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渔上来就语出惊人。
他的身份地位很高,逍遥观的人又不得不慎重。
毕竟他说你们有血光之灾,你们不能不重视,因为他本人就能让整个逍遥观有血光之灾。
山世远伸手道:“还请道长赐教。”
李渔说道:“我听说,你们和大魏的门阀走的很近。”
山世远微微蹙眉。
李渔说的是实话。
大魏的门阀和道门走的一直很近。
汉代察举制为士族门阀兴起创造了前提条件,从汉末开始,门阀已经成为一个大问题,他们之间不断联合,大士人门生弟子遍天下,形成了门阀士族和贵族世家。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世胃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在这种局势下,即使你才华出众,得到了皇帝的赏识,位居三公,但是他们也看不起你。
你永远融入不了他们那个圈子,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沦为他们的走狗,不然就是人死政消。
曹操起家的时候,曾经有求于这些门阀,曹操门下多谋士,其中比较着名的当属荀或、荀攸叔侄。
这两人出自颍川荀氏,是当时一等一的世家大族。
曹操要广纳人才,巩固自己的政权,就必须要跟荀氏这样的门阀合作。
另外,还有清河崔氏,其中的杰出代表是崔琰。曹操为了拉拢崔氏,便与崔琰结成儿女亲家。
大魏的道门、佛门,实际上也大多是门阀中人把持,从精神上控制着那些百姓。
因为普通人家的孩子,连字都不认识,怎么读经书?
即使是进到道门中,那也是个打杂的命。
山世远看了一眼李渔,他心底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大家都知道正经道士胆子比天还大,他敢和天庭对着干。
但是稍微认真了解一下李渔履历的,就会知道,他首先是和各国的门阀豪族斗,其次才是和天斗。
汴梁和金陵的事,刚刚过去不久,这两个地方的豪门都和他没有什么旧怨,但是李渔上来就是不死不休地斗。
斗到他们全部彻底地被消灭,他才收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和这些豪门有深仇大恨。
李渔直接开门见山,说道:“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大魏可能有些风波,我不希望看到你们插手。”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也没有横眉怒目,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的能量。
而且,一个可怕的事实摆在众人眼前,他敢在大魏如此说话,很有可能已经和陛下达成了什么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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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只有这个外来的道士,大魏上下一心,未必就怕了他。
但若是陛下也参与了,那...
在大魏,曹操的威望,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尤其是军中,曹操更是有着无与伦比的号召力。
大魏的文官确实都是些门阀子弟,但是武将却很多都是曹操一手带起来的。
夏侯家和曹家就占了武将的十之八九,这些人可不管你什么门阀不门阀,他们只听曹操的。
山世远看向李渔,他不想妥协,他们和门阀有太多的利益纠葛。
大家这么多年,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所谓打断骨头连着筋。
但是李渔已经上门来警告了,这分量非同小可。
李渔凝声道:“事关重大,所以我再说一遍,不要插手,否则勿谓言之不预也。”
说完之后,李渔起身,今日这寥寥几句话,完全可以当做他和曹操对门阀宣战的檄文。
至于为什么要来逍遥观,这也是李渔的善念。
他要给道门中的这些人一条活路,给他们一个机会。
至于他们要不要把握,那就不是李渔能左右的了。
他们要参与进来,李渔也是完全不怕。
当初方腊说过,只要是和天斗,和豪门大老爷们斗,都可以叫他。
石秀出现在许都,怎么看都是宋江那厮又料到了。
宋江的鼻子,一直这么灵。
等李渔觉察出这一点,他也没有多想,宋江的目的一直很模湖。
李渔看不透他,宋江比贾宝玉藏得还深,比玄奘还要自然。
每一个认识他的人眼中,都有一个公明哥哥,这个哥哥急你所急,想你所想。他对你的关心,是你自己都达不到的程度,他给你的东西,总是那般恰到好处。
有人需要金钱,他便挥金如土仗义疏财;有人需要尊重,他就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有人需要尊重,他便折节下交,让人如沐春风;有人需要情义,他便义薄云天,肝胆相照...
人人都爱宋公明,李渔也不例外。
宋江每次出现,都能解自己燃眉之急,他告诉自己九般灾,他帮助自己解除诅咒;他帮自己与天庭对峙...
他的修为永远看上去不高,好像一个泼皮就能提留住他的衣领子,把他胖揍一顿,但是每次都正好够用。
他好像每天都有危险,但是他直到现在,依然毫发无伤。
自己这次至少有方腊、宋江、花果山三个援兵可用。再加上大魏的兵马,其实这次他们是必赢局,曹操发愁的从来不是能不能打赢。
他需要李渔,但并不是需要李渔来冲锋陷阵,做一个金牌打手。
事实上,曹操自己手里的暴力机器,对付门阀很简单。
除掉门阀之后,大魏面临的是一个很艰难的阵痛期,挺过去了就是百十年的繁荣局面,直到下一批特权阶层成长起来,再来上这么一次。
在这个时期内,稳定是第一位的,是压倒一切的。
曹操需要的,是李渔的人脉和他的“面子”。
他需要李渔保证其他五国不会趁机来占便宜,他需要李渔给他保证一个安全的外部环境,尤其是蜀国。
如今的六朝,能够在六个国家游走,还都有和皇帝深入交流机会的,只有李渔一人而已。
李渔在逍遥观,发出威胁之后,便带着石秀下山。
他发现自己身边的石秀,一直连脸色都没有变过。
李渔不禁问道:“石秀,你怕么?”
“有什么好怕的。”
李渔笑道:“要开打了,跟这里最强的势力打...嗯,至少纸面上是这样的。”
石秀呲着牙,笑道:“不过是再拼命一次罢了,我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真要是说最危险的,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又回来的,可不是这一次次的打斗。”
“那是什么?”
“我小的时候呐,饿了三天,有一次弄到半块馒头,一口吞了差点噎死。”
李渔沉默了许久,过了一会,他们已经离开了逍遥观。
走在许都的街道上,李渔突然发笑。
“道长,你怎么了?”
李渔哈哈大笑道:“我想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或许张老头的路走错了,但是我现在多少有些理解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