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师傅的家,闵师傅和妻子女儿回到家里不久,门外走来一个人,虽然年逾四十,却依然丰神俊逸。然而此刻,他双目失神,身形疲备。
看到此人,闵师傅和妻子不禁神情一凛,紧张起来:“你,你,你还来我们家干什么?难道你还不死心,还想让我们女儿给你作妾?”
说着,母亲赶紧把女儿搂进自己的怀里,闵师傅则上前一步,拦在来人跟前。
杨镇站在房门外面,并没有想着要迈进来,也没有出言解释。他就这么站着。
“你到底想干嘛?”闵小民觉得奇怪,但并没有放松警惕。
连闵小民的妻子也感到奇怪,抬眼看他:“喂,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女儿已经被你害的够惨了,你还不放过她吗?”
边上马上围过来一些吃瓜群众,他们看见又有一男子站在铁匠铺前,衣着鲜丽,却神情萎靡,只以为又是为铁匠铺的女儿而来。不过之前的那位地位超然,想霸王硬上弓,而眼前这位显然患了相思病,傻到只身前来,大概是想以情动人吧。
“唉,谁让你一个打铁的,偏偏有一个漂亮女儿,麻烦事会少吗?”
就在众人嘀咕的时候,却见这位男子把衣袍的下摆一撩,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再也不会要你们的女儿做妾了。”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欺负人呢。”闵小民的妻子叫了起来。
旁边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见了,一下子来劲了。什么情况,堂堂七尺男儿,一言不发,说跪就跪,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名名堂?
“这位,”闵小民开口了,语气冰冷。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个人。“你之前派人在我们这里闹事,现在又孤身一人前来下跪。你把事情说清楚,你为什么要这样?”
“是我错了,我不该对你们的女儿有非分之想,害得你们的女儿撞墙,差点丢了性命。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已经被官家狠狠教训了一顿,他非得让我来你们家下跪,只有你们原谅了我,官家才肯原谅我。否则,他就要把我赶走。”
“你之前不是说你是朝廷最厉害的人吗?连官家都要听你的,怎么现在又要官家的原谅?”闵小民听到这里,已经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他太恨这个家伙了,所以,抓住他的痛处,就戳了过去。
“那是,那是我乱说的。”杨镇异常狼狈,声音小如蚊蝇。
“乱说?你想让我女儿做你的妾,也是乱说?”闵小民的怒火再次升起。“你召来地痞流氓在我家闹事,也是乱说?你可知道,你是堂堂驸马爷啊,你一句话,就把我们一家搞得鸡犬不宁,让我差点失去女儿。你说,你的罪孽大不大?”
“大大,我的罪孽够大。”
“是吗?”闵小民冷笑一声。“但我怎么没看到你认识到自己的罪孽?”
“我,我都跪在这里了,你怎么还说我没认识到自己的罪孽?”杨镇急了,大声道。
特么的,老子是驸马爷啊,如果不是被官家逼得没办法,怎么会给你们这种人下跪?你们怎么还得寸进尺,还不肯说说出原谅这两个字?你们还想怎么着?
“驸马爷,你跪在这里,是因为对我们一家造成的伤害?”闵小民道。“你是为了官家能够原谅你,为了不被赶走。可你的事情,跟我们有关系吗?没关系。所以,你要跪,你就跪吧。我们是不会原谅你的。”
听到闵小民说出这番话,杨镇大急。他都已经忍辱负重,过来下跪了,他竟然还不肯原谅。这贱民,可是太坏了。
当然,原先,他是把这一切,权当演戏,他终究还是驸马爷不是?至于小皇帝说的什么高贵和卑贱,他才不管呢。
可是现在闵小民不原谅,他可怎么办?
突然,他将身子趴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求求你们,原谅我吧,只要你们愿意原谅我,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
看到一个大男人趴在铁匠铺跟前嚎啕大哭,人们都觉得新奇,前来围观的人更多了。铁匠铺门前的街道挤满了人。
这就如女人跟男人只要有了第一次,接下来就自然了一样,杨镇刚刚还在为跪不跪纠结很长时间,现在已经跪了,就再也不纠结了。他趴在地上是真哭,眼泪鼻涕都出来,对于围观者直接视如空气,只是一心一意把戏份做足。
闵小民对于杨镇已经无语。怎么说你也是驸马爷,何至于在我的铁匠铺前装可怜。他准备把门关上,他要哭,就让他在门外哭吧。
可是这时候,他的女儿从母亲的怀里挣脱开来,慢慢往门口走来。
“囡囡。”闵小民叫了一声。
女儿看了父亲一眼,苍白的脸上没有笑容。她走到翘着屁股趴在地上的杨镇跟前,俏丽的眼眸看着他,半天没说话。母亲走到女儿旁边,伸手揽住女儿的肩膀。
杨镇抬起头,看到了少女。四目相对,他突然发现,她的原本如山泉般纯净的眸子不见了,代之的是幽怨和仇恨。他突然打了个冷战,心里的孤傲一下子崩塌了。他再也不敢跟她对视,赶紧低下了头。
“对,对不起。”他只说了这三个字,就说不下去了。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是他这一辈子第一次很认真地说出这三个字。
“请记住我的话,”少女的贝齿轻咬薄唇,道。“即便你高贵如驸马爷,也不是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喜欢你,都愿意往你的身上贴。我是铁匠的女儿,我知道自己这一辈子该有的活法。我宁愿粗茶淡饭,住简陋的屋子,也不愿意做金丝鸟,给人锁在笼子里欣赏。你回去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顺便告诉你那位好心肠的小官家,就说我谢谢他。”
“可是,我,我——”杨镇嚅嗫着道。
“你跟小皇帝说吧,就说我原谅你了。”囡囡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回去。
门关上了,杨镇趴在门口,像睡着了般,许久许久,也不见动一动。陪他一起过来的四名侍卫见情况不对头,上前轻摇了一下他的肩膀,谁想到他一头歪倒在地。原来是昏迷过去了。
至那天之后,赵昺都没有再去闵师傅的铁匠铺,倒是赵师傅还会时不时地过来一下,跟他聊聊天,也向他请教一些技术上的问题。偶尔,也会说一些小皇帝如何聪明的话题。
有一天,两人说着说着,闵师傅突然道:“我听说,官家想造比突火枪厉害十倍、百倍的长枪。可那是很难很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