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埃米尔·波黑曼,我们萨尔斯人的大维齐尔……今日吾等银沙臣民正面临着莫大的威胁,那位来自罗斯里克的高弗雷无时不觊觎着埃米尔大人的领地。他违背国王的誓言,更是一个凶手、野心家,我们必须对他进行惩罚!”
波黑曼的行宫里来了一位苦修士,他的名字叫安东,是一个萨尔斯人。他脸上有老年斑,眼角一圈鱼尾纹,身体又高又瘦,像根竹竿,仿佛一吹即断,他戴着修士们常常戴的黑色风帽,老是捧着一本破旧的古书,没人知道里面写着什么。
在此前,安东也频繁进入波黑曼的行宫,因此门口那些守卫们也都认识这个神秘的修行者,知道自己的领主非常器重他,认为他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
渐渐地,安东不仅再是波黑曼的“心灵导师”,他从一开始建议他的“埃米尔大人”争取元老院的大祭司职务,到现在开始涉足波黑曼领地的政务,他的地位越来越高,焕然成为了实际上的银沙城埃米尔。
波黑曼也的确再难以处理政事,他越来越虚弱,梦游次数也越来越频繁,恐怖的灵异事件让他长期如堕冰窖,面色近乎死者。
此刻,他就像睡着了一样,半眯着眼睛,似乎听到了安东的话,他翕动着双唇,但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大人,魔鬼已经快要夺走您的灵魂,如果您再不让自己的身体处于神圣王都的大圣堂内,您真当要万劫不复了!”安东修士突然大声道,“您需要做出决定,这是一个让您得到国王重用的机会,如果您击败并抓住了高弗雷……”
“别说了!”声音回响在大厅里,波黑曼艰难地打断了他的话,努力用那双灰蒙蒙的双眼盯着他眼前的苦修士,“高弗雷是我的老友,这是误会,这是恶魔的陷阱……我会亲自和解,并且……并且,我不甘心再被恶魔摆布,我需要高弗雷的帮助。”
安东听后气得嘴唇发紫,当即反驳道∶“高弗雷就是魔鬼!他已经失去了罗斯里克,现在他急需要边远的银沙城来立足您知道吗?!”
而波黑曼只是咳嗽了几声,唤来了一名侍者,“给我,给我一杯水,不要放香料,加点罂粟奶就好,我想睡一会儿,我逝去的妻子和女儿在梦里等我……”
看到领主漠不关心、一昧妥协的态度,安东愤怒到了极点,但他毕竟是多年进行着神秘修炼的苦修者,很快就克制了怒火,只能选择放弃劝说,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是为您着想啊,埃米尔。”
在局面一度僵持的时刻,一件突发的事情将天平的平衡给打破了。正当安东即将失望地离开前,一个士兵却突然来报∶“大人!大人!高弗雷的军队已经带着攻城器械兵临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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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银沙城的居民都紧急逃进了城市里。出于骑士风度,高弗雷禁止部下袭击他们,让他们安全逃进了城门之内。
但那之后,高弗雷的老谋深算立刻显露了出来,他当即下令截断一切前往城市的商道,占据每片绿洲的湖泊,并且布置长弓手在前往河流的道路上狙击前来打水的人,当然,高弗雷并不是真的射杀他们,而是当做一种警告。
他的目的是不断向波黑曼施加压力,迫使波黑曼出城谈判,因此并不急于进攻。他深知银沙的百姓必然站在波黑曼一边,敌众我寡,贸然进攻恐怕会损失惨重。
出乎意料的是,波黑曼本人并没有出城谈判,伴随十余骑人马前来会面的却是上次送高弗雷他们出城的丑陋修士安东。
高弗雷愈发认为银沙城内发生了什么变故,此前他便怀疑波黑曼被某些阴谋者控制了,他很快就决定要从安东口中套出更多的情报了。
而对于安东来说,高弗雷军队的示威却正中其下怀。
他们在城外双方弓弩手的射程以外的位置会面,这里的地形一马平川,无法藏匿任何伏兵,甚至连生命力极强的千岁兰都无法看见。
高弗雷全副武装地站在安东的面前,他的第一句话便是不留情面的质问∶“告诉我,为何波黑曼老友不敢来见我?”
安东冷冷回答∶“我们的埃米尔收留了尊贵的大人,但是您却以怨报德,进攻埃米尔的城市,我们的大人不再信任你了。”
“那是因为你们袭击了我们!”随高弗雷而行的亚伦斯突然插嘴道,“我们本来受你们领主之托,去解救你们的士兵和平民,结果却等到了一群要置我们于死地的怪物!哪里有什么待救的平民?”
“我们怎么知道袭击平民的队伍里有怪物?”
安东竭力否认,罗斯里克一方也步步紧逼,然而这正是安东所期望的,他希望高弗雷强硬,希望高弗雷与波黑曼反目成仇,这样就能让波黑曼下定攻击的决心!
谈判自然而然是破裂了,但是安东傲慢的态度也让高弗雷起疑。
高弗雷曾故意发怒来试探安东∶“别打岔了,立刻告诉我,为什么是你,而不是波黑曼来见我?”他把带着旗帜的长矛用力插在地上,任凭大风扬起风玫瑰的旗帜,摆出了挑衅威胁的态势。
也许是看到高弗雷叔侄等人气势汹汹的样子,真的害怕他们会对自己不利,安东身旁一名骑兵立刻说道∶“大人最近常常为妻子和女儿的离去而痛苦。而明天正是她们的忌日,你们却要在大人的伤口上撒盐,你们的良心又何在?如果你们尚存有骑士的良知,你们就应当立刻退兵!”
安东狠狠瞪了这个冒失的士兵一眼。
高弗雷一惊,“愿诸神保佑,这是怎么回事?”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也的确因此而感到愧疚,他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过分进逼波黑曼了。
此时,安东却阻止那士兵继续说下去,挥手道∶“今天谈判到此为止,我们很遗憾,但我相信一旦开战,最后被粉碎的必然是你们罗斯里克人。”
“不,”高弗雷忽然脱下了自己的手套,扔在地上,“告诉波黑曼,我们撤兵,改日再战,以我的手套起誓,我高弗雷从不趁人之危。”
安东此刻脸色的惨淡可见一斑,他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毫无血色,他知道,他希望罗斯里克人主动开战的计划落空了。
“走。”
苦修士等人立刻扬长而去,而他的态度却引起了高弗雷的怀疑。
“难道我们真的就这样放过他们吗?”一直忍耐着的亚伦斯终于忍不住爆发,“我们虽然人少,但绝对不会惧怕波黑曼的士兵!”
高弗雷看着他,笑而不语,心里却暗道∶“艾伦啊艾伦,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很多。”
那么现在,高弗雷对局势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断和了解,他已经心中有数,就只差一个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猜测了。
如果他想的没错,他的老友此时正可能面临着生命的危险。
时间,真是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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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七帕夏之城”,高弗雷却好像迟迟没有行动,派去执行任务的士兵也全都调回来了,除了安东对此很气愤外,另一个不满的人就是亚伦斯了。
他在古城另一处广场的大帐里踱来踱去,时不时唉声叹气,又时不时握拳发狠,他还在为着不能教训波黑曼而感到遗憾。在他看来,什么波黑曼妻女的忌日纯粹就是幌子,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证明,只能兀自推测。
亚伦斯一想到自己在那次沙尘暴中险些被掐死,又差点被战象踩死,便气得火冒三丈,他希望尽快复仇,况且如果证明波黑曼与龙族有勾结,那更是为民除害的好事!
侍从普罗门和已经成为亚伦斯小侍女的尤莉娅不禁为主人的暴躁而担忧。两人相视一望,额头流下冷汗。
此时此刻的尤莉娅终于换上了体面的衣裳,那些老女佣替她把乱蓬蓬的金发梳理整齐,绑成一条漂亮及腰的长辫,小脸也洗得干干净净,愈发焕发活力。与其说她是亚伦斯的侍女,倒不如说是他的妹妹,她就像一位小公主那样惹人怜爱。
尤莉娅推了推普罗门,“小普,你劝劝亚伦斯大人吧。”
普罗门擦干冷汗,说∶“少爷,我觉得吧,”实际上他看着他的主人已经来来回回兜了不知道几百个圈子,本来就有点看不下去了,“我们应该相信高弗雷大人的决断,我也觉得此事有蹊跷,那天你我都看到波黑曼那病怏怏的样子……”
“别说了!”亚伦斯烦躁之余哪有心思听下去,“谁知道是不是他装出来的,谁知道他的真面目是怎样的?”
说到这里,亚伦斯忽然像是被自己无意说出的话给点醒了,他猛地一拍手,大声道∶“对啊,我亲自去揭开他的真面目!”
普罗门和尤莉娅两人同时一个激灵,心说坏了!主人又有什么可怕的计划出现了。
果不其然,亚伦斯像五六岁大的孩子抢到糖果一样开心,他立刻左手环住普罗门的脖子,右手搭上尤莉娅的肩膀,左拥右抱,一脸坏笑,然后洋洋得意地说∶“我们要想办法混进城去,劫持波黑曼,逼他吐露实情!啊,棒极了,以波黑曼的威望,一旦被劫持,整个银沙都要不攻自破!”
“使不得啊,少爷!相信我,你一旦被抓,整个风玫瑰家族都完了啊!”普罗门和尤莉娅两人着急得直跺脚,亚伦斯却完全不在乎,我行我素。
“不会的不会的,老僵尸抓不住我的,只要你们肯配合我,我跟你们说啊,我有个大计划!”他低声在两人耳畔说了一些东西,弄得普罗门沉默不语,尤莉娅花容失色。
“就是这样,我们明天就开始行动!”亚伦斯迫不及待地要准备起东西。
普罗门和尤莉娅一同摇头道∶“这回真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