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被血水染红,剑尖上的血就像是一束雨水般滴着,石阶两侧守备的上百虎卫无一活口,头颅断臂布满在了地上。
叶启知道庆帝是想剪除范建在朝的羽翼才将他们全部带来在大东山上,但自己为了今后的东夷城,又必须要将他们杀死。
他们对庆帝足够忠臣,即便面对死亡,可没有一人在自己剑下胆怯退去。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畏生死的人总应该让人敬佩。
叶启将剑上的血液擦拭干净,收剑入鞘,然后向着身后看去,说道:“谁有酒,拿些酒来。”
在他身后,几位庆国禁军已经被吓破了胆,那些神箭营的战士因为今夜事大,并未携带酒水,而云之澜从不饮酒,今夜更不会带酒。
在云之澜身侧,那位在今夜指挥神箭营的神秘人忽然发笑,声音粗犷说道:“某有酒。”
说罢,他掀开笼罩在身下的黑袍,竟是解下了一个酒囊,两人隔着十几丈之远,就那么扔给了叶启。
叶启接住,挥手致谢,他打开酒囊,看着一地残尸,将微黄的酒液洒向血水,直至剩了一口,自己喝下,将酒囊又扔给了神秘人,缓步上山。
“宿主抵达大东山,触发任务击杀庆帝,奖励:本界气运值50%”
……
暴风雨前总是要有宁静的片刻,今日大东山上,天下所有大宗师为了不同的目的到齐,无异于就是一场暴风雨,一场席卷人间的暴风雨。
四顾剑看着庆庙外的那个瞎子,苦荷看着庆帝面前的庆庙大祭祀,叶流云看着庆帝,庆帝看着众人。
不知上天是否是想要应和一下这前无古人也将会是后无来者的今日,山上晨光显露片刻,海上便有异象而生,大东山上方出现了层层乌云,乌云的范围迅速扩大,在极短的时间内连接到了远处海天相交的那道线条中。
大海恍若生怒,万顷波涛撞击着大东山临海的石壁,随后雨先在海上落下,然而在山的另一头,阳光并未被乌云全然遮住,几缕晨光将海上那些雨丝映照成了金色,就像是悬挂在天海之间的众神帷幔。
山顶外狂风雷电肆起,山上神庙檐下的铜铃尽情摇荡着,然而在山顶上的几人之间,无风,无雨,就是天上那些滚滚的雷声都被削弱到了极致。
恐怖的势在几人之间交错着,那些长在山间的青草如同被人从根部切断般倒下,像是在膜拜神灵一般,地上那些尘土,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向着山石缝隙中涌去,躲避着虚空中正孕育着的恐怖力量……
当无数声雷鸣响后,终于有一道雷鸣传在了山顶上,然后有一滴雨水滴在了某处尘土汇聚的地方,四顾剑将剑刺向了那个带着黑布的瞎子,苦荷出拳打向了在庆帝身前大祭祀,叶流云凝指成剑,来到了庆帝身前。
大东山顶上雨水轰然而下,淹没了所有人的身影。
……
走完石阶,山路变得不再陡峭,叶启白衣上沾染的血迹早已被倾盆雨水洗净,他握起剑柄,脚步变的更是缓慢,每走一步,脚下便会生出一个大坑,那柄在鞘中的剑就更为锋利一分。
因为他的原因,四顾剑与苦荷早已知晓庆帝就是庆国的第二位大宗师,知晓叶流云绝对不可能背叛庆帝,知晓庆帝在设局的时候一定会让瞎子五竹入局,但他们还是如本来要发生的一样去做了。
因为只有这样,庆帝才会离开皇宫,才会选择在这孤立无援的大东山上设局。
苦荷与四顾剑想杀庆帝,庆帝也想将他们杀死,没有什么地方比大东山更为合适,因为没有人能在大东山上逃离,而大东山顶平坦,也没有什么人能够隐藏在这里,比如可能拿着那个箱子的人。
……
既然故事依照本来的线去进行,那结果也一定是必然的,山上几个刹那时间,庆国大祭祀就化作了一团血雾,那个在庆国隐藏了多年的大宗师,全大陆最强大的庆国皇帝只是出了两招,苦荷与四顾剑就已经到了濒死边缘。
苦荷坐在雨中,他身上的皮肤如同被烈日晒了许久的泥土而开裂着,鲜血自那些裂缝流着,他已经化作了一个血人。
四顾剑的剑在叶流云的腹中插着,然而他的人已经跌落在雨水之中,他的右臂被流云散手打碎,他的胸膛塌陷,嘴巴开合,血水混杂着内脏碎片伴着那些落在他身上的雨水流在了地面。
“到了现在,你们似乎还不认输。”
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庆帝,怜悯地看着在地上躺着的二人,世上没有人可以承受他的真气,尤其是在他当年经脉断裂后,将身体的每一寸血肉都视作经脉而蕴养出的真气。地上的二人即便是大宗师也不能承受,必然要在今后很快的死去。
而在他经过很长时间的验证,场间那个唯一一个还有能力出手的五竹,因为范闲,他绝对不可能对自己出手,那苦荷与四顾剑凭什么不认输?
四顾剑呸了一口血痰,正要开口说话,被天上的雨水猛然灌入口鼻之中,他像是一个普通人,咳嗽了起来,在地上咳出了好多鲜血。
感受着虚空中藏着的那股缓缓接近的熟悉剑意,四顾剑嘲讽地看向庆帝,声音微弱沙哑说道:“其实,我们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你是庆国的第二位大宗师,这个局我们一直在已知的情况下设计着,如此,我们怎么可能会输?”
庆帝瞳孔一缩,他知道四顾剑这样的人,在死前不会留下这种白痴更像是诅咒一样的假话,也就是在说,他们还有棋子未落。
而在一边的叶流云想到了那日在苏州城抱月楼遇见的四顾剑,那个人不是四顾剑!
在生出这个想法的刹那,他本能地向着庆帝靠去,只是他腹中还插着一柄剑,靠去的速度或许还及不上普通的八品。
……
阴雨的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道白色身影,他的手洁白无暇,剑纯澈无暇,但在人们的眼中,他的手与剑,就像是极北雪原上的夜,黑到令人心悸。
那柄剑划过了虚空,将山顶所有的光亮都剥夺干净,让天地只剩下了极致的黑,然后剑刺穿了庆帝的胸膛,刺穿了庆帝的心脏。
没有人在被刺中心脏后还能活,就是庆帝也不可能。
……
庆帝看着来人,他不可置信,也不敢相信自己会输,自己怎么能够输?
“就像四顾剑说的,我们知道了所有,所以你输了。”
庆帝的不可置信转变了成了悔恨,许是在悔恨当下,又许是在悔恨当初,他的身体缓缓倒在地上,山顶上积存着的雨水淹没了他的身子。
……
对于杀了庆国皇帝,叶启心中没有一丝动容,因为四顾剑与苦荷为此付出了将死的代价,因为在第一次离开剑庐时,他就已经认为庆帝死了。
他转身看向停在雨中的叶流云,冷漠到不含任何情绪说道:“既然四顾剑快要死了,那你也去死吧。”
说罢,叶启横剑,叶流云头颅飞起,滚落在了大东山后的石壁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