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猛然回头,用尽最后仅有的一点力量挥动着手里的刀,从面前两个人的勃颈上抹过。
鲜血溅满了老者的全身,如同油漆沾满全身。
持刀刺进老者身体的那个人终于松开了手,双手捂住了脖颈,跪倒在了地上,不断想用手去堵住鲜血迸流的伤口,然而任凭他如何努力,却无能为力。嘴里吐着血色泡沫,伤口流着血液,身体不住地颤抖。
这一刹那,卢展疯狂了,如火山爆发。
瞧着即将逃走的敌人,他青筋暴露,握紧子母刀,扬起刀砍下了那颗跪在地上依然痛苦挣扎的头颅。然后一跃而起腾空而下,又一刀砍在了那即将最后逃入林中的强盗背上。
那名强盗挨了一刀,收势不住,栽倒在了地上,半转着身体扭曲着脸伸出左手紧紧抓住后背,疼的流着泪。他却依然挣扎着向前艰难地爬着。
“大哥,大爷……饶了我吧……求求你不要杀我!”一声哀求从一张抽搐的嘴里艰难地飘了出来。
这突发的一幕使陈风发了呆。
他握着枪凝望着转过身窜入林中落荒而逃的强盗头子那张清秀的脸庞,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的凶神恶煞。他又注视着被卢展砍刀在地的那个人,回眸处,一张稚嫩的脸庞,和他记忆中上中学时期一张张清纯稚嫩的脸庞何其相似。
为什么会这样,本该在学校里无忧无虑读书的少年却干出了卑劣的血腥行为,还让人惨不忍睹,怎么就到了这种程度呢?
陈风放下来手里的枪,瞬间感到胃里一阵痉挛,难受的想哭,想伸手去阻拦,却抬不起手。
“你杀我家人的时候,可曾有过放了我们的念头!”卢展吼叫着简直就是一头失去理智狮子,除了疯狂还是疯狂。
那沉重的脚步就是死神来临。一步一步逼了过去,一步比一步响,不断敲打着那颗幼小的心灵。
“大爷……大爷……我只想活着……”那名强盗惊恐万状,伸出双手拼着命向前艰难地爬行,“妈……你在哪里……我好……”
哀求的哭诉如针一样刺进了陈风即将溃堤的心里。
突然,他眉头紧皱一个急转身弯下腰,低着头“嗷”的一声,吐了出来。他的心里防线坍塌了,心里一阵急剧的痉挛。
“你们欺人太甚!”愤怒到极点的卢展手起刀落。
“不要啊!……”
陈风远远瞧着卢展手里明光闪耀的钢刀飞快地扬起,脸色瞬间大变大声呼喊道。
然而,他的喊声未落。寒光闪闪的钢刀在稚嫩的血肉之躯上扫过。脖子里立即出现了一道鲜艳的红线,接着一颗稚嫩的头颅滚落在草丛里,在抽搐,在流血,也在流泪。
“爹……”一声惨叫,深入灵魂,响彻天地。
卢展扑向倒在地上的老者,哭喊声让人心碎。
“老爷……”一声声女人的沉痛哭泣声接踵而来。
一股刺鼻的混合味道向周围渗透了过去。
陈风感到脊背发凉,像洋葱辣了眼睛,弯着腰不停地眨着。只有一片悲痛欲绝的哀声在这片山谷里瘆人地悠悠回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恢复过来,瞧着地上的冰冷的躯体和干涸的血迹,拖着沉重的步伐缓慢地向卢展走了过来。他感觉腿里面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地走到卢展的身旁。
“节哀,”他说,“人死不能复生!”
“啊……”
卢展跪在地上发呆,直到看着陈风拍在肩膀上的一张大手才反应过来,忽然魔怔了一样双手抓住满头乱糟糟的长发,仰望苍天大声尖叫,满腹的悲痛。
陈风瞧着卢展这幅模样,听着这歇斯底的尖叫,僵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这位官人,老身失礼了,多谢你仗义出手!我们才躲过一劫!”
旁边的老妪用宽大的衣袖拭去眼泪,整理过衣衫,然后施礼说道。
“伯母,你好!昨天,我和卢展一见如故,没想到今天再见却……”陈风瞧着悲痛的老妪,又看着相像的卢展,慌忙答道,但是话说了一半,再也说不下去。
因为他的脸上冻僵了一样,万千言语不知从何说起。
“风……风兄,他们……他们杀了我父亲!”卢展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使自己是声音没有那么呜咽。
老妪听了这话,又落下了沉痛的眼泪。
“每个人都有复仇的权利!”
“我实在是忍受不住!”
“看着亲人倒在面前,这种心情我理解!”陈风说,“我只不过没想到这些强盗这么年轻,尤其这个……还是个孩子……”
“他们……更是凶狠的强盗!”卢展强忍着沉痛,半响说道。
陈风叹了一口气,说不出话来。哀伤的目光环视四周地上冰冷的尸体和凝固的鲜血,觉得分外刺眼。
躺在地上的尸体不仅冰冷,而且有的表情还很痛苦。不错,他们是强盗,或许该死,但也是一个孩子,却没有父母,还要身首异处。
错该怎么定义,为什么会这个样子。陈风的嘴里好像嚼着黄莲,心里很纠结。
老妪起身安抚好家人,带着无尽的哀痛把逝去的老公敛入早已准备好的漆黑又沉重的棺材,葬入江边苍白色的山崖下。
一柸黄土堆成一座圆形的小山丘。一根插在上面的树枝上缠着的白绫,迎着江上冰凉的微风剧烈地摇摆着,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哀嚎。
刺的那缓缓逝去的江水也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声叹息,吐出一个又一个白色的花朵,逐渐地烟消云散,像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陈风跟着卢展走进了在平坦干净的石壁上用树干和茅草搭成的草堂里。不经意的目光在左边的廊下滑过,顿时一亮,有些好奇又有些惊讶。
一个硕大的长方形木箱,带着一个木制的拉手,摆放在边上。中间一个石头砌成的大炉子,没有生火,上面有一堆黑炭。旁边有一块黑色的不规则的铁砧板。周边地上放着一些奇形怪状的铁器。
这么大的风箱,要多大的臂力才拉得动。
陈风心里感叹着,诧异的眼神在卢展身上扫过,觉得很神奇。
再往里面走,豁然开朗,空间很大只不过里面的光线有些昏暗,他也感到有些阴凉。
他抬头打量着四周。这才发现靠近山崖的茅屋里面是一个天然的洞穴。暗黑色的岩石上依稀能够看到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水珠。远处岩洞的边缘有一张看得出经过雕凿出来的大床,上面躺着一位盖着被子正在沉睡的小男孩。
卢展愁眉不展地凝视着床上的小男孩,轻轻地走了过去,竟然听不到一丁点脚步声。
“兄弟,你这真是一个好地方,冬暖夏凉啊……”陈风打量四周张口说道。
“啊……”
睡熟的小男孩听到声音,紧接着一个剧烈的颤抖,突然睁开双眼牙关紧闭,咧嘴苦笑,浑身不断抽搐。
卢展大吃一惊,猛扑上去,双手急忙按着小男孩的四肢,嘴里呜咽地叫着:“健儿,不怕……不怕,爹爹在身边!……”
陈风瞧着心里一惊,非常诧异地盯着床上抖动的小男孩,看着他的症状,自己好像也受了传染,打着寒颤,浑身上下不舒服。他极力使自己平复下来,收敛思绪不再想自己的过往,忍着痛陷入了沉思。
卢展焦急地回头瞧了一眼呆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陈风,急促地说道:“小儿……前几天突然就开始浑身无力,头痛,也张不开嘴,现在又开始了抽搐。大夫说得了癫痫……可怎么治也不见好!方圆百里的大夫都瞧遍了,却毫无起色。这……如何是好?”
“你和夫人祖上有人得过癫痫吗?”
“从没有听说过?”卢展痛苦的脸上尽是茫然。
“这不像是癫痫?”陈风瞧着小孩痛苦的咧嘴苦笑,沉声说道。
“那这是?……”卢展希冀的目光盯着陈风,激动地期待。
“他吃过什么反常的东西吗?”
“反常的东西?”卢展眉头紧锁,“好像没有。”
“他受过伤吗?”
“伤前阵子脚上划伤了,到现在还没好.”卢展按着抖动的儿子,苦苦思索着说道。
“伤口在哪里?”
“右脚底板上?”
陈风快步上前,伸出右手掀开被子,左手抓住他脚踝,脱去鞋袜,瞧了一眼伤口,又盯着小孩一脸苦笑紧紧闭着嘴,愣在了那里。
但见小男孩的脚底板上一道两三厘米长的伤口,发白,没有长住周边一片暗红,还在发炎,有脓。
这么大的伤口,感染了。看这症状八成像是破伤风。陈风想着又问了一些详细情况。
“他这不是癫痫,而是破伤风。”陈风陷入沉思,半晌说道,“不要捂住他的伤口。你家里有没有烈酒?”
“孩儿他娘,快……快拿酒来?”
“他需要安静,也不能待着这么潮的地方,给他换一个环境?拿一块干净的布来。”陈风皱着眉头说道。
陈风伸出双手就去挤孩子脚上淡黄色的脓。
小男孩迷迷糊糊中疼的嗷嗷叫,稚嫩的头在床上来回摆动着,嘴里一直打着寒颤。
卢展看得低下了头,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抖动。小孩的母亲流下了心疼的眼泪,用手不断拭着。
“风兄,有希望治好吗?”卢展问道。
“只有治才有希望。生命总是在希望的曙光里峰回路转!”陈风说着,眸子里闪烁的是一股坚毅。
卢展沉重的点了点头。
陈风顾不了这么多了,挤完后用酒反复擦洗着伤口。处理完后,他迫不及待的在卢展家里寻找可以用的上的药物,但是大失所望。
但是,孩子没有了等待的时间。
他无可奈何地吩咐卢展如何照看孩子。自己带着干净的容器在周围找了一些霉菌,又寻得一些材料快速处理了一下,就匆匆的对卢展一家交代着。
“卢兄,现在孩子急需药物,而且不能耽搁,否则有性命之忧。我必须出去寻找药物,你们务必看好孩子!”
“有劳风兄了!”卢展眼睛湿润了,激动地说道。
“我尽力而为。现在急需的就是时间。”
陈风说完瞧着这祸不单行沉浸在悲痛中的一家人,心里一阵酸楚,扭过头转身就向外走去。瞧着外面的丛林,突然他停下了脚步,半转着身张口对卢展慎重地说了一句。
“对了,今天这伙强盗损失惨重,我想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你们务必小心他们去而复返。”
“风兄提醒的对,我一定加强防范!”
卢展听了这话,心里猛然警醒,瞳孔紧缩,转头瞧着陈风心有余悸地说着。
陈风这才点了点头,放下悬着的一颗心,疾步如飞地出去了。
房屋里,一片阴暗,卢展望着陈风消失在明亮的丛林里的背影,眸子显得异常明亮,好似在黑暗中见到期盼的光明。他扭过头目光坚定地注视儿子,伸出手在那痛楚的脸上轻轻地抚过。
“他爹,你说你这位朋友能治好健儿吗?”孩子的母亲擦干眼泪问道,一脸地忧虑。
“放心吧!”卢展说,“我相信他。”
孩子的母亲只能期待地点了点头,看着床上的儿子不再言语。
“嗨,现在的情境只能寄希望于他。”旁边的老妪说道,“我观此人心地善良与众不同,难得是急人之难。今天要不是他,咱们家就彻底家破人亡了!”
“娘说的是!”
“我们要牢记人家的这份恩情!”老妪嘴里说着,神情严肃而凄然。
卢展嗯了一声,沉重地点了点头,片刻后抬起头郑重说道:“娘,风兄说的有道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看着健儿。我们出去准备一下,防止那伙强盗再来。”
卢展说完就带着妻子出去忙活了。
陈风出了山坳,就急匆匆的向小镇奔逸绝尘而来,像一阵风。他健步如飞,在山路上不断地腾跃而进,忽然听到一匹马轻轻的嘶鸣声,俯下身子深吸了一口气,仔细倾听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嘚嘚”的马蹄声。
什么人跑的这么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陈风心里盘算着眉头一皱,一个箭步窜入密林,纵身一跃跳上一棵大树,扒开树枝透过茂密的树叶注视着前方翠意盎然绿树浓荫掩映下的林间小道。
马蹄声伴着嘶鸣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近。
在陈风深邃的目光里,一匹棕红色的马驹扬起前蹄飞快地踏了过来。
马匹上一位二十岁左右,一身青色长衫的英俊小伙子,腰里挎着一把长刀,一手摔着缰绳,一手挥着马鞭,目光来回扫视着前方,一掠而过。
听着渐渐远去的马蹄声,陈风把急切的目光转向了来时的小镇,刚想一跃而下却顿住了脚步,再一次把凝重的目光转向了马匹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