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一年以来再没有接手过这种粗活,刘景山只觉得手中的廉价工具笨重难使,一通胡干后连腰背都有些酸了起来。
我都是有几个固定学员的健身教练了,凭什么还要我干杂活?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搞了半晌,正打算拄着拖把杆子休息的时候,却听到场地另一边响起了拉链拉起的声音。
刘景山循声望去,正瞥见黄怀玉面对镜子而立,已经穿好了外套。
这是搞好了自己那一半准备走了?我今天这活可是替你干的!
“黄怀玉,你这是打算下班了?!”
见到这一幕,自诩高对方一等的刘景山顿时怒火狂燃,耐不住就高声喝道。
然后,他就见到镜子内外的黄怀玉同时转过头,视线横扫而来。
“是的,有何指教?”
同样清亮的少年声线,但是以往所包含的拘谨和懦弱却一扫无踪,好似从棉换成了铁。
昏黄顶灯下,刘景山被这两只眼睛冷冷一瞧,不知道为何竟然喉头一窒,心中燥气顿消。
如果是以前,他从不敢在对练时与馆长对视,不会站得如此挺拔,也不会使用“有何指教”这样文质彬彬的词……
“哈,怀玉啊,我是说你干完了要不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刘景山信念电转间,不自觉发挥了自己平日用在馆长身上的“接化发”功夫,把冷下来的场子又热了起来。
于是,他就看见对方冷峻地点点头,径直出门走了。
“小崽子牛逼什么,小心出门撞鬼!”
看着门外好似换了个人般的黄怀玉逐渐远去,心中羞恼又起的小刘忍不住一边欢实地拖地,一边咒骂道。
······
东华联邦位于盘古大陆的最东边,其南方濒临上特提斯洋,而东边则接壤占据星球大半面积的浩瀚洋。
坐落在联邦东南部的婺州城论及繁华,在整个次大陆区域内只算中游。
此刻,黄怀玉刚从南城区的拳馆中出门,需要步行穿越整个废弃的西城区,才能到达位于市区东北部的公寓。
整个路程差不多三公里出头,走得急些需要半小时左右的脚程。
“销售类的工作通常不需要太高的学历背景,而我帅气的面容也是加分项,但本市底层的推销工作基本都没什么底薪,我这样空空如也的口袋和几乎为零的抗风险能力,恐怕熬不过一开始几个月的惨淡时光。”
黄怀玉双手插兜仔细思考,沿着逐渐废弛的人行道一路向北。
“东华联邦的语言与前世的汉语几乎一致,而根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西方蔚蓝联邦那边使用的字母文字也和前世的英文大概相似。”
“以我的英语底子,再辅以词典的帮助,应该能够完成一般难度的文字翻译工作,到时候依靠网上接翻译单子便可以摆脱现在的境地,至少有了规划的余地。”
此世的东华联邦数百年以来一直没有掉出列强行列,单论工业和军事能力更是首屈一指,是故义务教育内容中并不强制教授西语——这让文字翻译行业始终供小于求。
上周,节衣缩食的黄怀玉在电脑城淘到了一台不知道几手的老旧PC,也正是这笔一千多元的开支让他的现金流几乎枯竭。
离开新峰拳馆既然已成为定局,黄怀玉对“同事”们的容忍度自然越发下降。
一路步行,黄怀玉很快离开了最为繁华的南城区,进入了鬼城般的西城区——在三十年前,这里本是婺州市的繁华中心,只是在新世纪初逐渐掉队,最后直至废弃。
当然,这个新世纪指的是公元元年以来的第三十五个百年,即二十一年前的3500年。
进入西城区后,街道明显变得狭窄,长期没有维护的路面上常有凹凸起伏,随处可见裂缝和垃圾。
由于电力系统年久失修,整个片区没有一盏亮着的路灯,除去各处老楼中偶尔能见到的星点灯火,视野中最为明亮的反而是头顶的明月,以及被远处主城区映照的灰色天幕。
“呼。”
感受着明显下降了的气温,黄怀玉轻吐口气戴上了运动外套的兜帽,进一步加快了步伐。
近些年来,随着西城区的完全废弃,几乎整个婺州市区的流浪汉都到此安家,导致这边夜晚根本没有治安可言。
好在,黄怀玉本人占据了“贫穷”和“壮小伙”两个属性,不虞被抢。
判断目标是否有油水,乃是底层穷人们为数不多的卓越天赋。
长风穿街而过,将过时了不知多久的报纸卷上半空;他抬头望去,只见正西方向的半边天极被城池般的阴云盖压,好似随时可能崩塌。
“要下雨了,我得快点;否则淋湿了衣服,明天可要遭罪。”
黄怀玉想到。
这时,一阵压耳的爆炸轰鸣在几个街区外响起,惊得他心头一跳。
“是煤气爆炸吗?”
他不由驻足,将视线沿着声音来处延伸,却正看见百余米外的老旧七层居民楼顶上有一道人影高速掠过。
糟糕了,是超凡种!
第一时间,黄怀玉就意识到自己“撞鬼”了。
穿越之后,努力在业余时间广泛的他很快便发现此世与前世地球的最大不同——所谓科学暂时无法解释超凡力量,在此间真实地存在。
虽然各国官方不约而同的三缄其口,但网络上随处可见关于“超凡种”们的目击和讨论;更有许多爱好者团体们将搜集到的所有案例和人物命名归档,互相分享。
出于多方面原因,这些拥有超人力量的“人”或者“生物”在城市(尤其是强国城市)内行动时总体保持低调,以至于黄怀玉曾仔细翻找继承自肉身原主的记忆,也没有找到任何可能相关的经历——在当时,他还忍不住扼腕遗憾。
不过,叶公好龙般的好奇终究抵不过直面未知时的恐惧;在看见远处驰掣于楼顶、飚出明显人类不可及高速的黑影后,他立刻迈开大步,想要在被波及前尽快离开。
可惜,已经太迟。
未等冲出半个街区,黄怀玉左前方十数米外的居民楼四楼阳台便朝外炸开,澎湃声浪割得他耳膜生疼。
下一秒,一个人影撞破了腾空而起的烟尘,好似炮弹般在飞溅砖石的点缀下斜穿街道,将道路右侧老旧社区的一段水泥砖墙砸成了一地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