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何进等人商量一夜,所指定的阳谋。堂堂正正,让敌人无懈可击,毫无还手之力。
原本如果他们选择搞阴谋的话,手段无非是你暗杀我,我暗杀你而已。双方军队都有对方的探子,谁想出手对付对方,都很容易被对方发觉,从而导致失败。
但是用阳谋就不一样了。
趁着先帝新死,朝中没有主事之人,何进等人就可以借着给先帝办理丧事,防止葬礼出现意外的名义,公然调集大军进入皇宫,把皇宫控制起来。然后自己再在百官面前,强行扶立刘辨即位。那些阉党们只会背后搞阴谋,哪里能抵挡得了这个?
他们可不敢在满朝文武百官面前,在先帝的葬礼之上,公然搞什么事情。
毕竟在身份上,他们只是宦官,只能呆在内廷,上不了朝堂的。十常侍们以往在内廷里可以呼风唤雨,暗中掌握天下大权。但也只能是暗中,无法浮出明面。否则,一顶宦官干政、蓄意谋反的大帽子扣上来,谁也救不了他们。要知道那前朝秦朝,其灭亡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赵高公然干政!
何进他们公然在朝堂上做什么,九常侍们就算事前知道了他们的打算,也是无可奈何的。
这就是阳谋的性质:我就是让你知道我要干什么,你也只能被动受着!
而珠帘后面的董太后,见此情景,气得怒哼一声,起身走了。
董太后没想到底下人居然敢这么干,刘宏临死前说册立皇子协为帝的事,董太后也是知道的。现在他们居然敢擅自违背先皇的遗命,立那个屠户出身的何皇后的儿子!
简直放肆!
但是她也没有办法。毕竟她身居后宫,在外廷可没有什么权力。后宫干政同样也是大忌呢!
而何皇后,则得意地一笑,心说自己这位便宜哥哥真是干得不错!现在自己亲儿子当了皇帝,朝中大臣又都是何进的党羽,这天下已然落入了她何家手中,简直是太好了!
至于死去的刘宏,根据群臣商议,定谥号为孝灵皇帝,史称汉灵帝,葬于文陵。
中平七年,三月九日。
皇子刘辨即位,史称少帝。改元光熹元年。
何进见大事已定,便趁机收编了蹇硕的西园军。原西园军的外壳还在,统领依旧是蹇硕。但内里的士兵却早已改归何进调遣。京中其余九常侍一党的部队,看到九常侍失势,亦尽皆投顺——就算再傻的人也能看出九常侍们药丸了,他们可不想陪着那几个太监一起掉脑袋!
在事后的庆功会结束时,袁绍再度提议诛杀宦官:“中官结党,今日可乘势尽诛之。”
在袁绍看来,这何进就是太优柔寡断。现在本来局势已定,诛除宦党易如反掌,还犹豫什么?早灭了那帮太监早完事!省得日后留祸患。
袁绍为了不被曹操等人打扰,此时是单独约见的何进,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了。
何进正犹豫时,忽然宫里传唤,说何太后要见何进。于是何进便顺势跟着进了后宫,袁绍则暗道可惜。
见了何皇后,兄妹二人互相庆祝了一番后,何进便趁机提起九常侍的事情。虽然何进并不想同他们刀兵相见,但事情毕竟得有个解决,至少要有个结果才行。
不能说你想杀我,没成功,我就可以放过你们算了。
那可不行!
我可是大将军,皇帝是我外甥!不是好欺负的!
何皇后听完何进的话,觉得何进毕竟是外廷中人,思维方式与宫内不同。于是笑着对何进说:“兄长,你不可轻信那些大臣。宫中之事我比你清楚!设计谋害你的,仅蹇硕一人而已!并不干张让他们的事。”
心里想到,这后宫里可不如你想象得那么太平,里面刀光剑影不比你们宫外差!在后宫里的“战争”中,也是要讲兵法的,既要打击敌人,也得拉拢朋友。那九常侍就是自己的朋友,自己怎么可能自断手脚,去对付他们?
何后的话出乎何进的意料,何进心说你是我妹妹,干嘛要替外人开脱?他一时情急之下,起身凑近何后道:“太后,你……你为何要偏袒张让之辈?”
心说那帮混蛋可是想要我的命,这时候你还偏袒他们干什么?
何后见他离自己太近了,都能闻到对方的呼吸了。虽然是自己哥哥,但也太放肆了!于是面色顿时转冷,直呼他的职位,让他认清楚身份;“大将军!”
何进亦觉得有些不妥,又坐了回去。
只听何皇后继续道:“大将军,你仔细想想,你我出身寒微,若非张让等人,能有今日的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何皇后心说,当年我鸩杀王美人,要不是十常侍替我求情,我这皇后早就被刘宏给废了!哪里还有今日?
再往前说,当年我能进宫,也是托的郭胜的关系。不然现在我还在南阳跟你当屠户呢……噢,也许会嫁出去,嫁给一个养猪的……呃……
我何氏虽然不才,也是个讲恩义的人,怎么能对救命恩人见死不救?
何进心里却不这么想,心说你分明就是疏远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去偏袒你那亲妹妹的公公!
虽然心中不服,但也不敢造次,只得道:“太后所言不差,只是……蹇硕现在何处?”
心说就算你偏袒张让他们,但蹇硕你总不能偏袒了吧?我可不能白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何皇后见何进屈服了,便得意地一笑,把八常侍唤了出来。
“你们出来吧!”
张让八人立刻滚了出来,手捧着蹇硕脑袋,跪下哭诉求饶,按照事先背好的台词道:
“大将军饶命啊!”
“大将军饶命啊!大将军,始初设谋陷害大将军者,止蹇硕一人,是蹇硕勾结董太后欲加害大将军,并不干臣等事。蹇硕已被郭胜所杀……”
他特意提及蹇硕是郭胜杀的,希望何进能想起当初郭胜与他的情谊来。
说着把盖住蹇硕脑袋的布撩了起来,给何进看看,“人头在此。望大将军看在昔日的情面,饶了我们吧!”
何进一看这人脑袋怪恶心的,赶紧让他们把布盖上。
郭胜也表态说:“从今以后我等,听从大将军驱使,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二心呐!”
何皇后也帮着说道:“蹇硕害你,业已被杀,你又何必听他人之言!他们确实无辜。”
何进一看情况都这样了,这剩下八个人确实是杀不得了,要杀可就得跟自己妹妹翻脸了。
只得作罢道:“看在太后的面上,且饶你等这一回!”
然而还是心有不甘,于是又补上两句狠话:“可你们听清楚了,下不为例!倘若再阴谋害我,可别怪我不给你等留情面!”
张让听了大喜,更加卖力地表演哭道:“谢谢大将军!我等再也不敢了!”
看完了他们演戏,何进便告辞何后,捧着人头回到大将军府。
他派人召集来自己一党的文武大臣,然后对众人道:“蹇硕设谋害我,可族灭其家。其余不必妄加残害。”
心说有了这个人头,也算是安抚你们了,省得你们整天老吵吵着要我杀尽宦官什么的。
不想袁绍却不干,说道:“这必然是张让等人,嫁祸于人。若不斩草除根,必为丧身之本。”
随即用挑唆的语气问道:“难道你真的要放过八常侍?”
何进心说你别太过分了,怒道:“吾意已决,汝勿多言……”
说着又觉得语气有些过硬,叹了口气,摆手道:“散啦!”
众官皆退。
三月十日,太后命何进参录尚书事,何进一党其余人皆封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