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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尚方宝剑欲斩东林官员

    东林官员则无不白眼直翻,那出列的官员实在是忍不住了,戟指怒喝道:“堂堂朝廷命官,休要油嘴滑舌。本官问你,你究竟什么身份?”

    黄重真轻蔑地瞥了他一眼道:“本将什么身份还用说么?黄副总兵呗。难道你跟袁帅一样,刚开始的时候认为本将是后金细作?”

    那好歹也是进士出身的东林文臣,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当即,便跳着脚道:“你休要猖狂,你若真把自己当做大明的副总兵,为何会于奴酋的埋骨之地,擂响建奴战鼓,献上一曲?”

    黄重真愕然道:“唱首歌而已,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么?况且本将那时候还不是副总兵,只是一介守备而已,在武官遍地的关宁军中,无异于小兵一枚尔。”

    “你休要跟本院咬文爵字!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霸王乃是何等人物,你堂堂大明辽东关宁士兵,怎可将此称号献于奴酋?”

    黄重真摊摊手道:“你要这么说的话……这位大人您贵姓?”

    那东林官员一愣,道:“本官姓高,名扶风。”

    “啥?攀龙附凤?果然好名字!这么说东林魁首高攀龙高大人,是您亲戚?”

    “不是附凤,而是扶风!”

    “嗯,我知道。攀龙附凤嘛,你不要说了,我懂的。”

    “你……这……”高扶风暗恼“这混蛋怎么如此不知官场规矩”,索性把心一横,挺胸收腹道,“是又如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么?”

    黄重真道:“父母赐名乃是天经地义,可是你将这副姓名用来投机钻营,攀龙附凤,就当然不可以啦,请问您是哪一届从东林学院毕业的?哦,本将的意思是说,你是哪一年参加的科举,主考官又是谁?”

    高扶风不无傲气地下意识说道:“这还用说么?本官的主考官是杨涟……”

    群臣之中蓦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引得本来都快忘记了这点的天启,都有种咳嗽的冲动了,却又实在舍不得这出好戏,便催促道:“你们倒是快点儿啊!”

    黄重真歉然说道:“吾皇恕罪,并非微臣刻意牵着这位攀龙附凤大人的鼻子走,实在是微臣只是在演绎这些年来大明朝堂处理朝政的常态。”

    此语无异于一块大石头骤然投入了微波粼粼的湖水当真,当即便令水花四溅,群臣哗然,东林阉派于此刻再次达成共识,对这语出惊人的小子,一阵声讨。

    唯独李标来宗道等少数几人,轻抚胡须,相顾点头,赞赏不语。

    魏忠贤眼神阴冷地盯着黄重真,后者赫然觉得犹如被一条阴毒之蛇盯住了那般,却依旧怡然无惧,心系天下,光明磊落,朝他咧嘴一笑。

    魏忠贤见状,想起此子那次于魏府寿宴之上,也是如此笑得灿烂,怒怼崔呈秀,明里暗里却都在奉承自己,便又摸不准他的具体意图,只好阴鸷地瞪了一眼。

    黄重真感受到了其中的警告意味,心中冷笑,面上却抱拳躬身道:“吾皇恕罪,接下来微臣将充分发挥直捣黄龙的作战精神,再不拐弯抹角。”

    “好。”天启强忍着咳嗽的冲动轻轻点头——他也很喜欢直捣皇后的黄龙府。

    魏忠贤却错误地以为,这小子所请罪的对象,非是天启,而是自己。

    黄重真深深地忘了那个犹如老僧的九千岁一眼,便潇洒转身面向高扶风。

    但他尚未开口,高扶风便在其兄高攀龙的眼神示意之下,欲先发制人道:“本官听说你与奴酋的庶妃阿济根很是亲热,一曲,莫不是舍不得此女?”

    “此乃我关宁军最高机密,高大人怎会连如此秘辛都知晓?”

    黄重真先是瞪眼大惊,旋又淡定说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霸王项羽确实无愧于千古英雄,然若是由高大人选择,是愿成为项羽,还是效法刘邦?”

    “这……我……本官……”这帽子扣得,要人高扶风大人如何回答哦。

    重真追问道:“高大人是愿吾大明效法西楚?还是成就大汉之煌煌传奇?”

    “这……你……皇上……”高扶风大人觉得自己快要凌乱了。

    “皇上是最高裁判长,在本次辩论的胜负尚未分出之前,是不会发表意见的。高附凤大人,您东林院派还有什么招数,便尽管使出来吧!”

    “你……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休怪本官不念同僚之情!”高扶风将牙一咬,便要发飙。

    “你特么心中有同僚之谊么?”黄重真心中鄙夷,嘴上却道,“愿闻其详。”

    “面对建奴伪京之伪宫,为何轻声感叹‘又见面了’?不要以为本官不知道,你与建奴,铁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高扶风戟指大声道,其架势堪称声嘶力竭。

    黄重真仰天盯着大政殿雄伟古朴的殿顶,叹道:“高攀龙大人的本领本将尚未领教,但你高附凤却铁定是个蠢蛋。

    本将刚进殿时就回答过这个问题了,我是徐渭徐文长从抚顺建奴的屠刀之下救出来的,是被师尊耗尽毕生心血,于极北之林栽培起来的茁壮树苗。

    本将封师尊之命南下西进,途中血刷镇北耻,火锻抚顺关,勇闯……本将都不好意思再说了,皇上,魏公公,诸位大人,你们说微臣还需要说么?”

    “如此大涨我大明志气之事,为何不说?”

    “就是,要说要说,一定要说!”

    天启与魏忠贤尚未开口,李标和来宗道便赫然说道。

    天启瞥瞥他俩,拢嘴轻轻咳嗽了几声,便挥挥手权当同意了。

    “好吧,那我还是不说了。”黄重真敏锐地感受到了天启的状态变化,有心想要为其诊治一番,然而很遗憾,此时此地,他不能。

    重真只好加快进度道:“我确实去过沈阳故宫,还在大政殿内会晤了奴酋,促成了宁远之战,令其折戟宁远城下,这些英雄事迹,皇上和兵部都是知道的。怎么,他们没告诉你么?”

    “是这样么?”高扶风下意识地看向乃兄。

    然而东林魁首高攀龙,竟也是一脸茫然。

    黄重真瞥见阉派的官员都在阴恻恻地偷笑,尤其是那五只笑面虎的老大崔呈秀,当即便面向他们道:“崔尚书崔大人,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崔呈秀见识过他那比御史言官还要厉害几分的风闻奏事之能,连连拱手,以示甘拜下风。

    黄重真喃喃自语道:“也不对啊!我刚刚明明说过了啊……哦,高大人呐,您现在明白了吧?还有啥招数不?”

    高扶风一张因为长期的不晒太阳,以及沉湎酒色,从而白皙的俊脸,于此瞬间涨得通红。

    他眼角余光一瞥乃兄,见其肃然地重重点头,便也咬咬牙道:“若你真的身家清白,为何袁帅在对于的宗卷之上,只写下了一个‘清’字,那个‘白’字,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落笔?”

    东林院派遣出高扶风为战将,搬出的这些,其实无一不是莫须有的攀咬。

    然而黄重真以史为鉴,想到的却分外深远,尤其是当高扶风近乎面色狰狞地说出了那个“清”字的时候,他的心中更是涌起了惊涛骇浪,瞬间便生出了千万个念头:“清?满清?不但闯贼与满清?便连东林与满清……不!不可能的!”

    但不管是否存在这种堪称惊天的可能,历史的旧恨与当下的新仇于此瞬间骇然重叠,都让他无可饶恕这帮“屁事不干,只会捣蛋”的东林文臣。

    于是,“汝钦”宝剑再次轻吟出鞘。

    黄重真于此瞬间只往前迅速踏了一步,便将凌寒锋利的剑尖,抵在了高扶风喉结前方,令其连呼吸都屏住了,更别说咽口水滚动喉结了。

    “黄小将军,凡事好商量有话好好说,您可千万别冲动啊……”就连高攀龙这个东林魁首都不敢稍有异动,只敢陪着小心劝说道。

    “大胆!”

    “放肆!”

    东林派系内部也有争端,与这兄弟二人并不对付的一些人,则趁机毫无顾忌地戟指怒喝,欲演借刀杀人之计。

    其余群臣,无论阉派还是中立清流,尽皆呆了。

    便连天启和魏忠贤,都感到措手不及。

    然而天启内心的深处,竟只觉得分外有趣,乃至跃跃欲试,对于这只辽东关宁大蝗虫的欣赏,更甚了几分。

    魏忠贤则内心震撼,升起了对之的深深忌惮,暗忖道:“此子,端的是比老夫,还要不顾所谓的官场之规啊!”

    李标来宗道等人率先回神,纷纷劝道:“黄小将军,万万不可啊……”

    阉派之中则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中层官员小声怂恿:“杀了他!杀了他!”

    黄重真岂能如他们所愿,正自冷笑,便要收剑,却见群臣之中忽然闪出一人,跪地带着哭腔高呼道:“皇上,难道您忘了当年的移宫之案了吗?”

    此言一出,当真是比之黄重真的宝剑出鞘,更要语惊四座。

    非但阉派官员纷纷放声怒喝:“放肆!”“大胆!”

    便连一力促成移宫案的东林院派官员,也都惊惶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