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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一章 唐门来人

    当许一凡走出百货楼,站在大街上回望身后这栋高楼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神色有些落寂,那张被阳光映照的分外白皙俊俏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苦笑和无奈,然后缓缓转身,朝前方走去,随即汇入到人流当中,而在百货楼门口,春露恭敬的站在那里,等到彻底看不到许一凡的身影之后,这才缓缓转身,脸上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随即又恢复到往常的神色。

    走在大街上,回想起方才在百货楼内的一幕,许一凡只觉得满嘴苦涩,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股强烈的孤独感。

    春露、夏荷、秋枫、冬雪四个人是墨刀营的四朵金花,在这个皇权时代,女子的地位是很低的,当初许一凡在找到这四个人的时候,就花费了巨大的心血去培养她们,而她们也十分的争气,从在墨刀营学习开始,一直到现在,从来没有让许一凡失望过。

    起初的时候,四个人跟许一凡的关系,亦师亦友,毕竟那个时候,许一凡的年龄不大,为人和善,没有展现出他杀伐果断的一面,许一凡跟她们的关系是极好的,偶尔还会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可是,自从许一凡从兴安城回来之后,他们的关系就慢慢的生疏起来,尤其是现在。

    只是一句玩笑话,却让这个在诸多商人之间游刃有余的女子,吓得跪地哭泣,宛若天塌了一般,这种等级分明的差距感,让许一凡很伤心,也很挫败,然后是深深的孤独。

    许一凡只是开玩笑,毕竟,春露是四个女子当中年龄最大的,现如今已经二十四岁了,要知道,在这个普遍女子在十五六岁就成亲的年龄,她已经是老姑娘了,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剩女,很多女子在她这个年纪,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可她还是孑然一身。

    春露的出身并不好,小时候吃过很多苦,她跟其他的学生不同,不是乞儿,而是青楼女子,只是在她二十岁之后,就被赶出了青楼,一个青楼女子,在失去了生存的地方之后,其下场可想而知,而在遇到许一凡之后,她是四个人当中,最注重尊卑有别这件事的,也是活得最小心翼翼的一个。

    在墨刀营的诸多学生当中,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不存在谁看不起谁,但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卑微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的,即便是许一凡,在给她们上课的时候,说过很多女子能顶半边天,巾帼不让须眉的话语,可起到的作用却微乎其微。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言午堂的学生之所以那么出色,并不是他们本身就比其他人聪明,而是因为他们更加的努力,也更加的珍惜现在他们所拥有的一切,只有吃过苦的人,才不想再去吃苦,也只有曾经一无所有的人,才倍加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男子是如此,女子更是如此。

    先生,先生,在言午堂学生眼中,许一凡不仅仅是一个先生那么简单,许一凡为他们提供了生存之道,也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使得他们可以在这个纷乱的世道活下去,而且不用去看太多人脸色的活着,这让他们很感激许一凡,但是,所有的学生,都不曾跟许一凡说过任何感激的话语,因为他们认为,行动往往比言语很有说服力。

    百货楼现如今,在大炎王朝境内遍地开花,其中经历了很多事情和磨难,其中就有人死在了开疆拓土的路上,李一斗只是其中之一,在李一斗之前,还有不少墨刀营,或者不算墨刀营的学生,死在了经商的道路上。

    比如春露的妹妹春桃,一个很有能力和天赋的女子,在去往兰州开辟分舵的时候,就跟当地的商人起了冲突,然后被人当街杀死,尽管事后当地的官府,将行凶者绳之以法,可真正操纵这件事的人,至今还逍遥法外,甚至还成为了万宝商会的一员。

    今天许一凡在见到春露的时候,她什么都没说,只言片语都不曾提起,而类似的人还要很多,而这些人的名字,许一凡都知道,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说,甚至连安慰的话语都找不到,因为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们默默做事,时刻准备赴死,只为了报答许一凡曾经的恩情。

    面对这些死去的学生和麾下,许一凡很伤心,真的很伤心,他不想他们这样,可他却无力去改变这些,在言午堂的天骄五营当中,战死最多的还是无名营的学生,像李一斗这样的学生,在战死之后,他还能回到东海城的安寿山,可这些身处异国他乡的无名营的学生,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这些人慷慨赴死,毫无怨言,这让许一凡很难受,他很希望这些人,在临死前对自己心生怨怼,即便是背叛他也好,只要他们能活下去,然而,至今为止,还不曾有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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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离开百货楼之后,许一凡既没有去四季楼找李承德他们,也没有回驿馆,而是去了一个叫枯蝉轩的地方。

    枯蝉轩是一家专门经营古董字画的商铺,因为其地处偏僻,生意冷清,一年四季难得开张,而且里面的东西卖的都很贵,购买者更是寥寥无几。

    枯蝉轩坐落在西风楼后院附近,周围的环境很是复杂,而枯蝉轩是不良人密探诸多据点的一个,许一凡来此是来解决一件事的。

    进入枯蝉轩之后,只有一个伙计模样的人坐在门槛晒着太阳,见许一凡进入商铺,也只是斜眼看了一眼,说了一句客官自行观看,就不在理会许一凡。

    许一凡在店铺内转了一圈,然后走到柜台,手指在柜台有节奏的敲击了几下,原本还懒洋洋的伙计,闻声之后,连忙起身,走到柜台后面,看向许一凡。

    “客官需要什么?”

    “可有扬州的梅花砚?”

    “有泸州的梅花砚。”

    “那凉州的琉璃瓶可有?”

    “只有蓟州的琉璃碗。”

    “来一对。”

    “东西在后院,还请客官跟我来。”

    说完,见许一凡点点头,伙计就带着许一凡去了后院,待到来到后院之后,伙计单膝跪地,抱拳道:“小人见过提司大人。”

    许一凡也不废话,直接说道:“我要见梅慈。”

    “梅大人在里面已经等候多时了。”

    许一凡点点头,示意男人起来,而他自己径直走向里面,而伙计则转身回到了前面,重新坐在门槛上晒着太阳,一双眼睛半眯着,看似是在打瞌睡,实则是在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后院不大,许一凡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了一间房间,房门紧闭,许一凡径直走了过去,来到房门前,推门而入,就看到在房间内坐着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

    许一凡没有丝毫的犹豫,径直走入房间,转身关上门之后,看向斗笠男子问道:“梅慈?”

    男人此时已经站起身,单膝跪地,抱拳道:“不良人梅慈见过提司大人。”

    “嗯。”

    许一凡嗯了一声,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看着单膝跪地的梅慈,语气冷清道:“找我何事儿?”

    “事关小王爷安危。”

    “是谁?”

    “目前只知道是唐蓟。”

    “嗯?”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许一凡微微蹙眉,而梅慈连忙解释道:“是唐知理的孙子。”

    “唐知理?哦,是他的后人啊。”

    许一凡恍然,然后问道:“根据不良人的密档显示,唐知理不是没有后人吗?”

    “之前确实是没有,只是最近才探知到,唐知理还有后人存活于世间。”

    “此人现在在哪?”

    “鄜洲城!”

    听到这个回答,许一凡明显不悦的皱了皱眉头,梅慈见状,连忙说道:“此人的身份,是昨晚才被探知清楚的。”

    许一凡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梅慈,而梅慈低着头,沉声道:“属下办事不力,还请提司大人责罚。”

    许一凡眯了眯眼睛,沉默片刻之后,问道:“为何不良人之前不曾探知唐蓟的存在?”

    “此人之前一直隐匿在南夷,二十多年前被唐居易带回唐家,然后被囚禁在密牢之中,不为外人所知。”

    “唐蓟,唐居易,唐家,有意思。”许一凡细眯着眼睛,喃喃自语道。

    “唐门可曾来人?”许一凡又问道。

    “有。”

    “嗯?”许一凡斜眼看向梅慈。

    “唐门三剑客。”

    “人在何处?”

    “就在鄜洲城外的关承镇。”

    “什么实力?”

    “宗师剑客唐悔,五品初期剑修唐悟,还有五品后期剑士唐孤傲。”

    许一凡听完,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挑了挑眉头,笑道:“唐门可真舍得啊。”

    说完,许一凡又问道:“唐蓟是什么实力?”

    “不知。”

    “嗯?”

    此话一出,许一凡眯着眼睛看向梅慈。

    “属下该死,确实不知,此人置身密牢多年,一直不曾出手,确实不知。”

    “找到此人没?”

    “还没有。”

    “哦?”

    许一凡气极反笑道:“既然没有找到他,你找我来,所为何事?难道是打算让我把他找出来?”

    “属下不敢。”

    “既然没找到,就不用找了。”

    “嗯?”

    这一次轮到梅慈愣住了,他抬起头,一脸诧异和不解的看向许一凡,似乎是想确认许一凡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然而,许一凡却没有去看梅慈,而是低头看着手里的菩提石,说道:“唐蓟既然在这个时候出世,那肯定是奔着我们来的,与其费尽心力去找,还不如等着他主动跳出来,我倒想看看,这个被唐家藏匿这么多年的剑修,到底是什么货色。”

    梅慈闻言,想了想问道:“那唐门三剑客要不要现在就清理掉?”

    “你说呢?”许一凡反问道。

    “属下明白了。”

    然而,许一凡却摇摇头,说道:“你不明白,暂时不要动他们,我想看一场戏。”

    “是。”

    虽然不明白许一凡到底想要做什么,梅慈也不敢多问。

    沉默片刻之后,许一凡突然问道:“欧阳鹤轩在哪?”

    “桑落楼。”

    “一个人?”

    “一个人。”

    许一凡闻言,眯起眼睛,看向梅慈说道:“鄜洲城可有死士?”

    “有。”

    “派人去杀了他。”

    “嗯?”

    梅慈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就连忙抱拳道:“得令。”

    许一凡此时已经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等此间事了,自己去领罚。”

    “是。”

    当许一凡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过头,对梅慈说道:“哦,对了,我听说你跟欧阳鹤轩的关系的不错,不会放他一马吧?”

    刚刚站起身的梅慈,噗通一声跪下,连忙抱拳道:“属下不敢,属下......”

    然而,不等梅慈再说什么,许一凡已经转身离开了这里,只留下脸色苍白,汗如雨下的梅慈一个人独自留在房间当中。

    走出枯蝉轩,许一凡转过头瞥了一眼枯蝉轩三个字,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流露出意味难明的神色。

    走在回驿馆的路上,许一凡喃喃道:“唐门三剑客,好大的手笔啊,不知道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还有没有老熟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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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打算直接回驿馆的许一凡,走到一半,看到有售卖雕刻工具的商铺,许一凡就走了进去,买了一些雕刻工具,拎着这些工具,许一凡就改变主意,去了桑落楼。

    此时已经只正午时分,正是吃饭的时间点,一楼已经坐满,许一凡则直接去了三楼,要了一个包厢之后,点了一桌子菜,顺便要了一壶酒。

    待到酒菜上齐之后,许一凡并没有急着动筷子,而是拿出雕刻工具,坐在椅子上慢慢雕刻手里的菩提石,其神情异常的专注,偶尔抬头,会看向窗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雕刻石头是门技术活儿,许一凡对此并不算精通,不过,在康城闲置的那段时间,许一凡看了不少这方面的书籍,也跟很多老工匠请教过这方面的问题,单纯就理论知识而言,许一凡已经算是大家了,至于实操起来如何,那还得等到结果出来之后才能知道。

    在距离许一凡三个包厢的一个包厢内,欧阳鹤轩正一个人坐在那儿自饮自斟,神色有些凝重和疑惑。

    许一凡一行人的行踪,自然逃不过欧阳鹤轩等人的眼睛,当他知道李承德和唐正归去见鄜洲城那些官员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意外,这种官场上的客套和寒暄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许一凡居然没有随同前往。

    许一凡去百货楼的事情,他自然也知道,对于这件事,欧阳鹤轩也不觉得意外,只是,许一凡后来去了枯蝉轩的时候,让欧阳鹤轩有些诧异。

    枯蝉轩是不良人的秘密据点,这不是什么太大的秘密,枯蝉轩在建立之初,他们这些大人物就已经知道了,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

    对于枯蝉轩的负责人梅慈,欧阳鹤轩是很熟悉的,在梅慈还没进入不良人的时候,二人就认识,算是好友,不过,自从梅慈成为不良人之后,二人就没有多少往来,一方面是为了避嫌,另一方面,则是欧阳家族不能跟不良人过于亲近。

    许一凡去枯蝉轩,肯定是有什么事儿,想必是跟唐蓟的事情有关。

    此时,端着一杯酒的欧阳鹤轩,看着手里的酒杯,有些心神不宁起来,许一凡在离开枯蝉轩之后,突然来到了桑落楼,这让欧阳鹤轩很是意外,他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只是,在思忖一番之后,他还是选择了放弃,此时还不适合跟其见面,即便见面了,似乎也没有什么可聊的。

    就在欧阳鹤轩低头沉思的时候,外面的街道上,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男子是个卖货郎,挑着货担走到桑落楼的台阶旁停下,放下货担,开始歇息起来。

    而在另一边,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正拎着一个花篮,花篮里放置着裁剪好形状的梅花,径直走进了桑落楼,显然,这个小女孩是个卖花娘。

    小女孩个子不高,可能是因为家境不好,面黄肌瘦的,头发打着卷,枯黄枯黄的,穿着也很单薄,穿在外面的那件棉袄小了一号,穿在其身上极其的不合体,不过,收拾的很干净。

    小女孩在进入酒楼之后,就拎着花篮,挨个座位走过去,询问这些食客是否买花,有人置之不理,有人直接开口训斥,也有人见其可怜,出钱买上几支梅花。

    酒楼的伙计看到小女孩进来之后,面露鄙夷之色,就想要将其赶出去,却被掌柜的拦住了,这小女孩他认识,是鄜洲城这边的卖花小娘,每到有花卉出现的时候,她都会拎着花篮四处兜售花朵,以此来贴补家用,苦寒人家的孩子不容易,既然她想卖就让她卖呗。

    小女孩在一楼转了一圈之后,就去了二楼,掌柜的看了一眼,也没有阻拦什么,低头继续打着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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