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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封号‘安云’

    景德八十九年,八月十七,大吉,利婚嫁。

    天微微亮,随着皇城一声开门炮响,整个长安城如同一只苏醒的怪兽,瞬间爆发出恐怖的活力。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早早吃过饭,蜂拥向从云侯府到皇城的必经大街上。

    老百姓如此热情,不光是想粘粘皇族的喜气,最主要的还是有好处可拿。

    无论皇室,还是云侯府,还是千年世家,豪族旺门。

    此等大喜事,自然少不了往外撒喜钱。只需捡上一枚金豆子,都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吃食了。

    云侯府,牧沧玄在四名宫女的帮助上,穿上样式复古的大红礼服,看着人来人往的院子,牧沧玄神色微微有些恍惚。

    历经两世,他还是头次结婚办事喜。

    更为诡异的是,他还是在冒冲别人,一时间,牧沧玄心中滋味难明。暗骂一声,这叫什么事情,冒冲别人,都成了驸马了。

    “好小子,真精神。”

    牧青宗哈哈大笑着从外面走进来,拍了拍牧沧玄的肩膀,说道:“若是看到你今日大婚,大哥在天之灵,也算告慰了。”

    牧沧玄默默点了点头,神色有些黯然。

    “你看我这张嘴,大喜的日子,尽说丧气话”

    看到牧沧玄的表情变化,牧青宗一拍额头,反应过来,说道:“不想这些,清圆公主叔叔见过,是个好姑娘。娶过门后,好好待她,人生一世,也就那样,好好过日子吧。”

    “你真不会安慰人。”

    牧沧玄哭笑不得,这是知道自己修行之路被断,所以让自己安心当个普通人吗。

    两人又说了一会闲话,吉时一到,礼部官员进来催促二人起程。

    云侯府前的广场上,数百人的迎亲队伍,早已摆好队形。

    云侯牧青溟一身紫袍,端坐于一头骏马上,正与一位太监闲聊。

    牧沧泽紧跟在他身旁,察觉到牧沧玄走来,扭过头瞧上,脸上笑容越发灿烂,只是投来的目光中,却透着一股嘲讽得意的味道。

    “哎呀,驸马爷,你可来了,在晚点就误了吉时了。”

    楚公公迎上去,态度极为热情。

    驸马爷,也算是他的半个主子,再加上牧沧玄上次出人意料的表现,算是赢得了楚公公的好感。

    “有劳公公了。”

    牧沧玄拱了拱手,闪身跳上一匹枣红马。自始至终,都不曾与云侯说上一句话。

    牧青溟也在意,目的已经达成,些许脸面,以他的心性修为,根本不放在心上。

    道是牧沧泽,见到此幕,冷哼一声,神色变的有些不善。

    那日城门前大战,他的道心差点被牧沧玄所破。

    前几日亲眼见到牧沧玄被毁,念头通达,三日前,突有所感,一举踏入金丹境。结丹成功,犹如鱼跃龙门,这一代牧氏子弟中,再无人能与之争锋。

    待云侯牧青溟隐退后,云侯之位,非他莫属。

    少年得意,心间自然藏不住。

    更何况,不久前当着众人的面,惨败于牧沧玄之手。

    污名借着大婚之风,传遍三州。父亲虽然警告他低调,不要招惹牧沧玄。但是这等耻辱,若不能洗刷干净,心中始终着憋着一口气,压的人烦闷无比。

    “哼,一个废物,傲气什么?”

    牧沧泽低低冷哼一声,眼泛寒意。

    牧青溟瞥了儿子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牧沧泽的道心,是他亲手铸就的。凡是与我道心相左,皆可摧而毁之。如今儿子刚刚踏入金丹境,志得意满,正是加固道心之时,牧青溟自然不会破他锐锋。

    牧青宗微微皱眉,愤怒地瞪了牧沧泽一眼。

    迎着他的是,是毫不示弱地对视。牧青宗又瞥了云侯一眼,内心突然生出一丝无力之感。

    楚公公不明所由,愣了一下,也没多想,高声喊道:“吉时到,起!”

    鼓乐声响起,数百人的队伍踩着鼓点声,缓缓起程。

    出了云侯府,大道两旁,人潮摩肩擦踵,一眼望不过头。

    “新郎官,快看,新郎官出来了!”

    眼尖的人看到牧沧玄,喊了一声,全场瞬间响起一阵人潮声,由近至远,整个大街随之沸腾起来。

    街道两旁的人欢呼着,嘴中喊着恭喜之类的话语。

    牧青宗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一挥手,两旁家丁会意,碎银子夹杂着金豆子,不要钱般地朝着街道两边撒去。

    从云侯出来,迎亲队伍用了一个时辰,绕了半个长安城,这才到达皇城东门。

    实际上,从云侯府到皇室,不过二里远。

    这么一饶,足足多走了二十余里路。让人不得不感慨一句,皇室嫁女,规矩之多,着实让人惊叹。

    迎宾队伍在宫门前停下,众人下马。

    等了一刻钟后,宫门大开。

    首先奔出一队金甲士兵,随后两队宫娥开道,一名老太监双手捧着圣旨,弓着身了一路小跑,在队伍前站定,高声喊道:“驸马牧沧玄接旨。”

    “儿臣接旨。”

    牧沧玄紧走两步,跪拜在地。、

    后方数百人的迎亲队伍,包括霸道英武的云侯,这一刻都得乖乖屈膝脆下,这便是天子之威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清圆公主,年芳二八,贤良淑德……封牧沧玄伯爵爵位,封号安云,封地道阳县,钦此!”

    这道圣旨前面还好,后面每念起一句,都引得四周的人脸色变的数变。

    首先是封号,安云。

    是安抚云侯,还是别的意思。

    知内幕的人都明白,所谓踢爵位,不过是皇室分拆牧氏之计,特意踢封号安云。若说没有一点讽刺的意思,只怕谁都不会相信。

    本是秘而不宣之时,特意用这种方式点明,着实有些羞辱人呢。

    按道理来说,宫中那位,乃是九五至尊,人族共主。

    如此身份,不应该做出这种事情,但是偏偏就做出来了,还在这等大喜的日子上,用安云这个封号,狠狠地羞辱云侯。

    知道内幕的人,意外之后,随后又有些释然。

    谁让这位云侯,当年打了宫中的那位,这是借机报复啊。

    云侯脸色微变,随后风轻云淡,看不出心中变化。道是牧沧泽,看到父亲受辱,眼睛瞬间红了。

    在他心中,父亲是神一般的存在。

    父亲受辱,是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的事情。

    突然抬头,盯着前方的牧沧玄,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除了‘安云’这个意味深长的封号,驸马的封地,也极有意思。

    道阳县,地处云州,在整个大唐都是十分出名的一个地方。

    无他,这里座落着一座仙山,名叫道阳山。

    道阳山上,有着一个宗门,玉虚道宫,有着天下第一宗门的美誉。

    按照大唐现行律法,权贵享有封内的赋税权,也就是说,在大唐律法范围内,他可以在封地内自由收税。向天下第一宗门收税,就算收取九牛一毛,都是一笔巨额数目,想想都令人眼馋。

    然而,那可是天下第一宗门。

    若是没有实力,你收一个试试看。所以,一般人若是得到这块封地,只怕就当作没有,眼不见心不烦,一切照旧。

    牧氏,显然不是一般人家。

    这个根植于云州的霸主之家,一脉六枝,实力比起天下第一宗门,只强不弱。

    如今,牧氏得了道阳县,事情便有意思了。

    道阳山,有名的仙山,灵脉矿产星罗其布,数不胜数。

    如此一块肥地,只怕牧氏觊觎已久。一来忌惮玉虚道宫实力,二是没有好的借口,这才隐而不发。

    如今借着封地之名,侵占起来,光明正大。

    牧氏,还忍得了吗?

    若是忍不住,只怕云州两个强级势力,必将陷入无穷无尽的角力当中。

    “好毒的计谋。”

    稍稍回味过后,在场了解内幕之人,皆是心中一寒。

    只是,牧氏会上当吗?

    别人不提,牧青溟听到封地后,风轻云淡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惊容。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牧氏无法拒绝这等肥肉。

    只是,今时不比往日。

    若是放在几十年前,牧青溟必将兴奋地跳起来。玉虚道宫虽强,可牧氏占着大义,可以光明正大的拿出大唐律法,一点一点的割玉虚道宫的肉,最终把这个庞然大物吞进肚子中。

    可是现在,牧氏已经没有种机会了。

    大唐安定之时,律法威严不可侵犯。如今云州面临大乱,律法哪里还有几分威严。

    一旦接下封地,族中之人,必有眼红之辈,与玉虚道宫斗起来。局势一旦有变,他还真不一定能够控制得住。

    毕竟,牧氏太大。

    人多了,欲望便多了,眼见如此肥美之肉。仅凭他一人,又能守住多久。

    “好一个杨玄极,道是小瞧你了。”

    牧青溟心中一寒,盯着前方跪在地上的牧沧玄,传音道:“可以接下封号,但是封地无论如何也不能接。今日是你大喜之时,便是拒绝了封地,景德帝也不能拿你怎么样。若是你敢接,便是牧氏一族的叛徒、罪人。族内如此对付叛徒罪人,想必你也清楚。”

    威胁,赤果果地威胁。

    牧沧玄嘴角微微翘起,到了今日,云侯觉得还能控制得了他吗。

    虽然不过短短十来日,攻守之势已经变了。

    几日前,他只是云侯府的嫡系一员。如今,他已是当朝驸马,拥有伯爵的头衔,已非那个任人欺凌的人。

    他的靠山,不仅是牧云生,还有皇宫中的那位。

    既然选了自己当棋子,布下这么大的局,怎么会眼看着自己被云侯毁掉呢。

    “儿臣接旨,谢主隆恩。”

    牧沧玄拜了三拜,双手举过头顶,恭敬的接下圣旨。

    牧青溟面色大变,猛的抬头,眼中杀气凝成实质,似乎下一刻就要扑过去,一掌把牧沧玄拍成肉泥。

    然后,宣纸的公公,却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也不阻拦,甚至眼中还透着一丝期待之色。

    牧青溟心头一跳,满腔杀机,快速的收敛不见。

    皇城之上,景德帝透着窗户,把牧青溟的神色变化收入眼中,脸上隐隐透着一丝快意。见他忍而不发,又有些失望,最终目光落在牧沧玄身上,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小子,不愧是个朕的好贤婿。”

    “一个废物,也配称安云伯!”

    牧沧玄话声刚落,一个狂妄中透着讥笑之意的声音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