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辽战役的胜利,重真觉得等到大明真正涅槃重生,回顾这段历史,完全可以推到将这场战役推到一个新的高度上,其意义远超宁远、宁锦大捷。
因为这场战役是由大明主动发起的,进攻性质上的胜利。
袁可立远较袁崇焕年迈,却比之更具进取之心。
袁可立没有打断爱徒的有感思索,待其轻轻点头之后才又道:“元素生性孤傲,老夫这个登辽巡抚对他打击甚大。为了与老夫一较长短,此去东江必定力压毛文龙,甚至干得出矫诏斩杀这种惊天之事来,徒儿此去,可能阻止?”
重真嬉笑道:“大帅有尚方宝剑,徒儿也有尚方宝剑。”
“汝钦?”
“正是。”
“哈哈哈,世宗皇帝的御赐宝剑,确实能够力压元素的尚方宝剑。但是徒儿可别忘了,你曾是他的部下,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老师,您可不可以不要像皇上那般时时提点徒弟?”
袁可立再次大笑,大力拍拍重真的肩膀道:“确实成长了,真的很不错。”
重真嘻嘻笑道:“再不然,徒弟这里还有信王殿下御赐的贴身金牌呢。”
袁可立突然凑近重真道:“听说信王妃曾经送过你一方玉佩?”
这方玉佩在坐实重真信王身份的时候,起到过至关重要的作用。
重真至今回想都觉得这场穿越就像一场梦,一场无比真实也无比光怪陆离的梦:“不知待到梦醒时分,会否再次回到那个飞机大炮特战之士的热血时代里。”
重真独自一人遥看牵牛织女星时,脑海当中经常产生这样的念头。
然而就算是梦境,他也必须将之持续下去。
哪怕这个现阶段还算美妙的梦,最终衍变成了令华夏深深压抑的梦魇。
这便是重真的决心!不畏过去,无惧将来!
重真估摸那个侍卫长把自己错认为信王的时候,就是因为看到了这枚玉佩。
因为那天进宫面圣,重真就佩戴了一下,毕竟这是他最值钱的身外之物。
反正佩戴在铠甲里面,不愁别人会看见,从而怀疑他跟信王妃的关系。
没想到为了去救信王府的大火,铠甲一脱,自然而然也就面向世人了。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少,知情者只要是有点脑子,就不会随意乱嚼舌根子,以免惹祸上身,于是重真便愕然道:“没有啊,这怎么可能呢?”
袁可立当即一脸正气道:“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为,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明明是有,你怎么可以说没有呢?以后出去不要跟别人说我是你师傅。”
重真惊呆了,没想到袁可立居然是这样的人,如此的八卦。
正气将他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掩藏得很好,幸好他的双眼便如孙猴子的火眼金睛那样,因为穿越重生而与经受八卦炉的锻造无异。
看似寻常,却可洞察这个世间许许多多的掩饰。
袁可立并无恶意,对他的这个表情也很是满意,便又偷笑道:“是张盘告诉为师的。”
重真当即愤然道:“果然是他。”
袁可立嘎嘎大笑,八卦之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重真气着气着,忽然也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倏止,师徒两人相视一眼,再次大笑。
人与人之间的交际,就像这般神奇而又不可名状地缠绵着。
许多人的人生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论是友是敌。
于这师徒二人而言,一切情感,一切布局,皆在不言之中。
袁可立还是那个袁可立,重真也还是那个重真。
两人都未因身份的拔高而又丝毫转变——不忘初心。
一夜促膝长谈,把酒言欢。
第二日清晨,重真告别抗金英雄、恩师袁可立,乘舟北上,前往东江皮岛。
整个黄海海域都在袁可立的掌控之中,觉华水师又素来与登辽水军有所联系,因此袁可立怎么可能不知道袁崇焕也已乘舟前往皮岛。
就连他所乘坐的哪艘海船都知道——破冰号。
这一年的冬天,辽东湾海面薄冰,破冰号破冰前行,后重真一日抵达皮岛。
毛文龙把重真当作了真的重真,热情地招待了他,对他一个后生执礼甚恭。
那元帅长元帅短的狗腿架势,把重真恨得差点儿拿出尚方宝剑砍了他。
重真好歹忍住了,因为皮岛的海鲜还不错。
而且皮岛在后世属于朝鲜,并不归属华夏。
因此重真对于收复皮岛并且长久占据的毛文龙,多少还是挺佩服的。
虽然毛文龙越来越有把皮岛当作自己海贼王老巢的倾向。
皮岛是在后续那个封建朝代治下,大手一挥,满不在乎,被朝鲜柔性侵占的。
重真的故土情节很重,因此一来到此,并不是奔赴酒宴,而是巡视海岛。
直至日头在海平面上消失,海岛与海面都沉浸于一片万籁的黑夜。
唯独海浪以一种奇特的节奏,不断地拍打着海岸,似乎想将海岛吞噬。
然而,不论海浪大是不大,海岛就在那里,无悲无喜。
月亮取代了日头在黑夜里的位置,日月轮转,总有生辉。
这一夜,月明星稀,皮岛干冷之中带着潮润。
“星光,其实也是太阳的光辉。”毛文龙听不懂重真的这句感叹,然而接下来的那一句古诗却听懂了,“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好诗,好诗啊。”毛文龙轻轻地拍打着粗糙的手掌。
重真觉得这家伙简直就是在侮辱自己,才不相信他会连没有读过这句诗呢。
尽管在重真眼前所展现出来的毛文龙毛大帅,确实属于不学无术的那一类。
然而镇守东江骚扰后金,为华夏拓土开疆,是狗腿还是象牙,又有啥关系呢?
毛文龙觉得重真这个读过书的武将,显然是拿古诗在表达与自己的一见如故。因此,趁机热情地邀请他奔赴酒宴。
重真本想出淤泥而不染的,但终究拗不过污泥们的热情,大笑着与之同流合污。欣然拍开三年醇斯风老酒的封泥,为自己与皮岛诸将添满大碗,一饮而尽。
这些酒,还有一百头猪,都是他奉天启与信王之命,拿来犒赏皮岛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