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亲自领军前去袭击袁绍?”曹昂心中没来由地一惊。
自从父亲击败占据徐州的刘备之后,已有近两年不曾亲自率军作战了,谋有荀彧荀攸军师、郭军师,武有夏侯、曹氏各位叔父、以及于将军、乐进等大将,后有程昱、满宠坐镇。就算是一年前攻伐豫州袁术,父亲亦是遥坐许都,静观胜败。
然而这次,就连父亲亦要亲自出马了么?
“子廉叔、于将军,袁军势大,我等还是前去助父帅一臂之力吧!”望着身边曹洪、于禁,曹昂沉声说道。
与于禁二人对视一眼,曹洪双目充斥着赞许,点头喝道,“好!”
时近天明,袁军已有七八万人马在渡过黄河,然而这对于袁军来说,也只不过是十分之一的兵马罢了。
“是时候了!”望了眼天色,伏于上游的徐晃转身对身后将士说道,“快……快将巨木投入河中!”
“是!”副将应喝一声,当即招呼麾下将士将早早便准备好的巨木一推入河中。
“将军!”忽然,有一名曹兵气喘吁吁跑来,抱拳急声说道,“徐将军,下游有一队袁军沿河而来,距此不过一二里了!”
“什么?”徐晃眼神一凛,心下暗暗说道,莫非被敌军发现了?
“出列两百人与我抵御来敌,其余人等,尽快完成郭军师交代之事,将巨木推入河中!”徐晃当即翻身上马,独自向下游奔去。
“出列两百人,随我助将军一臂之力!”副将大喝一声,当即便引着两百人朝徐晃所行方向赶去。只留下三四百人,犹奋力将巨木一一推入河中。
沿河直上的袁军,自然就是得了沮授暗令的韩猛,整整行军近一个半时辰,他却不曾见到一个曹兵,这不禁叫这位热衷厮杀的猛将有些泄气。
“将军,你看!”忽然,身边一名偏将朝着河中惊呼一声。
韩猛登时转头望着河面,只见一根根巨木随着翻滚的河水急速被冲下下游,立马想到此地下游沮授军师所建起的浮桥。
就算再傻,韩猛也明白了这代表着什么。
“果然不出军师所料!你等速速发讯号,好叫主公和沮军师知晓!”说了一句,韩猛握紧手中大斧,面色一沉,低声喝道,“弟兄们,面前必有曹军,随我杀!”
“喝!”来得真不是时候!听着耳边的动静,徐晃皱眉眺望着下游那一支袁军,当即心中暗暗想道,“我等只有五六百,此袁军数量恐怕不下三五千,若是力敌,恐怕不支。若是坏了军师算计,这怎生事好?”想罢,他当即对身后那两百曹兵说道,“你等速速隐于林中,取弓弩之物,听我号令行事!”
“是!将军!”那副将应了一声,当即带着那两百曹军隐于林中,而徐晃则单枪匹马,傲然立于道上。
估摸不到数息时辰,袁绍帐下大将韩猛便带着五千兵马到了此地,见到徐晃单人立于道上,韩猛皱眉喝道,“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只见徐晃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持着梨花大斧,一字一顿喝道,“河东徐晃!”
“你便是徐晃?”韩猛舔舔嘴唇,面色大喜说道,“就是你打的高览仓皇逃回??”
“哈哈哈哈哈!我早早便将与你一战了!”
“将军不可,”韩猛方才说罢,他身边副将当即低声说道,“将军,这徐晃单人匹马立于道上,林中必有伏兵,将军还是谨慎为好。”
说着,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叫袁军又是一阵慌乱。
“就算有伏兵又能如何?”韩猛舔舔嘴唇,面上露出几分狰狞,大喝说道,“只需杀了此人,曹军必溃,你等莫要管我,径直杀向上游,将上游曹军尽数斩杀,至于这徐公明……哼,就交与我!”说罢,韩猛便一夹起马腹,率先向徐晃冲去。
“将军!”韩猛副将皱眉大喊一声,随即暗暗一咬牙,大喝道,“弟兄们,杀!”
“嗯?”徐晃心下一愣。也是徐晃不走运,竟是碰上了韩猛这么一个莽夫,本来若是换成高览,哪怕是焦触、张南之流,望见徐晃如此单人匹马立于道上,心中不免还是会出现几许疑惑,猜想林中必有伏兵。
可是韩猛倒好,不分情由便杀了过去,竟意外地破了徐晃疑兵之计。
此袁将来势汹汹,恐怕不是那么简单,若是此刻下令林中将士放箭,非但伤不了他,还会危及林中将士性命。
想罢,徐晃无法,一皱眉策马亦冲了过去。
“锵!”双斧交击,发出一阵巨响。
“哈哈,难得碰到一个用斧的高手,痛快,痛快!”韩猛大笑一声,斧斧劈向徐晃,一下快过一下。
该死,这厮好大的力气!徐晃暗暗嘀咕一句,侧斧荡开韩猛的巨斧,随即顺势将一名欲从自己策马身边而过的裨将劈落马下。
“有我徐公明在,你等休想前行一步!”
“……”对面着气势磅礴的徐晃,袁军士气为之一愕。
“阁下好大的口气!”韩猛冷喝一声,策马上前几步,一挥手对身后将士喝道,“休要管他,将此人留于我便是,你等速速前去上游!”
“谁敢?!”徐晃大喝一声,将梨花大斧悬于马上,取出背后战弓,连发三箭,登时有三骑应弦落马。
“诸位弟兄莫要惧怕,他只有一个人!”韩猛麾下副将韩烈指着徐晃大声喊道,“换弓箭,射死他!”
当即便有前队数百袁军弓弩手上前,对着徐晃就是一通乱射。
糟糕,此队袁军竟然有弓弩手!徐晃暗暗道声不妙,舞起手中大斧护住自己与胯下战马,当真是滴水不漏,那些箭支一触及徐晃斧网,纷纷被弹开。
可惜,只要是人,就会有力气用尽之时,就算武艺精湛的徐晃亦是如此,短短瞬息之间,他便有些气喘。
“这徐晃果然不简单啊!”韩猛越看越喜,大手一会喝道,“弓弩手留下,其余人等,前去上游诛杀曹军!”
说罢,他一指徐晃喝道,“徐公明,我敬你是个人物,不想叫你死于乱箭之下,我且亲自做你对手,然而倘若你敢再行阻拦我军将士,那也莫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徐晃面色一沉,他自是明白,若是放过此队袁军,上游三四百将士岂能有性命复存?为将者,当一往直前,心无所惧!
徐晃深深吸了口气,手中持斧,望着袁军冷声大喝说道,“敢近前者,杀无赦!”
徐晃将军真乃豪杰!林中的副将曹攸心中泛起浓浓敬意。他自然也明白,为何徐晃久久不下令放箭,倘若被这袁军杀入林中来,自己区区两百人,岂能存活?
“诸位弟兄,”曹攸低声对身边曹兵说道,“你等,俱死否?”
此刻韩猛也顾不上武人的尊严了,若是让曹军阴谋得逞,下游三四万同泽怕是要有去无回啊!
一指徐晃,韩猛怒声大喝道,“射箭!”
然而这在此刻,林中忽然射出一阵乱箭,袁军一时不查,纷纷哀嚎着中箭,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杀!”紧接着,林中那两百曹兵竟是握着长枪冲了出来。该死,不是叫你等听从号令么!徐晃又是感动又是心怒,一夹马腹便冲了过去。
“有伏兵!有伏兵!”袁军一阵慌乱。
“慌什么!砍了便是!”韩猛双眼怒睁大喝一声,当即一斧头将冲杀在前的一名曹兵砍成两半,随即直冲过去,大斧一抡,便结果了数名曹兵性命,袁军见主将如此勇武顿时静下心来,枪兵在前,弓弩手在后,排成阵势。
遭了!不可叫袁军结阵!
徐晃暗暗说了一句,策马直直杀了过来,用斧拨开箭支,将最前那人砍落马下。
“来得好!”韩猛显然也是看到了徐晃,抡起巨斧大呼着杀向徐晃。
我可没空与你厮斗!徐晃心下冷哼一声,一俯身避过韩猛挥来的巨斧,反身一扫,削断韩猛战马双腿。
只见韩猛大骂一句,跌落下马,一头撞在地上。
“挡我者死!”厮杀中的徐晃大喝一声。
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袁军无有能与之匹敌者。
“徐晃休要张狂!”随着一声大喝,四员袁军偏将策马而来。
“死!”徐晃大喝一声,避过攻来的长枪,一斧将一人砍落下马,随即一夹马腹,避开数名袁军枪兵的攻势,一挥大斧,顿时那数名枪兵惨嚎着被击退,撞向身后同泽。
“看斧!”随着一声冷喝,徐晃心中一紧,一俯身翻身下马,反手一斧砍落那员偏将,随即再复上马,拔出腰间利剑手中连劈数下,将攻来的十余把长枪劈断。
“徐晃看箭!”忽然,一阵冷风直袭徐晃,徐晃心下一惊,待回首之际,箭支已近头边!!!
“镫!”一只头盔被高高击起。
好险!徐晃暗叫侥幸,回眼一望,见一员袁军愣神着握着战弓,显然是想不到如此也叫徐晃避了开去。
“与我死来!”徐晃左手一甩,利剑顿时如长虹一般,顺势没入那袁军偏将腹中,只见那偏将低头呆呆望了自己腹部一眼,随即翻身落马。
“杀!杀!”四周的袁军如潮水一般涌向徐晃,一时间将徐晃围得严严实实。
“将军!”徐晃副将曹攸惊呼一声。
“火树梨花!”随着一声冷喝,在曹攸不可思议的眼神中,他分明听到一阵极其嘈杂的爆啐声,随即自己主将身边涌现漫天火光,附近袁军一阵惨叫,纷纷被击退。
“呼呼……”大口地喘着粗气,徐晃斜斜持着梨花大斧,望着面前惊惧的袁军喝道,“还有何人前来送死?”
话音刚落,忽然听到一声警示,“将军,小心!”
徐晃心下一凛,眼角顿时瞥到那最后一名偏将悄然从自己身旁袭来,猛地一个转身,手中大斧脱手而出,顿时没入那将胸口,穿胸而过。
趁着袁军未曾反应过来之际,徐晃一夹马腹,策马直上,从那将身后将梨花大斧取出,四下挥舞几次,逼退身边袁军。
“将军威武!”徐晃副将曹攸大喊一声,剩下的百余曹军见徐晃如此勇武,士气大振,以区区百余人,竟将四千余袁军杀得节节败退。
“尔等在做什么?”忽然,有人大喝一声,袁军回眼一看,见是自己主将韩猛,顿时士气有些回复。
徐晃这厮实在可恶!被摔得灰头土脸的韩猛想起方才的事,就感觉颜面俱失,心中怒火不打一处来。
跨上一匹无主的战马,韩猛举着巨斧喝道,“曹军伏兵区区百余人罢了,何惧之有?徐晃交与我,你等先将此地曹军杀了,莫要丢了我韩猛脸面!”
“喝!”估摸四千五百的袁军士气大振,前赴后继杀向蒋攸等人,曹军局势顿时危急,百余人瞬息之间便只剩下了十余人,就连徐晃副将曹攸,亦被袁军乱枪挑杀。
当是要先杀了此人!
望着韩猛,徐晃暗暗打定了主意,一拉马缰,朝韩猛而来。
“来得好!”韩猛大喝一声,抡起巨斧迎了上去,二人二马战作一团,只听得其中叮叮锵锵的声响,附近的袁军却是帮不上其主将任何忙,而且若是靠得太近的话,瞬间就会被徐晃顺势砍杀。
这徐晃果然如传言一眼,极为难缠啊!
就在韩猛思考的同时,上游忽然涌出大批兵马,为首一将大声喊道,“公明,我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子孝?徐晃面色大喜,大喝道,“曹将军?!”来的竟然是在上游之敌,引五千人故作疑兵设下营寨的曹仁曹子孝。
不好!韩猛眼角余光瞥见上游涌出大批曹兵,皱了皱眉,忽然听到一声冷喝,随即回首望见眼前徐晃眼神一冷,顿时心下暗道不妙。
“你在看什么?看斧!”徐晃深吸一口气,面色一正,低喝一声,血气更甚!
“该死!”韩猛大斧一抡,当即将徐晃攻来的斧身劈开。
“还没完呢!”徐晃面色更冷,一斧快过一斧,韩猛左支右挡,呼吸渐渐开始沉重。
“锵!”随着一声巨响,两人动作为之一滞。
“……”望了眼自己断裂斧杆、没入自己胸口的斧尖,韩猛苦涩说道,“每斧都击在同一处,你确实厉害,天下竟有人能将斧法运用如斯……”
“你亦不差!”徐晃淡淡说道。
“可惜了,可惜了……”韩猛嘴角渐渐渗出鲜血。
“可惜什么?”徐晃皱眉问道。
“嘿嘿,”韩猛咧开嘴嘿嘿一笑,望着徐晃舔舔嘴唇说道,“我往日砍的,都是些鼠辈,乌合之众,若是一生中能杀一人……杀一人如你……你这般的,我不枉……此生……”
“……”徐晃皱皱眉,望着韩猛说道,“袁将,如何称呼?”
韩猛嘿笑一声,大声说道,“我……我乃主公麾下大将韩……韩猛!”说罢,他眼中光泽一逝,翻身倒于马下。
此人乃豪杰……可惜了!徐晃缓缓收回大斧,暗暗叹了口气。
“公明!”曹仁大队人马赶到,袁军顿时溃败,沿河望下游逃去。
“曹将军,”指着地上韩猛的尸首,徐晃叹息说道,“劳烦将军派人将此人厚葬了吧!”
“我观此人,可是袁绍帐下大将啊,若是取其头颅……”说了半句,曹仁似乎明白了徐晃的心思,当即住口,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此事便交与我,公明真乃仁义之人!”
徐晃摇摇头,策马前行几步,取回插在一员偏将腹部的利剑,甩了甩剑身上的血水,收入剑鞘,回身望着曹仁说道,“曹将军为何引军前来?”
“哦,我几乎忘却!”正吩咐自己侍卫厚葬韩猛的曹仁忽然醒悟过来,拍着脑袋正色说道,“公明,军师命我即刻于你合兵一处,前去下游助主公杀敌!”
“主公亲自领军杀敌?”徐晃眼神一紧,低头望了一眼身上铠甲,沉声说道,“事不宜迟,曹将军,走!”
“嗯!”曹仁点点头,随即望了一眼四周的惨剧,心下暗暗嘀咕。率区区两百人,抵御五千袁军,徐公明真乃世间豪杰,我不如也!
与此同时,下游袁绍处!望着被一道铁网拦住的无数巨木,袁绍着实出了一身冷汗,连连说道,“公与,若不是你看破曹军诡计,我数万将士恐怕要死于非命啊!”
“呵,”沮授淡淡一笑,拱手说道,“正好取此些巨木以扩浮桥!不过主公可莫要心存侥幸,曹营之中亦是高明之士,我险些亦中其诡计。主公且看,不出片刻,曹孟德必亲率大军前来!”
“哦?”袁绍眼神一凛,点点头醒悟说道,“是故你令将士就近砍伐树木,作为屏障。”
“唉,党务之急,便是要修复并扩建浮桥,好叫等大军渡过,”沮授皱眉说道,“我等有百万雄师,非是曹孟德十余万兵马便可抵御,我等只需以正道御兵,曹孟德必败无疑!”
“不错!”袁绍点点头,望了一眼因为被一些漏网的巨木所撞击,而毁了一半的浮桥,心中暗叫侥幸。
“公与,曹孟德当真会来么?”
“呵呵,”沮授微微一笑,指着远处说道,“主公且看,这不是来了么!”
天色渐亮,袁绍凝神望着远处,果然见一支兵马徐徐从远处而来。
阿瞒,你怕是也明白……虽天下之大,亦不足我二人分之!
为我袁家,我当杀你,以成霸业!
浮桥竟然犹在?这……这可么可能?!
望着那黄河中摇摇曳曳、欲倒而又不倒的浮桥,策马在远处观望的郭嘉着实吃了一惊。
若是浮桥仍在,袁军后路未断,主公此行恐怕要无功而返啊……
果然,在郭嘉的观望下,曹操亲自率领的大军在袁军不远处停下了,因为他望见了那立于河岸处的营寨。说是营寨,不如说是屏障更为确切,因为此营只是将一些巨木作为掩体,内中却是空无一物,唯有无数举着弓弩的袁军,若是强行上前,恐怕便是一阵乱箭!
袁本初帐下军师,当真不简单,如此快便看穿了其中门道,布下防御,叫我等无功而返,可惜了!
若是此战能诛袁军数万而大胜,我军必定士气大振。
唉,甚是可惜……若是战损做不到一比六,此战他们算是输的!
叹息着,郭嘉策马至曹操身旁,甚为歉意说道,“主公,在下才智浅显,料错此事,还请主公恕罪!”
“奉孝不必妄自菲薄,”曹操微微一笑,傲然说道,“若是如此轻易便可以对付我这位往日至交,那岂不是枉费我年逾之养精蓄锐?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