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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教顾炎武学太极

    “不过在见到你们之后,某家又决定,便在这关外再坚守几年,又有何妨呢?待袁帅……待袁帅像熊帅那样被迫辞官,再回江南也不迟……”

    顾同应本想说待袁帅如熊帅那样含冤致死的。

    话到嘴边,便又换了一个相对委婉的说法,且话刚说完,便“咚”的一声趴在酒桌上不动弹了,还很快便鼾声如雷。

    “阿真,这……”少年们自然而然地看向重真,顾家的大老爷们也都看向他。

    黄重真轻轻一叹,道:“先把顾大哥扶回去休息吧,小嫂子,热水烧好了没?”

    “烧好了,各位小将军可是要洗漱?”远远传来小嫂子们的娇呼。

    “嗯。关外苦寒,小嫂子和诸位大哥大姐,切记要多喝热水啊。”

    “知道啦,生水里面有许多小虫子嘛……呀,我夫君这是喝了多少酒啊?不过好久没看到他这么放纵自己了,多年苦闷,一朝得解,多谢各位小将军。诸位叔伯,夜深了,也请快去歇息吧。”

    “好嘞好嘞,婆娘们,快随自家夫君回家去咯,可别跟错人走错门哦。”

    也不知哪个糙汉喊了一嗓子,笑骂声中,聚了半夜的汉家男女,便都迅速散去,热闹了大半夜的顾家庄子,也渐渐地趋于平静。

    连夜收拾出来的干燥柴房里,同屋的周吉等人已渐入梦乡,鼾声渐起,黄重真却眯着眼安静地躺着,脑海中回荡着顾同应说的那番话。

    袁七作为袁崇焕的家丁,自然不希望听到任何人说他的任何不是,尤其是在自家大帅能人所不能,率二万孤军誓守宁远,狠挫奴酋的情况之下。

    祖大乐吴三桂作为袁崇焕的嫡系,也容不得外人对自家大帅说三道四。

    可是黄重真却知道,顾同应的担忧,一定会成为现实。

    袁崇焕一定会步入熊廷弼的后尘,并且结局比之那头熊蛮子,还要更加悲惨一些。

    其中有朝堂的原因,也有这个自负的“本部院”自己的因素。

    熊帅被斩之后传首九边,自然无比冤屈,可好歹由后来的崇祯皇帝平反了。

    可袁帅不但被崇祯皇帝下旨给剐了,连身上的肉,都让被舆论误导的百姓给争相购买,煮熟了吃进肚子里,或者拿去喂狗。

    不但受到当世的谩骂,便连后世都争议不断。

    黄重真觉得,崇祯皇帝的这一手甩锅本领,堪称炉火纯青。

    可他却不知,这一甩锅,却将诸多有担当的官心也给甩没了。

    自袁帅死后,泱泱大明,文武百官,便再也没人愿主动请缨前往辽东。

    大明最后的时刻,洪承畴被迫前往,与后金劲旅战于松锦,终因朝堂大佬和皇帝的催战,以及十三万九边劲旅的复杂成分,战败,投降。

    黄重真觉得,崇祯以身殉国的气节无可争议,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为后世明粉所津津乐道。

    但凭良心来说,这个优柔的君王就像被捆在网中心的蝴蝶,虽奋力挣扎,却终究并非乱世里的一介圣明之君。

    但是这一切,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大头兵罢了。

    即便是知道历史的轨迹,那又如何呢?如果狂妄地去螳臂当车,无非是让自己粉身碎骨罢了。

    自己所能做的,只是尽力去改变身边的人与事,因势利导,奋勇抗争,就像觉华岛上与后金铁骑的力战那样,唯死战尔,其他的,便交由天命去决定吧。

    重真崇祯,会否有所联系呢?

    念及此处,便连重真二世为人的稳健,都感到心脏狂跳了一拍。

    不过旋即,他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不认为那个自诩黄半仙的养父,真有这般通天彻地的先见之明。

    虽然他确实有些跛脚,眼神也不是很好,两样都沾。而华夏的算命先生,也大多不是瞎的,便是缺腿的。

    其实皇帝也好,小兵也罢,放在历史的长河中,便都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充其量只是历史的参与者和见证者。

    但是不可否认,在古今中外的历史中,掌有更多权力的人,对于历史的推动无疑更加显著。

    权与利最容易挂钩,所以天下熙熙,不为利来,便为权往。

    皇帝重真是不想的,不过总兵都督兵部尚书内阁首辅啥的,他还是有点儿兴趣的,毕竟要想更有成效地去守护大明,首先便要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权利。

    正所谓臀部决定思维,位置决定所应承担的责任嘛。

    在这个世界上,首辅有首辅的责任,匹夫有匹夫的责任,就看他们愿不愿意负这个责任了。

    黄重真自嘲地想到——目前的自己,实在是人微言轻,只能在历史的长河中随波逐流,因势利导,却不能一言九鼎地去主动改变。

    自己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行,虽每每令人啧啧称奇,却也受到了不少非议。

    远的不说,只说这支出使后金的小队里,除了周吉大牛之外,大多数人虽然钦佩自己,却做不到死心塌地,便连吴三桂这小子都敢动辄质疑。

    其实黄重真最期望的,便是他袁崇焕真的有撂挑子不干的那一天,那么便由自己来接替他的位置。

    从而避免大明战力最强,两次硬钢后金铁骑并且取胜的关宁军,变成一把对内作战锋利无比,对外却别说进取,便是守成都变得有些吃力。

    想着想着,酒的后劲与倦意便已叠了一层油一层,带着一队人马牛犊一般低着头从沈阳拱到柳河的少年,终于彻底地放松身心,沉沉地进入了睡眠模式。

    庄子里的鸡犬都似乎很给面子,或许是昨日被黄重真救了一命的缘故吧。

    ——朋友来了有美酒,好客的顾家庄人本想将家里的公鸡都宰了的,毕竟母鸡是要用来下蛋给娃娃们吃的。

    那么问题来了,母鸡没了公鸡,到底还能不能下蛋呢?

    这个问题,黄重真想了两世都没想明白。

    顾同应家的威武大公鸡,直到天光大亮才顶着硕大的鸡冠,伸着修长的脖子奋力鸣叫起来,就像大将军一声令下那样,嘹亮的鸡鸣之声便此起彼伏。

    在山巅徘徊了许久的太阳公公似乎接到了信号,一忽儿便跃上山巅,将可爱的笑脸展现在世人面前,见草木之间全是露珠,便笑吟吟地蒸腾干净,驱散湿润。

    这颗善良的恒星,带给地球的人间以光明温暖和干燥,让苦苦求存的这个时代的华夏儿女们,心中充满着对于生存和美好生活的渴望。

    虽然昨夜睡得很晚,却已经是谍战后金之后,睡得最香甜的一觉了,黄重真照例闻鸡起舞,来到院中进行早锻炼。

    浓墨般的长发随意地挽成一个发髻,又用一根金箍棒般的小木棍,随意地缚在脑后,举手投足之间,显得那般干爽利落,富有力感。

    周吉等少年,也自然而然地跟在他身后,便连桀骜的吴三桂,都心甘情愿地成为这堂早课里的学生。

    顾家庄子占地颇大,外围是田地,最中间是一个极大院子,像是华夏古文明中的校场,供演武,供聚集,供晒谷,又像是后世城市里的广场那样,所有的房舍都绕之而建,也足以容得下好几百号人。

    早睡早起的顾炎武,早就像一个孩子王那样,领着一帮小屁孩在院内转悠好一会儿了,只是得了各自母亲的严令,才没敢闯入柴房,去揪祖大乐叔叔拉渣的胡子,去拔大蝗虫真哥哥茂盛的腿毛。

    却见大哥哥们起床之后简单洗漱,便来到院中如老太爷一般慢悠悠地动作,先是捧腹大笑,紧接着觉得有趣,竟也跟在后边,一板一眼地学起来。

    嘿,别说,还挺有模有样的。

    尤其是当黄重真取过大铁剑,看似缓慢,实在犀利无比地挽起一串行云流水般的剑花之后,小屁孩们无不羡慕地惊叫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家里,取回父亲用竹子做成的大宝剑,喝哼哈嘿地耍起自创的剑法来。

    那场景,堪称群魔乱舞。

    小嫂嫂们,也就是他们的母亲,却站在檐下奋力地鼓掌叫好,嫩脸之上浮起良多羞红,满是宠溺的幸福。

    宿醉的汉子们好梦正酣,被院内的热闹吵醒,便骂骂咧咧地来到房外,醉眼惺忪地看到自家娃儿,竟笨拙而引以为傲地耍着集自创与父亲教的庄稼把式呢。

    于是乎,满身的慵懒纷纷消失,都尴尬地想要唤回尽给自己丢脸的娃儿。

    “爹,为什么不让我们学啊?”顾炎武不满地质疑自己的父亲。

    其他的小屁孩见自家大王杵在原地不动,便也假装没听到自家父亲的呵斥。

    “你们那叫学么?简直……简直就是瞎胡闹。”顾同应满脸通红,也不知是酒劲尚未消散,还是给躁得慌。

    “哪有啊,爹。”顾炎武顿足反驳,一如后世那些平日里在课堂上接受良好教育,放学了或者双休日便漫山遍野撒欢的华夏孩子,灵动,聪慧。

    “你过不过来?我数到三……一,二……”顾同应照例说不过儿子,便照例想要重新树起父亲的威严——威胁,动武。

    顾炎武撅着小嘴挪动脚步……其他的小屁孩们,则早就很有眼力见地跑到了自己父亲身边,咧着嘴冲还想挣扎的顾炎武直笑。

    阳光,田野,双亲,孩子,鸡鸣,狗吠,猪叫……

    这不正是黄重真最为向往的童年,以及退休之后的生活么?

    可惜呀,自己眼看着就要退伍了,却差点儿挂了,被首长以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用时光机传送到了大明。

    在此过程当中,他那强壮的肉身毁灭了,万幸灵魂成功传送,与大明抚顺一道稚嫩有趣的灵与肉,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如今想来,或许自己一向尊敬的老首长根本就是故意的。

    毕竟,他好像不是很放心自己这些经受战火千锤百炼的特种兵,带着一身的武艺与国家秘密,回到繁华和平的地方,去过寻常人的生活。

    “顾哥,孩子们要学,便让他们学吧。”黄重真适时地出声帮衬。

    顾炎武欢呼一声,立刻跑到他身边扯住他的衣角,乌溜溜的大眼睛,则可怜巴巴地瞅着父亲。

    其余小屁孩,也都重新跑进院子,围绕在两人身边。

    “黄弟……不是,老弟,这……好吧,那便有劳了。”

    华夏古人对于授艺是很看重的,虽然院内的这个国字脸型少年,并没有开坛收徒的意思,可顾同应还是站直身子,郑重地行礼。

    其余的糙汉和小嫂嫂们,也都纷纷行礼。

    “哪里哪里,是我等叨扰了。”

    黄重真等人忙郑重回礼,然后便一人揪准一个孩子,瞬间就变成了大魔王形象,二话不说便嘶吼着想要展开魔鬼训练,令孩子们瞠目结舌,心内惊恐。

    “循序渐进,可别吓坏了他们。”黄重真无奈地摇摇头,忙出声提醒。

    然后,便转向他的开山大弟子顾炎武,说道:“学武可不是这般容易的,尤其是学剑。十八般兵器之中,剑乃君子,既可中正平和,亦可剑走偏锋。

    但不论何种剑术,都讲究剑出如虹,惊鸿一现。所有老祖宗流传下来的剑术之中,我最喜欢的,便是这一门,太极剑术。今日,我只耍一遍,你可看仔细了。

    第一段:起步,并步点剑,弓步削剑,提膝劈剑,左弓揽步,左虚步撩……

    第二段:弓步平斩,弓步崩剑,歇步压剑……

    第三段:仆步穿剑……

    你要记住,剑法是死的,但人是活的,你要融会贯通,便自然而然地能令剑法也活起来,说白了便是灵活运用。

    看清楚了么?好!那便耍一遍,让我看看你的记性与悟性,到底如何。”

    黄重真在后世的时候,就从来不跟别人讨论华夏传统武术与西洋搏击术孰胜孰略的问题。

    他只是单纯地喜欢,然后苦练,将之融会贯通,令之成为说话吃饭那般简单随意。

    与人对战之时,配以力量、速度,便往往能够一招制敌。

    即便是与人势均力敌形成鏖战,也能够凭借自小苦练传统武术所带给自己的身躯柔韧度与坚韧的意志,取得最终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