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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种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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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京城墙上,老将种师中看着城外的金兵攻城,感到疑惑。讹里朵围困燕京城九个月了,此前甚样的攻城花活没有干过?但是却从无奏效。

    此后就进入漫长的互相袭扰之战中。无非就是燕京出动大军出城门列阵,放牧战马,收割柴草,或者接应海州宁海军沿水路发来的辎重钱粮。

    讹里朵就要极尽骚扰、阻挠、疲敝之能,双方你来我往,都是极为注意不要太过损兵折将。可如今讹里朵却一反常态,甚至连易州的高召和失部也被他拉了过来?

    这是何故?吕颐浩也在各种算计、分析,谭稹却心不在焉。童贯,那个一心忠于太上皇的童贯死了,以背叛太上皇的罪名被处死。

    老实说,谭稹觉着童贯的罪名当真滑稽。你说童贯那个人,他一个宦官却要长出几根胡须,哪怕安一个秽乱深宫的罪名,都比说他背叛太上皇,更显真实。

    童贯就是太上皇身边最忠实的老狗,没有之一,只是唯一。谭稹的忠实、战功、人脉都没有童贯好,他能活到现在,大约还是托福身在燕京,天高皇帝远。

    可自己,终究还要回去汴京,到了那时候?谭稹想想都要不寒而栗。

    今天之所以会三个人一起出现在东城上,是因为算计好的海州辎重又该送来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它出事,如今的燕京,完全靠这条水路在维持生存。

    只是今天的水上之战,更加激烈。九个月了,哪怕讹里朵再不熟悉水性,他也训练了一支水师出来。平素也只能用来骚扰而已,但是今日却在玩命地阻击海州辎重。

    金人水师的阻击强度显然也出乎宁海军水师的意料之外。双方激战甚酣,渐渐及于燕京城外。种师中却忽然听到一句似是而非的吼叫:“翰离不,死了!”

    “整军!~,出战~!”种师中的身躯开始打摆子。哪怕他已经是个年近七旬的老人,素以城府稳重见长,此时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谭稹就像兔子一样跳了起来,尖锐的笑声开始在燕京城头上飘荡:“哈哈哈哈哈哈!”

    吕颐浩抹了一把眼泪,喃喃自语:“此天佑我大宋也”!

    整个燕京城开始疯狂起来,城外的金兵却如被雷亟。高召和失呆滞一下,看看身后的讹里朵。讹里朵却神色恍惚,难道今日便是败了吗?

    “大帅,请下令撤兵吧!某家当率部殿后,誓死也要护得大军安全!”高召和失拍马窜了过来,冲着讹里朵大喊道。

    燕京的城门正在大开,里面足足三万将士就要冲出来决战了。可是高召和失却看不到己方大军有何应对之策!这是取死之道也。

    信安军到蓟州的路上,孙村。

    宋江勒马停在孙村的入镇路口,望着眼前的残垣败瓦,沉默了半晌,突然破口大骂:“贼金狗!莫叫宋某追上了,定要斩杀你们一个都不剩下!”

    这已是他渡过高粱河追杀路上,路过的第六处村镇,处处皆是一般景象,不仅人畜无遗,连房屋都烧得干干净净。

    “宋江哥哥,斥候在村中找到四十五具尸体。”行军参军张青回来禀报:“这孙村原本有三百多户人家,男女老幼该有上千人口,看来都被金狗掠走了。”

    其实,究竟是金狗掠走了,还是村里人自行逃走避乱,宋江也不敢确定。但是被杀的四十五具尸体,却未必全是金狗的锅。

    因为很多人的死,一看就知道不是一个时间段发生的。金兵杀了不少,但是此后一路上追杀金兵的宋军,也很难逃脱嫌疑。

    回想这几日的战事反复,就算宋江这样见过大场面的人物,也要惊心动魄。挞懒攻破河间府以后,就开始直扑沧州,杵在之间的长芦镇首当其冲。

    宋江所部不过三千步兵,面对数万铁骑冲来,如何能抵挡?他在听到关胜派人报信后,就直觉不妙,接着传来河间失守的消息。

    宋江除了率部往沧州逃亡,别无他法。但是前方却忽然涌来大股的青州军,直奔河间方向而来,他们这是在反攻了!不光青州兵在反攻,已经驻扎沧州的济南兵,也大开了城门。

    “翰离不死了?”宋江有些恍惚。他甚至还能听到青州中军中传来了二嘎的嚣张长啸,宋江心中一紧,赶紧勒转马头,冲着惊魂未定的属下大喊:“弟兄们,跟我上!”

    正在行军的挞懒所部被青州兵迎头冲杀,“翰离不死了,翰离不死了!粘罕死了,金兀术死了,挞懒死了,吴乞买死了!”

    各种乱七八糟的死了声中,几乎每个有名有姓的女真豪杰都被“死了”许多次。但是翰离不死了!这件事情却十有八九是真的。

    金兵大乱,纷纷溃逃。无论挞懒怎样上蹿下跳,他的军心再也无法凝聚。所部机宜文书萧公翊紧紧抱住挞懒的马头,苦苦哀求:“大帅,事不可为也。快走吧。”

    斜卯阿里也率所部赶来:“大帅且率大军去武清过河安置军阵固守,再要通知燕京方向北去檀州,守住古北口。此地有某家在,必不让宋军追及大军也!”

    然而兵败如山倒,随你斜卯阿里怎样英雄了得,也决计无法继续守住河间府。最可怜的却是昨日才投靠过来的河间府降卒,今日又要面临昔日大宋同袍的追杀,当真苦也。

    各种的混乱溃不成军,从河间府一直蔓延到武清,不及停顿一下,又再次向蓟州蔓延。不仅仅是金兵败逃得溃不成军,追杀的宋军,一样兴奋得溃不成军!

    此时只要有一支金兵定下心神,就地组织反击,宋军必要面临一场大败不可!安宁追的胆颤心惊,眼见青州兵已经追的远了,只能让贺太平整军他的指挥旅,守住阵型行军。

    即便前方生乱,也不至于乱到不可收拾。因为担心济南军一样麻烦,安宁又遣戴宗去找宋江所部,让他也维护好阵型行军。

    刘豫?早已率人不知追杀到什么地方了。

    所以,宋江所部才从最早的“先头部队”,变成了今日的断后。虽说军功要少了好多,然而这些年的摸爬滚打,让宋江意识到,什么功名利禄都是假的,只有活着才是真的!

    当年若不是离开海州,自己和弟兄们如今,也都该是万人敌了吧?史进、燕青、武松、朱仝、杨志,这些昔日的小老弟,如今哪个功名成就不在他宋江之上?

    说起来,都是泪啊。安公子的手段,宋江表示永远看不明白。既然看不明白,那就跟上好了。这一路上,宋江所部都在规规矩矩,就是踩着军阵的鼓点行军,随时堪战。

    “刘学士大约引兵追杀挞懒去了石城。前面三河的宋兵,却是燕京小种相公和谭稹太尉的兵。他们追杀的,却是讹里朵所部。

    此外,斜卯阿里有五千人守在宁河。燕京来报的消息,高召和失有万人兵马死守顺州,正在与谭稹太尉的兵马对峙。”孙青再次禀报军情。

    宋江皱了皱眉,宁河远在石城的身后,刘豫实在太孟浪了,自己该怎么办?继续跟上去,侧翼的斜卯阿里就是个巨大麻烦。不跟?刘大学士却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

    多年从军的厮杀经验,让宋江对顺州的高召和失所部也是忌讳极大。燕京一共不过三万五千兵,小种相公的兵最少两万有余,就算还有定州兵马助阵,撑死不足三万。

    谭稹追杀高召和失,所部也就万余而已。兵力上并不占优,只是趁着金兵混乱这才翻盘而已。问题是,若金兵不再混乱了,谭稹能抵得住高召和失的反击吗?

    金兀术看着一队队乱军从身前窜去,不为所动。古离罕曾经建议堵住通道,就地收编溃兵。金兀术却摇摇头,这些人心志已乱,勉强收编了也无甚大用。

    倒是不如自己便在此地打一场阻击战,把身后的追兵料理了。这些金兵过了滦河自然就会安定下来,此后怎么做,一点不用自己操心。

    追兵是南朝鼎鼎大名的小种相公,究竟自己的铁浮屠、拐子马是个怎样的实力?小种相公就是一块上等的磨刀石,机会难得啊!

    种师中的追杀其实十分勉强,几乎毫无准备。他此前本意是在燕京城外大战一场,解了燕京之围即可。没想到讹里朵因为弟弟翰离不的身死而心神失守,一溃千里。

    这却是难得的好机会啊!种师中甚至不及携带辎重粮草,就带领部队轻装追击而来。不久,种师中部的前锋进抵三河镇,距离渔阳不过三十里。

    大军继续追击十里许,部将黄友就敏锐发现地形不利,“前方的脑渔沟山下有数千金兵列阵,我部大军宜火速退军,或者北去山脚扎住营寨布防。”

    种师中擦擦额头汗水,四下张望后苦笑道:“黄将军且看,我部如今还驻得下来吗?此时言退,不用金兵追击,咱们自己就是一场惨败。

    大丈夫生死有命,死则死耳。何如关扑一把,传令三军攻击脑渔沟!”种师中不但没有采纳黄友意见,反而下达了攻击命令。

    一般情况下,小种相公的这个主张是正确的。特殊的是,他今日遇到了金兀术,和他那跨越时代的铁浮屠、拐子马。

    攻击前进的宋军遭到铁浮屠的迎面碾压,两翼拐子马齐飞,骚扰拦截不断。无论种师中如何军略过人,他终究无法对抗铁浮屠、拐子马的降维打击。

    两万燕京大军纷纷作鸟兽散。种师中领身边亲卫百人呼号苦战,身被四创,饮恨疆场。定州的马识远、洪皓所部两千人仓惶退往新仓,却与正在孙村徘徊的宋江部,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