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都到了如此危急时刻,他怎么还会视新兵训练为儿戏,还会有心思从新兵的身上捞取钱财,这种人实在可恶?杀头也不解老夫心头之恨。”
“官家,不能对这样的人讲仁慈,这个郑二必须推出去斩首示众才对。”
听了赵昺的介绍,一些朝臣着实愤怒,纷纷谴责郑二的所作所为。这让赵昺暗暗高兴。看来,他的臣子们,绝大多数的三观还是正确的。在大是大非面前没有含糊。
这就是他想达到的目的,只要激起公愤,无论太后还是国舅爷,都站在了被告席上,都无法拿他怎么样。
杨亮节和杨太后。他们无一例外,脸色都相当难看。
“官家,郑二的这件事情,的确令人痛恨。他该接受处理。”这时,杨亮节站出来说话了。“可是,臣以为,官家看待这件事情,是不是过于苛责了一些?”
“此话怎讲?”
“据官家所言,郑二的问题的确不少。在管理上的确存在许多问题,但这其中有责任心的问题,也有水平的问题,我们不能混为一谈。至于赌博,的确可恶。可是,如若认真追究,这种情况军中还少吗?这是一种顽疾,是普遍存在于军营之中。”
“所以,官家,呵呵,臣以为,把郑二的问题跟行在的生死存亡,还有大宋王朝的前途和命运联系起来,恐怕不妥吧。如果要联系,也不是郑二一个人,应该都扯出来,一起定罪。”
“呵呵。”赵昺笑了起来,然后,笑容瞬间消失。“杨国舅,你的意思是,要打板子一起打,不能只打郑二一个人,是也不是?”
“臣没有这样的意思?”
“你就是这样的意思。”
“官家——”
“杨国舅,”赵昺猛然提高了声音。“看来你对大宋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还是无动于衷啊,不难过,不痛恨,不惋惜,最后让他彻底灭亡,永世不得翻身,你才心满意足,是也不是?”
“官家,您怎么如此评价我?”杨亮节慌了。他本来已经感觉到今天的小皇帝跟往日大不相同,可是没想到小皇帝说话的辞锋竟然如此犀利。这根本就是两个人嘛,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那好,朕问你。”赵昺道,显然是不想给杨亮节留面子了。“我们此次在广州招募新兵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保护行在的安全啊。”杨亮节道。
“仅仅是这个目的吗?”赵昺嘴角含着讥笑地问道。
“额,当然不是,还得能战胜蒙虏军队。”杨亮节赶紧补充道。
“那请国舅爷说说看,我们须得达到什么样的标准,才能战胜蒙虏军队?像郑二这样,就能做到?”
“不能。”杨亮节这回毫不含糊地答道。然而,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带进了沟里。
果然,赵昺一声冷笑:“国舅爷,你也知道不能啊。那你为什么还说朕对郑二这件事情苛刻了?”
说着,赵昺从官帽椅子上滑落下来,站在朝臣面前。那个官帽椅宽大果然宽大,只是太硬,哪有后世的沙发来得舒服,还是站着说话来得痛快。
“诸位,”赵昺清了清嗓子道。“我们这群人如今聚集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逃难?或者仅仅逃避蒙虏的追杀?那也太小瞧了我们。如果是这样想的话,还不如解散各回各家。当然,朕是无家可归了,但你们中的一些人还可以。真不行,还可以投降蒙虏,乞尾获得一块骨头啃啃。不,不是的。我们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把蒙虏驱逐出去,恢复大宋江山。
为了这个目的,我们才会忍受颠簸流离之苦,才会不惧杀头牺牲丢弃性命。今天,我们借广州这块宝地,拨出巨资,招募新兵,就是想着训练出一支能打硬战,能打胜仗的新军。诸位都知道,我们大宋,曾经也有百万雄师,可是如今都去了哪里?从这里,我们还看不到对手的强大吗?如果有人以为我们仍然跟以前一样松松垮垮地做事,轻轻松松练兵,就能带出一支能够打败强敌的军队,那简直如痴人说梦。
要打败眼前的这个强敌,其难度绝非常人所能想像。正因为此,我们就得高出常人十倍、百倍的力气和精神来做好每一件事情,就必须严肃认真,来不得半点虚伪和马虎。”
赵昺说到动人之处,挥舞着拳头,拼尽全力呼喊。此情此景,让在场的朝臣动容。
“各位可曾知道,我们每招募一名新兵,就给十两银子的安家费,我们给新兵安排的膳食,是要保证他们每天吃到二两肉,米饭管饱。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就是要对新兵进行跟以往不一样的大运动量的训练,就是要保证他们有充足的营养,让他们经得住摔打。我们怎么能够让他们成为一群赌徒?成为一群不中用的人?
可是,郑二,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贪墨士兵伙食费五千两银子,竟然使得新兵一周也吃不到一块肉,为了吃饱饭,不得不相互争食。他不抓训练,不抓管理,带头赌博,使得新兵营赌博成风、新兵无事可做,精神萎靡,内务一塌糊涂。这样的新兵营,比土匪窝好过多少?朕要这样的兵有什么用?国舅爷,你跟朕,还有太后说一说,这是不是自毁长城?是不是自寻死路?是不是断了光复大宋的念想?你说,这样的问题不严重,还有什么问题比它更严重?”
赵昺说到最后,情绪又上来了,几乎是喊着把话说完。也正因为此,他的最后的一连串的追问才有震撼力,才让大厅里的人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所有的朝臣,都是大眼瞪小眼,惊讶、激动、愤慨、震惊、意外,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原来,他们的小皇帝是如此的能说,他的目标是如此的高远,他的忧虑是如此的深切。这远远超出了他们对小皇帝的预期。当然,在此之前,他们对他还没有什么预期。因为他还是个不谙事孩子,如果对他有预期,恐怕将来要失落。可是现在,他们完全可以相信,这样的小皇帝,能够承担得起行在的重任,能够带领行在走出困境。行在有希望了,他们也有希望了。所以此刻,他们都沉浸在激动中,暂时无暇顾及郑二了。
细心的人,也体会出了赵昺的良苦用心,他把杨太后拉到自己一边,装出不知道杨太后也是这件事情的参与人,给杨太后一个脸面,一个台阶。同时,也让杨太后事后无法跟他计较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