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会议室内,长度超过十五米的巨大幕布骤然垂下,投影仪的绿色显示灯默默亮起,机器的运转声响起。
下一刻虹光照亮整块白幕,白色的幕布陡然变成了耀眼的血红色,反射出散光映红了每一位代表的面庞。
血色的浪花浮起暗红色的沫子,如此诡异的一幕惹得众人窃窃私语。
“这...这是什么?”
“流程吗?”
“谁开的?”
透过微型摄像头远程监控的电气专家推动控制器,勐地将音量调至最大。
刺耳悲鸣的尖叫声骤然回荡在空旷的大厅内,像是用小刀刮刺着耳膜,不,这简直就像是用大斧从耳边将脑袋直接噼成两半!
李哲难受得堵住耳朵,甚至都听不清周围的人在说些什么。
但很快,音量便恢复正常,刚才一幕,好像只是一场设备出现故障的意外。
突发一幕惊到了所有人,一时间,居然没人出面制止,足足过了十数秒,一位负责人急忙跳出来质问:“谁干的,这是谁干的,关掉,快关掉!”
满屏幕都是红色的血海与刺耳的尖叫,甚至能隐隐听到有节奏的长管敲击声。
诡异的音调,单调的血海,令人毛骨悚然。
投影中的画面,简直就像是在放恐怖片,以至于这位负责人还以为是有人恶作剧,故意整蛊破坏大会秩序。
森下助二捏着宣读捕鲸计划重新开始的讲稿,感到一丝不安。
直至画面开始升空,越飞越高后,这丝不安瞬间爆炸。
森下助二的脸刷一下惨白,他腾地站起,直接翻过桌子,越过曰本代表发言人,挤过人群吗,冲着台上的委员长喊叫道:“关掉,快关掉!”
如此不雅的举动,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
有嗅觉灵敏的记者立即闻到了大新闻的味道,举起摄像机,卡察卡擦。
闪光灯让森下助二沉下了脸,朝着行列外不停冲去,十数位代表被暴力推开,面露不渝,甚至有几个人高马大的,故意挺直了身子,阻挡森下助二的去路。
另一位发言人代表看到森下助二还没反应过来,可等到那熟悉的三面环海,熟悉的隧道,熟悉的渔民渐渐出现后,他的大脑一阵眩晕。
完了。
是海豚湾!
暴雨降临在繁华的银座街道上,即便如此,依旧阻挡不了人们步行的热情。
银座两旁人行道宽阔,每逢周末,车辆禁止通行,变成人潮拥挤的步行商业街。
今天正好是周日。
黑色的雨伞阻挡住雨水,沿着边沿落下一圈水幕,透过模湖透明的水帘,可以看到高楼上的霓虹灯透出的幽幽紫光。
日光灯管的影子倒映在大理石地面上,理查德听见瓢泼大雨打在屋顶,周围川流不息的人如同流水。
理查德的身前背着一个背包,可谁都能看到背包与胸膛的夹缝处是一块显示屏。
没人在意这个突然出现在楼沿下的老人,只当他是买了电器后,因为没有伞,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挡住了回家的路。
有小商贩看到了商机,机敏的来到理查德身边,询问他要不要伞。
理查德笑了笑,礼貌地拒绝了商贩,随后看了看表,整点后,不再等待,踏步进入大雨之中。
被拒绝了商贩惊了一下,内心不屑:“死抠门,不怕显示器进水吗?”
但下一刻,商贩说不出话了,因为他看到这位年逾六十的老人大踏步的走往了十字街道,最后一言不发的站在了正中间。
老人面容严肃的放下身前的背包,将其背在背上,露出了胸膛前的显示器。
路上的行人侧目,却并没有停下脚步。
行为艺术在东京街头并不常见。
大雨打湿了理查德半百的鬓发,可他并没有离开,笔直的站立在十字路口的正中间,身旁的新人擦肩而过。
理查德胸口处的屏幕忽然亮起。
一模一样的血光,一模一样的刺耳尖叫。
部分行人侧目驻足,对老人的行为起了些许兴趣。
这样的行为艺术,在东京街头较为少见。
“血海吗?他想要表达什么?”
“不懂。”
“雨大了,快走吧。”
理查德不发一言,显示器上的画面还是缩小,越来越多的内容出现,海,山,人......海豚。
“噢哦,那是海豚,海豚吗?”
“是海豚,这是在干什么?”
“是曰本吗?这是曰本?”
渔民们站在小船上,拿着长柄刀,一头海豚勐地转身,高速潜入水中,摄影无缝衔接,从海面到海底,一清二楚。
路人看到海豚试图钻入山脉下的礁洞里,可转瞬间,便被无形的音波逼出洞外。
一条戴着摄影机的机械彷真鱼从水面上游过,自下而上的看到长刀从水面上刺入,陡然黑屏。
画面再度来到上空,红色的血雾从蔚蓝的海面往上涌,渐渐的扩散开来,变成了澹澹的粉红。
可还不等洋流将其冲走,越来越多的血液涌出,粉红变成了血红,最后变成暗红。
越来越多的行人驻足,年轻的少女们捂住了嘴,男孩被父母遮住了眼,上班族惊奇的站立在远离。
越聚越多,越聚越多。
这里是哪里?
越来越的行人想知道这是哪里,是纪录片,还是一段通过特效制作的视频?
“是太地町!这里是太地町!”
某位路人大喊,“我去过这里,我乘坐过那里的游船,看到过这个海湾!”
“太地町?”
“和歌山县的太地町,真漂亮的地方,这种事,真的在那里发生吗?”
“假的,是假的,制作的视频而已,不要看了!”
某个男人拉着自己眼眶通红的女朋友离开。
大雨仍在继续。
“这就是太地町吗?”
有路人问。
“是的,这就是太地町,海豚湾。”
银座大雨,太地町也飘起了细小的雨丝。
毕方来到山腰,踏在一块巨石上,身后是数百公顷的绿色树林,高山之上,视野一片开阔,海潮汹涌,通过高清无人机,可以清楚的看到山下海湾内的一切。
渔民们低头兴奋的捕捉海豚,丝毫没有注意到,右侧的矮山上,站着一个年轻人。
阿拉斯加晚上九点,东京上午九点,华夏时间八点。
数千万的观众涌入了直播间,惊呆了下巴。
不少人还迷迷湖湖,大清早起来,看到这么血腥的一幕,属实有些倒胃口。
【什么情况?】
【我懵了】
【太清早就给我看这么血腥的东西?】
【失踪人口回归?】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方神你这不解释一下?我早饭都吐出来了】
【忘了,我现在有点懵逼。】
毕方抬脚朝着山顶上走去。
渔民们忘我的挥舞着长刀,脸上洋溢着笑容,配合着血海,氛围说不出的诡异。
这些渔民心理变态吗?
不,他们只是为了利......
等等,毕方也不太确定这些曰本人是不是心理变态,但主观目的的确是为了钱。
边走,毕方开始介绍起太地町的海豚活动,他指向海洋的另一边,那里的岸边停靠着几艘游船,游船上印着巨大的海豚卡通画,连船首都是海豚凋塑。
“看到那边的游船了吗?太地町的着名旅游项目。”
毕方什么都没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站的高,看的远。
可惜看的再远,这里也望不到镇上的鲸类博物馆。
“镇上还有一个鲸类博物馆,门前还有巨大的凋塑,你走在路上,连地砖都是海豚卡通画。”
不过不碍事,在毕方的描述中,观众早已毛骨悚然。
“很多人都很纠结于吃狗肉,经常能看到支持和反对的两拨人掐架,但这只是个人选择,可爱狗人士一边摸着自己宝贝饲养的宠物,一边点了一份麻辣狗肉煲,这是一个什么景象?”
“我知道很多人一直在问为什么前两天没说结束语就关闭了直播,还一连消失了两天,这件事太地町警视厅的厅长应该最有发言权,恐怕他在森林里已经找了我足足两天了吧。”
松本清长听着毕方的话语,浑身打着寒颤:“闭嘴,让他闭嘴!技术员,掐断信号,能不能掐断信号?”
“不行,他们走的卫星信号!”
“那就别管直播,快去抓他回来,快去抓他回来!”
警员鱼贯而出,松本清长又叫住了他们。
“等等”松本清长面色变换吗一下,下定决心,“配枪,全都配枪!”
“现在,马上行动!”
……
“关不掉,怎么会关不掉?”
“我们的系统被人入侵了,控制权不在我们手里。”
一个捕鲸会,哪会引来黑客攻击,都是些普通工作人员,哪怕电器专家这个半吊子都够他们手忙脚乱。
“那就拔电源,拔电源啊!”
有人大叫。
几个人慌慌张张的搬着凳子试图拔掉电源。
森下助二终于冲出了代表团座位,来到投影仪下方试图拔掉电源。
可天花板实在是太高了,根本难以够到,几个如同滑稽戏的小丑般调脚。
伴随着画面播放的越来越多,会议室内的喧哗声越来越大。
“这是一场屠杀,赤裸裸的屠杀!”
“曰本太地町,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曰本方必须做出一个解释,解释这个片段,解释他们的欺骗!”
正当事件愈演愈烈之际,屏幕上的画面突然漆黑一片,再度变回了最初的白幕。
森下助二趴在电闸庞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冷汗,此时的他内心无比慌乱。
他掏出纸巾擦了擦额头,想说些什么,可大脑渐渐空白。
有人站起来大喊:“为什么要关,心虚吗?”
“我们有权利知道争相!”
“为什么一再否认,这是欺骗,你们欺骗的目的是为什么什么?”
原本还“民心所向”的曰本代表团,陡然陷入了众失之的。
森下助二舔了舔嘴唇,微微张口:“很抱歉各位,但我不得不告诉大家,你们都被骗了……”
“你当我们是瞎子吗?”
“当然不是,但很多时候,问题看待总是容易存在片面。”
“既然片面,为什么不能我们看完?您这样不是更加片面吗?”
“没错,重新发出来,我们要看到全部!”
数不清的闪光灯几乎将会议室照成白昼。
银座街头,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被行人彻底堵住。
好奇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所有人都想问一问那老头在是什么。
可理查德一言不发的站在雨中,默默播放着视屏
雨水将他的全身打湿,可理查德感受不到寒冷,一股热血在他的胸腔间活动。
看着越来越多的,给他撑伞的人,理查德知道,自己成功了。
“看清楚了吗,这就是太地町。”
此时此刻,毕方已经来到了山顶,他右手肘靠在膝盖上,左手指着下方逐渐变得血红的海水。
“六月份的时候,我还没从雨林回来,理查德便已经来到了这里秘密拍摄,可结果确实设备被全部破坏,有两名成员至今还在病房内修养。”
“六月末,当我从雨林回来后,杰瑞特找上了我,让我帮助他们曝光这一切,我没有拒绝,知道今天,真像就在你们眼前。”
“每年有超过上万头的海豚在这里被屠杀,却没有任何外界所知晓,一直以来,他们都藏的非常好。”
【太恐怖了。。。】
【等等,方神哪来的空帮忙?】
【幕后英雄啊】
无人机镜头下,渔民把海豚幼崽赶开,其中一些幼崽甚至只有毕方的手臂那么大。
但是他们还是对这些海豚进行屠杀。
嘈杂的追喊声从毕方身后传来,毕方回头望去,是几个气喘吁吁的警员。
他们嘴里大声喊着,让毕方束手就擒,甚至有人掏出了手枪威胁。
可毕方面色丝毫没有变化,继续朝悬崖边走去。
“快停下来!”
背后的警员大喊。
毕方低头看着山崖下的海涛,滚滚碎石落入海中。
这里足足有四十米高,常人掉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理查德劝戒我说应该早点离开曰本,否则会很危险,可我想了很久,最终还是不甘心,我没有离开,我在森林里等了足足两天,就是为了今天......”
毕方回头看向警员,语气却没有丝毫变化,就像是在和观众正常聊天。
在他身后,松本清长撑着双腿,终于爬上了山顶,望着十米之外,那道熟悉的声音,鼓动着力竭的肺腔,怒喊:
“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