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上班,上班车时方尘有些昏昏沉沉的,便想到车最后边没有人坐的大座上接着打个盹儿。迷迷糊糊地正往里走呢,旁边忽然有人拉了一下衣袖,停下了脚步一看,原来是黄婷娟。
方尘一下子困意顿消,“嗨,原来你在这里?”
黄婷娟往里挪了一个位置,把双人座位的外座空出来,“是啊,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了,我这段时间很少坐班车。”方尘边落座边说,“因为送孩子,孩子学校有早自习,去得早,就直接坐公交了。”
“嗬嗬,我也是,跟你一样一样滴!”黄婷娟拍了拍方尘的手。
“孩子明年小升初吧?是该紧张了。”方尘跟黄婷娟说话特别自在,不用担心说错话。这是一种真正的朋友关系。
“对呀,孩子小升初,咱们跟着紧张受累。”黄婷娟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与疲惫。
“你是不是也有点儿缺觉?”方尘认真看了看黄婷娟的脸,有些苍白。
“可不是嘛,昨晚陪着孩子写作业,弄得太晚了。”黄婷娟用手掩着口鼻,悄无声息地打了个哈欠。
“嗨,别太累着,我看派位就挺好,初中还是离家近点儿好。”方尘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她就没怎么管坚坚,基本上是放任其自由发展。
“话虽然是这么说,咱们做父母的还是要尽心尽力,特别是男孩子,自律性差,还是得管一管的。”黄婷娟停了一下,问:“你的脸色也不好,也是陪着孩子写作业闹的?”
“不是,我昨晚填了首词,耽误了时间。”方尘歉意地笑了笑,自觉在做父母这方面也不如黄婷娟。
“是吗,说来我听听!”一听到诗词,黄婷娟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方尘想了想,还能记得,便一字一句地背诵道:
“菊。
叶美,花奇。
随秋爽,伴东篱。
能添绚彩,亦驱寒袭。
梅兰竹密友,重九日尊席。
天下众人皆爱,世间英俊多惜。
君子永住纯善地,真花常着忍辱衣。”
黄婷娟马上说:“啊,一七令,很好啊。”停了片刻,才接着说:“这最后一句,真花常着忍辱衣,是怎么个意思?”
方尘呆了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写的时候只是单纯为了与----君子永住纯善地----这一句对仗、呼应上,随口编出来的。当时主要想着菊花的一个特点,就是叶不过顶,叶子光合作用制造营养却永远甘居于花下,这才是真正的花,有忍辱负重的精神,是花中的君子。这会儿你一问,我倒想到那些绢花、塑料花都是常开不败的,永远那么鲜亮,而真正的花,它的常态是没有花儿的,是很朴素的、很默默无闻的。”
“哎呀,你说的太好了。”黄婷娟歪着头笑看着方尘,“不过,你知道---忍辱衣---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
方尘摇摇头,“不知道,昨晚写到这句的时候费了好长时间,后来想到衣食住行,除了住,只有衣可以做文章,想着既然是----君子永住,那么---真花常着什么衣呢---然后不知怎么脑子里就跳出了这么个词儿。”
“哎呀,你很有慧根呀,”黄婷娟笑道:“这说明在你的阿赖耶识里有……”方尘听到这里一头雾水----阿来椰实?是个什么东东?
看到方尘迷惑的神情,黄婷娟又变了个说法,“就是在你的识海里,噢,也就是潜意识的海洋里有忍辱衣这个概念,所以你才会在冥思苦想中突然想到它……”
方尘点点头,“嗯,对对,有道理,我就是苦思冥想了好半天,突然那么灵光一闪就想到这个词,觉得很熟悉,好像知道它的意思,可又说不上来。”
“那就对了,我现在说说这个词的意思,你看看跟你想的那种感觉是否一致?”黄婷娟接着说:“这忍辱衣,是佛教用语,是指以柔和忍辱之心为衣,佛教徒认为这世上最美的衣服就是“柔和忍辱”衣,如同平常衣服能够防寒热,这忍辱衣可以防一切嗔怒的毒害。你看,是这么个意思吧?”
“嗯,嗯,对对、对。”方尘狂点头,这一席话说到她心坎儿上了。心中似乎有厚厚的云层裂开,明亮的阳光照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