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众人,陈源兄弟二人结伴而行,不过小半个时辰,县城的城墙就已经出现在视线里。
行走间来到城前,不过几人高的城墙,简单的以夯土垒成,周长不过五六里,四周还孤零零的坐落着几个望楼,远远望去,里面也是空空荡荡的。
城门口,依稀的行人往来之间,大门口处不过两三个士兵,穿着一身破旧的红色对称夹衣,原本鲜艳的颜色也几乎褪去不见,头上的红笠军帽也快垮了半边,脚下的一双红袄鞋也略显破旧,扶着一杆长枪,百无聊赖的望着过路的人群。
因为是小城所以也没建什么瓮城,所以过了城门,就算进了城了。
小货郎的沿街叫卖,商铺酒肆的伙计在门口拉客。各种嘈杂的人声伴入耳里,各种食物混合的香味也混入在这四散的街道之中。
这还是陈源第一次来到这个时代的县城,瞪大了眼睛,左瞧右看的。
领先了半个身位的陈成走在前面,引着陈源朝常去的酒肆前进,看这路径不过就是一个拐弯就到了。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本就是弱肉强食。
往日里这条繁华的街道,都是被一群常住在城里的乞丐占着的,现在却有一个小乞丐突兀的出现在这里。
不远处,几个乞丐气势汹汹的朝着小乞丐的方向走去,看这情形,小乞丐的形势怕是要糟。
别以为乞丐有多可怜,在陈源的记忆中,那些成帮结伙的乞丐,可不是什么善类,偷抢拐骗,行凶伤人,什么都干。
过往的路人似乎都习以为常,陈源也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就打算继续走了。但是旁边的陈成却已经改变了行进的方向,朝着小乞丐的方向走了过去。
“光天化日的,你们几个干什么欺负人,”一声爆喝把紧跟上来的陈源还吓了一跳。
可能慑于陈成的威势,亦或是看到二人体型健硕,不好相与,连句狠话都没放下,片刻之间就溜的一干二净。
看到小乞丐鼻青脸肿的在那儿哭着,陈源也动了恻隐之心,转身走到刚刚路过的馒头摊,买了几个大馒头,二话不说的就塞到小乞丐的怀里。
旁边卖菜的大姐见状,还奉承的说到,“大兄弟,俺在街道上卖菜也卖了好几年了,可没见过你们这么心善的。”
小乞丐拿到馒头,不过稍做迟疑,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许是饿的急了,三两下,就将一个大馒头吃进了肚子。
小乞丐吃完一个馒头,将剩下的小心翼翼的包了起来,放进怀里,二话不说,就要给陈源兄弟二人跪下磕头。
......
不习惯别人给他磕头的陈源,迅速的伸手拦住了正要磕头的小乞丐,顺势又坐在了他的身边。
“看你这年纪还不到十岁吧,”陈源略带着好奇和疑问说到,“家中还有其他人吗。”
话音刚落,许是说到了伤心处,就是刚才被几个人打都没哭的小乞丐就“呜,呜”的哭了出来。
陈源轻手抚着小乞丐的一颤一颤的后背,听他说到。
“我家原本是住在彭溪镇的。”
旁边的陈成把话接了过来,”彭溪镇,归着台州府管的,离咱这儿可不远。”
许是这小乞丐勾起了陈源的好奇,又接着问道“那你家的大人呢?”
“没了,”小乞丐哭的更加厉害,“村里来了倭寇,都死了。”
陈源虽不是学历史的,但是嘉靖年间闹倭乱这事儿还是知道的,只不过具体哪年开始的,在哪,却是太清楚。
旁边的陈成一听,脾气立马控制不住了,脱口便骂,看这架势就像要上去拼命一般。
陈源赶忙先安抚住这爆脾气的兄弟,看着可怜的小乞丐,伸手在身上摸了一把铜板,放到他的手心里。
“有机会找个店铺做个工,当个学徒的也好,至少先活下去。”陈源对着小乞丐说到。
现下的陈源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
这一个小插曲,让二人的心情略显沉重,来到酒馆里坐定。
几个下酒小菜,两三份应季时蔬,一壶酒,很快就摆在了桌面上。
“来,先干一个,”陈成给二人的碗里倒上了酒,接着举起来说到。
三两杯酒下肚,陈源两兄弟的话匣子也慢慢打开,之前路上经历带来的沉重感也冲淡了不少。
“拿下了这银矿,乡亲们的日子能好过不少,这几年大家都过得太苦了,”陈成感概的说到。
现在的义乌可不是几百年后,那个全国小商品集散地,外贸发达,家家做生意,能吸引全国想要发财的年轻人奔赴的地方。
自经过元末明初的战乱,发展至今已快两百余年,人口的增长,土地的兼并,让这些原本靠着土地吃饭的农民,生活日益得困顿。
“只是近几年,倭寇闹得凶,台州离咱这儿这么近,也不知道能不能闹到咱这儿,”陈成给自己夹了口菜又接着说到。
”这附近的驻军呢,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吧,“城门兵丁的样子,让陈源这话自己都问的没有底气。
陈成愤愤的回到,”指望他们,还不如我手里的棍子呢。“
在新时代红旗下长大的陈源,确实很难体会这个时代的无奈。国家富强,蒸蒸日上,他自己也在部队里,在人们看不到的战线里默默守护,直到牺牲。
时光静好,是有人在为你负重前行。
不过话说回来,朱元璋建国之后,在兵制上参考了前唐的府兵制,建立了卫所制度,初衷是好的,也曾夸口,”吾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米。“
但是社会在进步,制度就要有相应的改变,军户们负担越来越重,只能不断逃亡。
百十来年下来,就造成了现在的情形,有兵犹如无兵。前几年更是让几十个倭寇,杀到南京城下,要知道,这可是大明的陪都!
陈成似乎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过多的谈论了,“不说了,接着喝。”
推杯换盏间两人已显醉意,天色也渐渐暗了。
陈源看了眼天色,对着陈成说到,“成哥,今儿喝的差不多了,来日方长,该回了。”
“成,那就早点儿回去吧。”
搀扶间,二人走出酒肆,借着太阳落山前的最后一丝余晖,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