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每天回家也是必走那条路的。这样两人相遇的概率就比较大了。每次在路上相遇,两人都会打个招呼。
“你好!”
“你好!”
然后并排走上一段路,说上几句话。然后再分开。只是有一点,庄桥安一直做不到。既是两人说话时,总是他在谈自己怎么办报纸、怎么写文章。囡囡总是扮演听众的角色。然后由衷地表扬他:
“你的文章写得真好。”
“你这篇文章写得很生动呢。”
“这样漂亮的词,你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只要庄桥安问道:“你呢?你现在在做什么啊,你的那支枪研制到什么阶段了。”
或者:“研制枪一定很刺激吧?”
或者:“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去研制枪呢?”
或者:“为什么会是研制枪呢,枪是干什么用的?”
到了这个时候,囡囡就笑笑,把话题转到其他地方。比如说,她突然仰起头,用手指着天空道:“你看你看,天上的云彩好美。”
比如说,她突然蹲下来,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看着地面上正在拼命爬的蚂蚁道:“这些蚂蚁在逃跑,快要下雨啦?”
比如说,她会弯腰折下路边的一枝叫不出名字的小黄花,用两根手指握着道:“这花儿真好看。”
在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就会抓狂,恨不得把她劫持到哪里给办了。可是,也就想想而已,他哪敢动手?他们的后面可是有两条尾巴呢,别看他们现在懒洋洋的,只要他哪怕拍拍她的肩膀,他们就会立即扑上来把他给摁到地上。
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了,就道:“好像我们俩说话,都是我在说,不不,是我在吹牛,而你都没说过自己的事情。你也说说你的事情嘛。”
“嘻嘻。你想也让我吹牛啊。”她嘻嘻一笑道。
庄桥安脸色一红,心里却悲哀地道:“这个小妞,怎么就滴水不漏呢?”
赵昺今天抽了一个空,决定去看看曾渊之和邓光荐。两老家伙见官家特意过来看他们,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赶紧将两个私塾的情况给介绍了。于是,赵昺就从怀里掏出两个小册子,塞给两老家伙手里,道:“这是朕这些日子抽空编写的两个课程,数学和物理。你们先看看。朕的意思是,把这两门课程也安排进去,孩子们长大了,不一定是做官,也可以做点别的。你们说呢?”
曾渊之和邓光荐接过去翻了翻,不觉大吃一惊。眼睛瞪得老大,看着赵昺久久没说话。
“这是怎么了?”赵昺不解地笑道。“不认识朕了?”
“官家,这些知识,您都是从哪里学会的?”半天,曾渊之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朕写的这些东西不对?”赵昺奇怪地道。
“不是,不是。”曾渊之赶紧摆摆手道。“跟您说实话吧,您就是胡写一通,臣也认不出是对是错。但臣看得出来,官家在书里编的这些内容绝对是正确的。”
“那就这样了。”赵昺说着,就要起身。
“官家。”曾渊之却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怎么了?”赵昺奇怪道。
“官家,您认为让孩子们在课堂上学这些东西好吗?”
“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吗?”
“官家,课堂是传授圣贤书的地方,而这些东西,本来是私下里传授的,您让孩子们在课堂上堂而皇之地学,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我们呢?”
“朕没让你们停止传授圣贤书啊,朕只是让你们在教授圣贤书的同时,也抽出一些时间一并传授这些知识,这也不行?”赵昺道。
曾渊之不说话了。邓光荐看了看赵昺,又看了看曾渊之,以和事佬的姿态插话道:“官家,要不这样吧。我们白天教授圣贤书,晚上,再叫个工匠开课,让大家自愿报名来听课,您看——”
“你说的那种是夜校,当然可以办,但朕现在说的是孩子们的学习。”赵昺将眼睛重新看向曾渊之,语气不善地道:“曾卿家,朕知道让你回心转意,接受朕的安排不大乐意,因为在你们这一代人的血液里,对教育的认知就是学圣贤书。可是朕问你,你在孩童时代,看见过砖瓦房吗?你在来琼州之前,看见过有水泥沙铺的这么平整的道路吗?可是现在你都经历了,看到了。你以后还会经历更多,看到更多。所以,时代在发展,我们看事物的眼光也要跟上,不能原地打转。
你再看,蒙古人最早的时候只有百来万人,他们生活在草原上,原始,落后,可是他们就偏偏打败了我们这个有着几千万人口、天天念圣贤书的民族,你说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曾渊之不经意间把这三个字说了出来。
“原因当然不少。其中有一条,他们是一个善于学习的民族,但他们的学习跟我们不同,他们就爱学习这些被我们这个民族认为登不了大雅之堂的东西。他们那么残暴,屠城、杀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但他们偏偏不会杀一种人,工匠。因为他们知道工匠对他们有用。会为他们造登城的云梯,抛出巨石的抛石机,会给他们打造战船,制造震天雷。
如今,无论我们怎么鄙视他们,我们都是他们手下败将。我们的大好河山成了他们的土地,我们的子民成了他们的奴隶。而我们仍然沉湎在原有的思维里,不思变通,不肯学习其它有用的知识。那么,我们还有其他的路好走吗?没有了,只有亡国亡种。
何况,这些知识,并非仅仅是用在战争上,还广泛应用在日常的各个方面,能够为我们创造更多的财富,大幅度提高我们的生活质量。你说,我们抽出时间学习这些知识,不是应该的吗?”
两个老家伙听得目瞪口呆,他们再一次悲哀地承认,小皇帝又赢了。他们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但他们又提出一个问题,由谁来教?
有谁来教?就你们俩不行吗?可是他马上意识道。还真的不行。他本来以为他编的内容都是最简单的东西,此刻才知道,让他们教还真的不行。
比如说,数学第一课,教阿拉伯数字。这不简单吗?但古人没有接触过啊,对于他们而言就不简单。思考片刻,他不得不把这个话题暂时放下。
然后,赵昺提出去报纸编辑部去看一看。
正好罗阳跟庄桥安两个人都在。赵昺先表扬了报纸办得不错,有进步,然后就鼓励他们再接再厉,争取让报纸再上一个台阶。这时候,庄桥安就问:“官家,您说我们应该继续往哪个方向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