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圣山帝都”克列昂的大街小巷变得冷清了起来,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深巷里不时传来流浪狗若有若无的吠叫声,周围两侧只有少许几间屋子还亮着蜡烛微弱的灯光,就像是树洞里的萤火。
几天前,虽然圣巴利安举办了神座鹰家族统治王国四百周年的国庆,街上悬挂过两侧房屋间的彩旗还在颓然摇曳着,深深的寒意依旧挥之不去,热闹的庆典似乎从未发生过……
赫流沙公爵的马车及其亲卫队缓慢行进着,车轮在铺石路上转动,发出“咣咣”的声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街上似乎就只剩下这一行人了,这种感觉就像行走在坟墓里,静得可怕。
车内的公爵此时也同保护他的士兵们一样全副武装,穿着厚重的板甲,腰佩镶有钻石的长剑。他的右手始终握在剑柄上,不敢挪动分毫。
“真冷,这大晚上的一个人也没有。”
赫流沙抱怨了几句,看了看周围那些披坚执锐的宫廷侍卫,心下稍感安心了一些。
有这么多人还怕什么刺客?他自嘲了一番,又望望远处城外高耸巍峨的神座峰——在晚上,它就像是个黑色的巨人一般顶天立地,只不过,有一层层砧扳状的阴云正慢慢行过山腰,将“巨人”拦腰斩断。
似乎快要下雨了,空气莫名变得湿润了起来,更增添了几分寒意。
行至城内一座小教堂前寂静的道路上时,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啊?”公爵将头探出了马车的窗子,几滴雨点落到了他的头上。只见道路前方立着十来个手持刀子和斧头的人,他们穿的破破烂烂,就如同是街上乞讨的流浪汉一般,骨瘦嶙峋,完全没有战斗力的样子。
公爵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哈?这就是所谓的刺客吗?只是一些小小的土匪而已,看来是我自己吓自己,就凭一群叫花子也想来杀我。”
这根本就是找死吧,也许自己本就不该自己吓自己。
只听侍卫长一声令下,公爵的亲卫队便迅速组成了圣巴利安标准的步兵战阵:十个手持长枪的士兵位列前方,五个剑士插空排列,剩下的标枪步兵守在马车之后,在关键时刻挥洒腥风血雨。
只有训练有素的人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排列阵型,圣巴利安人盯着匪徒,匪徒盯着圣巴利安人,是在彼此试探吗?不,这是在蓄力发起进攻,匪徒们就打算这样正面冲撞步兵战阵,这无异于以卵击石,阵法的威力很快便显示了出来。
长枪毫不费力的洞穿了第一批袭击者的身体,那些侥幸穿过长枪方阵的人则纷纷倒在了第二排的剑刃之下,第三排的标枪步兵甚至连登场的机会都没有,敌人便已死伤殆尽。
战斗来的相当突然,结束的也相当之快,快的有些异乎寻常。
赫流沙公爵“啧”了一声,露出了不屑的表情,道:“所谓七大罪骑士团原来只是一些乌合之众,罢了,罢了,他们又怎能与圣巴利安久经战阵的伟大战士们相提并论呢?侍卫长,咱们走吧。”
卫队的士兵们都放松了警惕,原来恐吓只不过是一场闹剧,虚惊一场,那么也就没必要那么紧张,可以放心的前往王宫了。可是,事实果真如此顺利吗?
就在所有人松懈下来的时候,黑暗的天空隐隐闪现出蓝色的光芒,之后,云层里的雷电轰隆作响,犹如万千战鼓同时擂动,倾盆的大雨同水箭般向下坠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公爵刚想探头回去,他的面前,一个黑影瞬间劈开雨幕,仿佛从天而降,落地的同时黑影双手将马车旁的两个士兵狠狠压倒在地,黑暗中隐约听见了物体碎裂的声响——上一秒活生生的士兵,此时已然脑浆迸裂,惨死车前。
“埋伏!埋伏!”
“快帮我一下!”
士兵们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全部陷入了混乱,他们完全没料到旁边的屋顶上竟然还埋伏着这样强力的敌人。
侍卫长连忙喝令卫队重组战阵,“都别乱了!稳住!”
但为时已晚,黑影在他们从混乱中恢复过来之前,便用力甩出了两根铁锁链,如投鞭断流之势,席卷过他方圆内的好几名士兵,将战阵从内部彻底击破!
天空的一道惊雷如巨蛇般直击向大地,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将整座城市通通映成白昼。
一声迟来的震天雷鸣之后,公爵终于看清了来袭者的样貌,在其回头的一瞬间,他看到:
黑影是一个极度强壮的人,足足两米多高,就像神话中的巨人。他的头上戴着一副遮挡住整个脑袋的铁制面具,上身则完全裸露着,夸张的肌肉上交叉绑着铁链,右臂完全被金属臂铠所覆盖,极为引人注目。
铁臂人和地狱里的刽子手无异,在士兵中间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几名持盾的卫士刚刚组成盾墙还未站稳脚跟,下一秒铁臂人便已迫至眼前,他“咔嚓”一声徒手折断卫兵的长枪,一拳将盾牌打得凹陷了下去,这种排山倒海般的力量使这几位士兵向后直直横飞了出去。摧枯拉朽般的,战阵被完全破坏了。
“你,你是什么人!”赫流沙公爵被这样一种气势所震慑住了,像是看到了死神降临,“不,别杀我,求你了,别过来,你究竟要怎么样?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铁臂人透过面具阴阴地笑了一声,脚步朝公爵的马车越走越近,“嗯,我要你的命,你给我吧,也许你死之前还能陪我玩一玩。”
赫流沙的脸皮如褶皱的纸张扭曲了起来,这才是真正来杀自己的人!
他匆匆忙忙跳出马车,却由于过度的惊吓,一个踏空滑倒在路面上,激起的雨水和泥水溅满了他的身体。
该死,怎么这么倒霉!
铁臂人高大的身躯出现在了公爵面前,遮挡住了头顶的月光。
——我会死吗…公爵后脊开始发凉。
“哼哼哼,公爵阁下。”他的右手拖拽着侍卫长无力抵抗的身体,“我给你看一个表演。”
“你要,你要干什么……”
侍卫长的胸口上下起伏着,他仍然是活着的,只不过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的能力。
铁臂人对侍卫长说道:“我有一个爱好,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等侍卫长回答,也没有留给他思考的余地,只听好几声清脆的声响,侍卫长立刻痛呼了起来,那声音之凄厉,使赫流沙公爵心惊肉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喀喇,喀喇,喀喇……
铁臂人一口气扭断了这位忠诚侍卫长的十根手指,后者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直接痛晕了过去。
“七年前,我曾是一位监狱长官。”铁臂人缓缓说道,从腰包里拿出了一个瓶子,“为那些领主们服务,他们总是命令我,在审判犯人之前,一定要用尽一切手段让他们痛苦、绝望,这样犯人才会主动承认自己的罪行。”
他轻轻拔出瓶塞,把里面浑浊的液体直接灌进了侍卫长的鼻子里,“而让他们痛苦,就是要让他们在受刑时保持绝对清醒。啊,我真想让那些指使过我的贵族老爷们也体会一番这样生不如死的感觉。”
“你这个恶魔!”赫流沙底气不足地说道,“国王陛下会将你绞死在城门外,你要是…敢这么做的话……”
侍卫长突然睁开了眼睛,大叫了一声,只感觉全身都像是被火焰灼烧过后一般难受,仿佛他喝下去的是滚烫的岩浆一般。
公爵徒劳地向后爬了几步,碰到了冰冷的墙壁。他告诉自己,一切都完了。
“让我们继续吧,公爵阁下,马上就要到你表演了。你放心,今天我心情不错,如果换做平时我发怒的时候,我就不会下手这么轻了。”
雨水一滴一滴的从铁臂人的面具表面滑落,赫流沙看到这样恐怖的情景,脸色一阵惨白,想要呼救,却早已没了力气,心想这次自己算是完了,在这样如同怪物一般的人面前,自己连还手的余地都不可能有。也许,自己的贪婪早已触怒了神灵吧。
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一个有力的声音回荡在了空旷的道路上,“断剑骑士团第二骑士长,白泽尔,奉命阻止你的罪行,‘愤怒之罪’马略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