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千里的明月谷,生灵寂灭,看不到行人,看不到觅食的野兽,俨然成了生命的禁区。
然而就是这样的环境,苍穹往下,却有两个小点过了许久之后开始缓缓挪动,渐渐往下逼近就能看出是两个人影的轮廓。
明月谷混战已经过了不知多少日子,都说山中无岁月,而对两人而言,这种感觉并不是时间的概念,本来两人就是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度过这般久的日子。
他们起身回神过来,唯有衣物上冻结的鲜血以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在提醒着之前的大战多么凶险。
对峙着,仿佛瞬间还要冲出去来个你死我活,但终究还是没有动手。
两人不约而同停止下进攻的意图,寒风和大雪凛冽刺骨,号叫着覆盖掉他们相背离去的四串蹒跚的脚印。
……
凌蝎满面疲惫,浑身痛楚,魂印也有崩散的趋势,脑海里不断回荡着黎紫怡坠入深渊前的呐喊,“不要死。”
同时白兰,小月月,媚娘,某些跟自己有过关联的人都走马灯似的漂浮过脑海,捉摸不定,抓也抓不住。
他此生极重守诺,最终的念想也是要带蓝逸飞离开混元门,于是一步步离开明月谷,也便是混元门的方向。
至于明月谷幸存的本土妖族,媚娘甚至青儿以及姑姑他们,想必也是痛恨自己的罢,痛恨自己吞噬明月谷地脉,导致万里冰封。
也许再次相遇,就是兵戎相见,紫烈如此,他们亦是如此。他面无表情,冷若冰霜。
————
“那依你所言,此次下山,明月谷之行,你们混元门是全无所获了?”
蓝逸飞饮了一口酒,勉强轻笑一声,略带调侃道。
正是明月高挂时分,四周静谧无比,虫蚊嗡嗡唧唧发出声音,林木影子婆娑,风吹不止。
沈凡瞧着蓝逸飞兴致缺缺,更是观察其神色后判断他被铭鸿嗜血特性折磨得极深,这一思忖之下竟是时间过得飞快,回过神来对面的男人已隐隐有不耐以及若有若无的痛楚,脸色也因此几度变化而变得复杂。
他深深呼吸,道:“确实是一无所获,没什么好难堪的,徒然浪费精力和努力的何止是我们,魔族那方或是妖族也无人得到什么奇遇了,半分不敢动弹,如同木头一般杵在那里直到结束也毫无作为。至少本人差点得手,若不是你师弟打断我的法阵完成,明月谷那处灵气源头已是归我所有。”
“凌师弟打断你法阵?”蓝逸飞面露疑惑,低眉思索,暗暗推演当时的情景,但苦于没有亲身经历,也没法全部想象出来。只是,眼前的沈凡,布阵施法又是有什么目的呢?竟然说要得到灵气源头,前所未闻。
沈凡心底终究是有不想说出的秘密,但他明白自己无意间接触的禁忌之法只是皮毛而已,倘若无法正确运用,或者说能力稍有不足,便有可能深受反噬之苦,届时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灾祸,甚至自己也有魂飞魄散的可能。
但是,那个男人,打断自己布阵施法的男人究竟又是在哪里得到的手段呢?自己不过是想用禁法汲取灵脉,他却是想做些什么?
沈凡眉头紧锁,回想当时复杂的环境和各个人乃至仙神的行为,以及后来冰封天地的惊天异象,甚至仙神之力也无法阻挡,他实在想不出凌蝎究竟做了什么。
这世上还有太多自己无法逾越的障碍,比如凌蝎,也比如当天与凌蝎分生死争斗的金瞳男人,沈凡能从这两人身上感受到完全不同于常人的气息波动,好似世间种种法则于他们全是摆设一般。
“你也别猜想了,我不会告诉你关于混元门的秘密,你也别想猜测出我的手段。不过……”沈凡抬眉看着蓝逸飞,目不转睛,道:“我能告知的事情是。仙神降临世间,以后此类事情会越来越多,明月谷之事我们外人能参与的实在少之又少,最终你师弟与另一个怪人生死搏杀,我却是不知道结果的。”
“但是——”沈凡话锋一转,接着道:“你师弟已经犯下狠话,说要来混元门亲自带你下山。我不惧他,来便来了,大不了与他拼死一番。你那凌师弟状态不稳定,我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尤其我料定他与那男人决斗之后即便不死,也必然重伤。”
蓝逸飞痛苦之色竟瞬间被强力压制下去,铭鸿嗡鸣。
“我虽心甘情愿在此地受苦,但并不意味着甘心做你的陷阱手段,凌师弟与你们混元门全无关系,他来了我会拒绝离去,但你计划在其重伤之际伏杀他,绝对是痴心妄想。”
这一刻蓝逸飞好似一扫颓靡之感,回归翘楚不羁之姿,甚至有可能会破开牢笼,先一步与沈凡问剑一场。
沈凡轻轻松气,摇头否认自己要趁人之危,反而是凝思片刻就斩破牢笼。
“你走罢!”
蓝逸飞杀气尽退,惊惑不已。虽说前面沈凡说在凌师弟来之前便会放他走,但如此果断还是难免令人大吃一惊。
他犹豫着,本来内心是有坚决的想法,但又忍不住听一下沈凡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凌蝎那厮过来,你二人师门情深,异数怕是太多。”沈凡仰头豪饮,明月洒下一片银白,也将他的影子拉长,覆盖住脚下以及身侧延长过去地面上的碎石密草。
“我如何跟掌门交代不必你来担忧,你也不要再想着在此腐朽孤独,免受铭鸿嗜血的失控危机。该来的你总也挡不住,即便让你待下去,过阵子出去后呢?况且仙神降临,鬼知道后面还有多少难以预料的事情,你要做的并不是置身事外。”
蓝逸飞微微抬头,手中无力拎着酒壶,饮一口都是满嘴的苦涩。
“我能去何处呢?天大地大,受过牢狱之灾,犯过恶事,不说你宗门不会甘心放我离开,哪怕我回到夕云绝天峰,也不再是他们敬仰的大师兄了。”
“那便放下罢。”沈凡道:“我不劝你了,只说这一次。”
沈凡言罢便饮酒边离去,停顿一下又道一句珍重就头也不会,余下蓝逸飞怅然若失走出牢笼的瘦削身影,月光白亮也照不进他心底的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