身脱俗,瞥了一眼站在巷子里翘首以望的金灵,笑着问道。
“哦,掌柜的,我刚才看到一个人,瞧着有些面熟,细看又不认识,正想着兴许以前在哪儿见过呢?”
金灵听着幽谷中清泉般熟悉的音色,笑着转身瞧着走出来的女子以及身后的丫鬟,赶紧迎了上来回道。
“我们总是对自己熟悉的事物很敏感,看到相似的特征就会想起熟悉的事物!因为,一些事物在我们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
掌柜明亮的眸子闪过若有所思的金灵,淡淡一笑若梨花盛开,迎着金色的阳光烨烨生辉,独自枝头绽放。
“掌柜的话,我不大懂,但是感觉好像是这么回事。”
“想得多了,自然就懂了。”
带着疑惑的目光瞧着嘚嘚牵过来的马车,金灵慌忙伸出手,扶向了身旁等待上车的掌柜。
吃了一记响亮的耳刮子,那名缇骑一个大趔趄,伸手捂着脸,再瞧着面前掌括的人,瞪大眼睛一看,打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头,吓得点头哈腰向后退去:“大……大人,冯大人……”
“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对王爷大呼小叫的,不要命了!”那人凶着,冲着李秉成一笑,目光这李秉承的脸上隐晦扫过,“王爷海涵,你别和这瞎眼的狗奴才一般见识!我回去好好调教调教他!”
“公文拿来我看一下!”李秉成视若未见淡淡问道。
“王爷,你请!”那带头的指挥使慌忙从怀中摸出一道公文毕恭毕敬地双手递了过去,“王爷,来的时候,上峰交代……”
“公事公办,我绝不拦着。抓其他的人,此公文哪怕是只言片语也没有。倘若有逮捕公文,人你带走。没有的话,请不要妨碍军务!!”李秉成皱了皱眉头,抓过信打开扫了一眼就说道。
“王爷,希望你高抬贵手,我也是公务!”为首的冯指挥使弯着腰,望着李秉成,压低声调请求道。
“冯大人,少爷既然说了,人,你是肯定带不走的,还是先处理其他的公务吧!”旁边的李兴笑着说道。
“嗨,王爷,告辞了!”冯指挥使冲着李兴点点头,笑了笑,耸耸肩一脸无奈,给李秉成行完礼转身就要离去。
“我话还没说完,你们可以走。张守备的家人涉及一些军务,暂不能离开!”李秉成说的冷冰冰的。
“王爷,张泽源罪证确凿,无可辩驳,我们几个也是公事公办。再扣人,这让我更没办法办差了。”
冯指挥使刚要转身就听到这话,脚上长了钉,微笑的脸上瞬间又僵硬了,一张脸拉的老长,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按大顺律,一人犯法,家人连坐。男子发配边关,女子编入官妓。我想大人比小的更清楚吧!”
“本王已经说过,不想重复。何况这里亦是边关,更需要熟悉的人手。你回去就说本王扣的。你是让本王下令把人带过来,还是你自己送过来!”李秉成脸色抽搐了一下说道。
“不敢劳驾王爷,我自己来,我马上让人送过来!”冯指挥使如同泄气的皮球,但是硬朗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张泽源家人及其他一干人众因涉军务,暂由卫所收押。我等带走主犯张泽源回京复命就是了!”
“你们可以走了!”
“王爷,小的告辞!”冯指挥使抱起双拳行完礼,手一摆带着几个属下灰溜溜的离开了,带起一阵尘土中空中飞扬。
“所有人等一切按照军律行事,不得滋扰生事,否则依法严惩不贷!”李秉成冷峻的目光盯着校场上松了一口气的将士们,大声嚷道,如同战鼓擂进每一个的心里。
校场上众将士们“哗啦啦”一下子站的整整齐齐,异口同声俯首称是。
冯指挥使听着身后的响彻震天的喊声,异样的目光回头瞧了李秉成一眼,迅速迈开步子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走了。
“今守备张泽源因罪开缺,守备一职有陆飞暂代。其他的要务等待朝廷的旨意。”李秉成说的掷地有声。
“启禀李大人,倘若有人阳奉阴违,又该做何处置?”陆飞抬起头盯着李秉成,双目颇有些神采飞扬。
“这还要问我吗?”李秉成略有诧异的反问道。
“卑职清楚了!”陆飞说完目光从周围人群的脸上扫过。
“这样吧,边浩天暂摄左参将,协助你处理军务。右参将你自己看着任命吧!倘若军中有所闪失皆是将领的责任。其他的事本王担着!”
李秉成瞧着军中几个人彼此闪烁的目光,心里顿时警惕,迟疑了一下斩钉截铁地说道。
“谢过大人!”边浩天喜不自禁慌忙叩首拜谢。
“是……”
陆飞话还没说完,一阵震天的喊叫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所有的事都是我干的,和我家人没有半点关系啊……”张守备在远处大喊着,“谢谢!谢谢李大人。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记住你的恩情!”
紧接着一阵阵哭哭啼啼的啜泣声传了过来,幽幽咽咽,连绵不断。
“住嘴,给我住嘴!”
一阵严厉地呵斥声尖锐地传了过来,听得将士们脸色阴云变幻,情绪复杂。
“要知今日,何必当初。以权谋私就是这个下场!”李秉成扭头注视着将士们说,“如果当官是为了发财,你们就跑错了地方。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谁想发财尽可以离开?”李秉成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众将士。
校场里的将士们面面相觑,只感到风声在耳边低吟。
“留在这里就要断了发财的念想,一切以军功行赏!”李秉成说道,“我已经给你们讲过很多次,今天再重申一次,只要尽忠尽责,朝廷就绝不会忘了你们!”
正说着,一个缇骑带着一大群用绳索锁在一起,淌眼抹泪哭哭啼啼的老老少少送了过来。
李秉成瞧了一眼,鼻头一酸,随即转过目光,再瞥一眼陆飞把头一摆。
陆飞脸上一禀,立即让几个士兵走过去把人给带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