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平原被众多山水环绕,形成“天下之脊,中原龙首,八水绕城,帝王之州”的气象,再加上又有四关之险,所以经过历代阴阳家、风水师、文学家极力渲染、推波助澜,使之被誉为风水绝胜之境。
地处河西走廊中部的甘州虽然无法和与众多古都古城相比,但民间也有“四山拱张掖,八水绕甘州”的说法。其中四山是指南部的祁连山、北部合黎山、东南焉支山、西南甘峻山;八水则是删丹河、羌水、氏水、虎喇河、虏水、酥油口河、大野口河、弱水。
“八水”中的前七水是弱水支流,而弱水在大隋的长度和地位、价值,足以媲美黄河、淮水、汉水、江水,俗话说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便是由此产生。弱水流经甘州全境,最终汇入北方方圆两千多里居延泽,它流经的区域,皆是肥沃的良田、草场。
但由于甘州多温泉、地热,又有“四山”环绕,所以一到冬春季,便呈现出雾气氤氲、云烟缭绕的仙家气派。
有没有传说中的鬼神,杨集现在也说不清楚了,可最起码,他发现在云雾中的甘州人皮肤很白,年轻男女几乎都有一张水灵白皙的脸。
出了主院,杨集才发现时辰不早了,之所以觉得还早还早,是因为今天起了大雾,极低的能见度给人一种时间还早的假象。
此时天光蒙蒙亮,初升的朝霞映在浓雾之中,呈现出瑰丽的色彩。
唳!唳!唳!
觅食的一只雕、两只矛隼见杨集出来,立即从树丛中腾飞而起,欢快的盘旋在他四周,已经被它们降服的老鹰也纷纷飞来,营造出了一幅“百鸟朝凤”的画卷。
与秋水、秋月漫步的萧颖,被叽里咕噜的群鸟惊醒,疑惑的扭头看去。
“啪嗒!”
萧颖手中的宝剑直接掉落在地,小嘴微张,一双大大的眼眸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只见杨集身穿紫袍、腰系玉带,神色静宁而安详,五官俊美到了极致,柔和的晨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渡了一层光晕。
他手执宝剑自然潇洒的漫步而来,似乎是坠落凡尘的谪仙人一般,显得高贵而非凡。
萧颖见杨集向自己走来,一时间面红耳赤、心跳加快,心神险些失守。
“娘子!”杨集走了过来,忐忑的看着萧颖。
“郎君!”萧颖敛衽一礼,脸红的拾起了宝剑。
“你这宝剑,是怎么回事?”杨集指着萧颖手中的宝剑,一颗心怦怦狂跳。
这丫头前所未有的拿了宝剑来,莫非是来杀出轨的未婚夫?“勾引”未婚夫的柳如眉?
萧颖方才失态了,她感觉很是丢脸,害羞的解释道:“郎君不是说练武可以强身健体么?于是找了一把宝剑,来和出尘、如眉她们学剑。”
“我看看你的剑。”杨集不太放心的上前接过萧颖的宝剑,抽出一看,竟然是一把款式和汉剑无异的楠木剑,这下子放心了。
他故作姿态的耍了几个,还剑归鞘,还给了萧颖,笑着说道:“虽然轻了一些,不过你初学,倒也合适。等你练好剑术,我找名匠为你打造一把真正的绝世好剑。”
“多谢郎君。”萧颖接回木剑,喜滋滋的道谢。
“不客气。”杨集向畏畏缩缩的柳如眉说道:“如眉,你留下来教她们剑术,我去总管府了。”
杨集说完,便溜之乎也。
“见过娘子。”柳如眉连忙上前,强笑着向萧颖行礼。
“免礼。”萧颖将她扶了起来,微笑道:“阿娘都和我说了。”
“啊?”柳如眉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跪下行礼,期期艾艾地道:“娘子,我不是故意的,我……”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先是被独孤敏命令来当杨集的导师,接着又被杨集给上了,现在还要担心萧颖迁怒于她,吓得向一手就能掐死的萧颖正中,着实难为这个身手卓绝的朱雀卫副统领了。
不过,这才是正常的事。由于几千年的男权社会,使这个社会构筑了一套严格而严密的家庭制度。
一套套礼教延续至今,使每个大家族都有一套既严格而严密的宗族制度,达官贵人大多是三妻四妾,拥有数十个侍妾也不稀奇。哪怕是特别怕老婆的杨坚、杨爽、杨素也有很多侍妾。比如说王府中的内宅管事苏芸娘,她就是杨爽的小老婆,如果她是外人,独孤敏怎么可能让她掌管私密的内宅?
而众多女人共用一个丈夫,邀宠求欢也是正常的事,可她们争宠方式也只是凭自身优势争取丈夫更多宠爱,鲜少有人对丈夫的其他女人进行坑陷污蔑。
要是你用卑劣手段、阴谋诡计的话,又能瞒得几人、瞒得多久?而拥有三妻四妾的男人,哪个不是见多识广、心智深沉的人物?
这种男人心志坚定,岂能为了一个卑贱的小妾而与娘家强大的正妻作对?如果不对不安分的小妾施以严惩,难道任由容许这种自她开始的争斗,接着在自家宅院连续不断发生?所以要是某一个生于深宅、长于深宅、养于深宅的女人,真以为这个拥有三妻四妾的男人是任她拿捏的傻子,那最后做傻子的只能是她自己。
当然了,妻妾之间的和谐大多不她们感情好,也不是每个身为正妻的女人都有掌控一切的权威,而是全靠严格规则来限制。
谁要是敢在后宅耍心机、玩阴谋,她首先会成为后宅公敌。要是她的争斗闹成罕见大新闻,导致整个家族颜面扫地、沦为他人笑料,最后就算她的丈夫想要保她、软弱的正妻拿她没办法,但是长辈执掌的家规、长辈和家族执掌的族规、官府执掌的律法也会办了你。
《金瓶梅》、《红楼梦》里的聪明美丽女人,也没有对别的女人采用出格手段,也没有以过激手段让丈夫专宠自己而不许碰别的女人,就连泼辣出名的王熙凤也没有这么做,她要是敢挑战家规族规的权威,照样会粉身碎骨。
真正宅斗戏,是后世文人迎合现代婚姻制度炮制出来的东西,他们把职场官场的勾心斗角改头换面一番,然后放大千百倍的用在深宫大宅的女人身上,再加上刻意渲染,于是勾勒出了一幅幅惨烈无比的古代贵族女子的日常形象。这手段和目的跟新朝抹黑前朝如出一辙,都是王朝出手正统、正义的政治所需。
至于皇宫的宫廷之争,不能算是宅斗。首先是因为皇宫大内的妃子和她的儿子背后都有一支政治势力在支撑,他们是一个个政治势力力捧出来的政治利益代言人,就算他们母子不想争,也被推到前台去争。其次是妃子争的是皇后、争的是自己的儿子做皇储,争赢了就可以改规则、立规矩,之后再也没有规则来惩治,与权贵人家的宅斗相比,收益无穷无。所以宫闱之争是政治层面的权力之争、派系之争,与普普通通的宅斗完全不同。
而武力强大的柳如眉,既然成了杨集的女人,她自然也受到王府规则的束缚,面对手无寸铁、手无缚鸡之力的萧颖时,她连反驳反抗的意识都没有。
自古至今都是这样,你要想从一圈子进入另外一个圈子,就要接受新圈子的规则,否则各种规章制度让你粉身碎骨、身败名裂。
“如眉不必害怕,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看到柳如眉胆颤心惊的样子,萧颖微笑着将她扶了起来。
柳如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顺势而起,十分感激的说道:“多谢娘子宽宏大量。”
“无妨无妨,我们以后就是姐妹了。”萧颖心中是真的没什么不好的想法,她不担心柳如眉争宠,只因她今后不仅是杨集明媒正娶的王妃,还是未来皇后的亲妹妹,对她个人而言,无论是感情还是地位都相当牢固。
至于独享一个男人,她始终没想过,不要说柳如眉是独孤敏指派,就算没有这一节,她也不会产生这种念头。
这道理就像柳如眉不敢反抗萧颖的命令一样,只不过两人的层次不同,面对的问题也不同而已。
萧颖让秋水、秋月退下,确定两人听不到她与柳如眉之间的谈话以后,低声说道:“如眉,我问你一个问题。”
“娘子您请问。”柳如眉连忙说道。
“那个……”萧颖萧颖的脸蛋也“腾”的一下升起了一片红霞,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忸怩不安的低声道:“郎君不爱去青楼,唯一去的一次也是打架。所以、所以京城之中就有了一些不好传言,说郎君他不喜欢女人。你告诉我,郎君到底喜不喜欢是女人?”
即便是面对女人,萧颖也是难为情之极,可是这种关于杨集传言,成了她心口的一根刺,不问又不行,万一杨集像李渊那样,跟一个妖艳的男人不清不楚,那她就惨了。
柳如眉蓦然张大了眼睛,小嘴微微张成“o”形,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萧颖。她是杨集的贴身武婢,见过杨集无数次的占萧颖的便宜,有时候还把手伸进萧颖的衣服里头抚摸,完全就是色鬼一个,怎么可能不喜欢女人呢?
然而这个被大占便宜的人,竟然还担心杨集不喜欢女人,这实在是单纯得…让她哭笑不得,无话可说。
“当然不是了,公子怎么可能喜欢男人?”迎着萧颖求解的一双大眼睛,柳如眉忍着笑说。
“哦!”萧颖觉得自己浑身火烫,她又往柳如眉身边靠了靠,几乎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体香了,才鬼鬼祟祟的问道:“你和郎君圆房了吧?”
这回轮到柳如眉不好意思了,她想到昨夜的几番风雨、各种羞人姿势,不由得浑身发软,差点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低垂着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然后似乎怕萧颖误会什么,赶紧又抬头解释:“不是我擅自作做主,是太妃让我教导公子,我不得不……”
“我没怪你,我也不在意别的什么。”萧颖对杨集“初次”是否属于自己并不在意,也不感兴趣,她用两只秀眸闪闪发亮的盯着柳如眉,像个好奇宝宝的的问道:“如眉,那个、那个圆房的感觉怎么样?滋味如何?”
柳如眉差点被她羞死,哪有这么问人的?这叫她如何回答?
“你俩凑这么近,说什么悄悄话呢?”
身后突兀的传来了独孤敏说话,将两人本就羞涩难当的女孩吓得尖叫一声,倏地分开。
独孤敏身穿一件锦袍,显得英姿飒爽,她狐疑的看了萧颖一眼,发现她羞得脖子都红了,笑着说道:“阿颖,你这孩子心虚了。”
“没有没有。”萧颖强装镇静,吱吱唔唔道:“阿娘误会了,我哪有什么好心虚的?”说到最后,言语开始结结巴巴起来。
独孤敏一双凤目挑了挑眉:“孩子,有没有人告诉你?你一说谎,就眼神躲闪,神情惊慌”
“阿娘,我我不过是向如眉讨教剑术的问题而已…”萧颖面红耳赤,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剑术?”独孤敏看了看同样羞得半死柳如眉,念头微稍一转,立即想到自己之前对萧颖说过的“柳如眉教导杨集”的话,继而自己也闹了一个大红脸,故作平淡的说道:“那个,我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你们继续研究‘剑术’…你们下午陪我我再去看店铺。”
独孤敏怕自己笑出声来,弄得上不上下不下、彼此尴尬,不待两人有什么反应,便调了一个头,飞也似的跑掉了。
“……”萧颖、柳如眉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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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杨集春风得意的来到总管府,发现群英荟萃,寒暄几句,便各自就坐。
等大家处理好各州上呈的几十份政务问题,因功晋为凉州司马的阴世师便拱手道:“大总管,下官有一事想问。”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杨集看了下首一眼,笑着对阴世师说道:“这里无需遮掩什么。”
“喏。”阴世师行了一礼道:“在我们与突厥汗国作战之际,慕容伏允可没少在凉州搞事,他不仅纵兵掠夺商队,还怂恿亲近吐谷浑的羌人部落在凉州各处挑起事端,如今也是到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如今灾民已经安置妥当,各州政务也已一一理顺,大总管准备如何处置吐谷浑、以及跟吐谷浑勾结的羌人部落?要不要直接向吐谷浑开战?”
杨集皱眉问道:“向吐谷浑开战?”
“正是!”阴世师沉声说道:“大总管,我认为我们不能默认这个亏。”
“大总管,卑职赞司马之议,这个亏千万不能认。”行使长史之权的吏曹虞世南,亦是肃然道:“吐谷浑掠夺商旅之事在凉州人尽皆知,甚至在大兴城也不是什么秘密,之前是因为大隋和突厥之战、河南水灾、义仓改制、大规模移民、大修黄河河堤等等大事吸引了天下人的目光,所以吐谷浑的恶劣行径没有格外突出。随着各项大事归于平静,也使吐谷浑袭击大隋的恶劣行径,慢慢成为人们关注之事,朝野上下都在关注凉州,期望我们凉州有所反应,若是不作为,恐怕天下人都会大感失望,然后对凉州总管府进行口诛笔伐,所以态度必须做出来、此战也必须要打……只不过今年不合适打仗了。”
民曹杨善会拱手纠正道:“吐谷浑在凉州大地所做之事是入侵、是向我大隋宣战,所以这是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不是简单的掠夺商旅,我们不能认为是普普通通、轻轻松松的吃亏,”
“受教了!”阴世师、虞世南向杨善会行了一礼。
杨善会还了一礼,然后又向杨集说道:“大总管,我大隋四周异族林立,但却都畏我大隋,为何畏我大隋?是我大隋王朝有血性、是我大隋军人有种能打。吐谷浑既然胆敢入侵大隋,那就必须要将它消灭掉,否则的话,其他异族会误以为大隋软弱可欺,日后会人人效仿。但是虞吏曹方才说的‘今年不合适打仗了’卑职十分认同,毕竟现在已经是冬天,高原之上天寒地冻、冰天雪地,若是贸然进军,恐怕还没打仗,就会出现巨大损伤。”
“仗要打,但不是今年。”杨集见观点渐渐统一,便作出了决断。
“大总管英明!”虞世南闻言,轻轻地松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杨集被之前的战功迷失了双眼,不知轻重的军队拉上雪域高原,真要是这么做了,对于支部队必将是一场代价惨重的灾难。
“吐谷浑有道天险,若是我们不能将之克服,我军将士出现的非战损失,恐怕远比正面作战高。”杨集知道唐朝在与吐蕃作战时,对高原气候估计得严重不足,出现了几次惨重的惨败。
虽说吐蕃军凭空得到的华夏文明精髓、科技精髓,使他们军队发生了质的飞跃,其军的武器装备、战力都不亚于唐军,但高原气候也确实是唐军的噩梦。
每次大战还没开始,唐军就被高原反应弄倒了一大片,剩下的,战力也不高不到哪儿去。若是自己傻乎乎的在冬天杀上高原,恐怕也会惨败。
“天险?”阴世师问出了心底的疑问:“大总管,卑职对吐谷浑有所了解,虽说山势险要,但也算不上是什么天险啊?”
“我说的天险是水土不服。”高原反应大家也不知道,杨集自己也解释不清楚,索性就用人尽皆知的“水土不服”来概括。
阴世师沉吟半晌,说道:“虽是如此,但是我们总不能因为水土不服、一直被动挨打吧?”
杨集说道:“当然不能,但我们可以派兵去适应上面的气候,只要度过适应期,战士们便和现在无异了。”
阴世师拱手道:“请大总管下令。”
杨集起身道:“去军机室,对着地图商议。”
“喏。”众人纷纷起身,随着杨集走向军机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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