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低估张弘范这条疯狗的能量了。”赵昺的脸色非常难看。都这样打下去,他们必败无疑。
围棋是下不了了,他在船舱里一遍遍转圈子,必须要尽快想出应对之策。终于,在转到第十圈的时候,他停下了。然后,他冷笑起来。“张弘范,你休想讨得便宜。”
他转身,对着江钲大声道:“告诉张卿家,让将士们头脑灵活一点,不要跟他们面对面相撞,多从两侧冲上去,撞他娘的侧翼。他不就是加固了船头吗,我们不跟他正面碰撞,撞他的肚子,这总可以吧。”
“也就一夜时间。”文天祥接上去道。“他们不可能对全部的战船都进行加固,时间根本来不及。加固过的也就驶在前面的战船,极有可能就是处在三角形阵形的第一艘战船,它为后面的战船闯阵,后面的一定没有加固。让将士们仔细观察。”
“文卿家言之有理。”赵昺也醒悟过来。“江卿家,你让张卿家告诉将士们注意观察,如果真的只是第一艘战船加固,那么,我们就多调集几艘战船对付他们的第一艘战船。只要把它干掉,后面的就好收拾了。一个目的,坚决堵住,不让敌人的战船突破我们的阵营。”
“喏。”江钲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这个时候,赵昺突然感觉到战场上好似还少了一点什么?少了什么?啦啦队。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在这样的时候,更需要士气,需要悍不畏死的勇气,需要不怕牺牲的精神。
此时此刻,在出海口处,第三船队已经出现,正在快速驶来。
只要顶住冲撞,等第三船队到达,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再施以火攻,敌人的气势必定萎靡下去,胜利的天枰就会向自己一方倾斜。为了这个目的,此刻,自己一方即便损失一些战船,也是值得的。
鼓舞士兵,最需要啦啦队。
可是啦啦队呢?
就在赵昺四处寻找的时候,突然一阵稍带悲怆的歌声响起。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旗卷,马长嘶
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
血泪满眶,马蹄南去
人北望,人北望
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
来贺”
随着歌声在海面荡漾开来,两艘运输船从崖壁下面缓缓驶出,驶向开阔的海面,驶向两军正在鏖战的战场。
虽然比预想的稍迟了一点,但谁说出现得不正是时候呢。
悲怆中有一种磅礴的气势,震撼人心,又有一种骄傲和自豪,从心底油然而生。赵昺还惊喜地发现,站在最前面面向民夫领唱的,正是葛鄚之。虽然他没有打拍子,但正是他的那份镇定,给了那些民夫们以自信。
霎时间,我方战船上很多士兵们都向那些民夫竖起大拇指。他们受到了鼓舞,脸上的畏惧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挺直的胸。
张世杰已经在组织战船围攻元军每个三角形顶瑞的那艘战船。宋军战船重新向元军战船冲上去。其他的战船开始重视补位,只要前面的战船被撞毁失去战斗能力,马上就有战船补上。虽然我军仍然不时有战船被撞毁,但毕竟己经开始反击l,战斗成了胶着状态。
只有处于中间位置的那艘元军战船,气势仍然非常嚣张,带着后面的五艘战船,连续的闯过我方两道阻击线,疯狂地向前推进。
“江卿家——”赵昺朝着船舱门外喊。
“官家。”江钲掀开门帘进来。
“你看到没有,”赵昺手指着前方。“正中间位置,那艘蒙虏战船,太他娘的猖獗,你们冲上去,撞他娘的。”
“官家。”
“听朕的,冲上去。”
“可是官家……”
“江钲。”赵昺气呼呼地大叫一声。“你敢不听朕的旨意?你要是对侍卫们这么没有信心,还当个屁的殿前禁军指挥使?去,赶紧的,别浪费时间了。”
说着,还冲江钲踢了一脚。
江钲被赵昺骂的灰头土脸,只得出去了。
护卫御船的两艘战船的坚固程度无可比拟。即便对方对船头进行加固,遇上他们,也必然占不到便宜。
很快,江钲亲自带着两艘战船往那艘元军战船冲去。阿速看到了,反而开怀大笑。连连点头。
“好!好!又有不怕死的来了。”
阿速不知道轻重,然而那些水手和船工们都知道深浅。一看迎面而来的这两艘战船非同小可,知道不是对手,想掉头躲避。
“呔,胆小鬼,谁让你们躲避的,给爷爷冲上去,谁敢不听爷爷的,一刀跺了你们。”阿速气得大呼小叫。他手下的那些蒙古士兵见主子发怒了,冲过去用刀架在船工脖子上,喝令他们向前冲。不得已,那些船工苦着脸,驾驶战船重新冲过来。
只听“嘭!”地一声巨响,江钲的第一艘战船已经撞了上去。阿速一个屁股墩跌坐在甲板上。他刚刚站起来,“嘭!”又是一声巨响,另一艘战船也紧跟着撞了上去,他重新跌倒。不过这艘战船不是撞在船头,而是它的肚子上。
其他的士兵也都相继摔倒在甲板上。待他们爬起来,就见船身已经严重倾斜,海水开始从裂缝里灌进来。阿速呆住了。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撞坏的会是他的战船而不是宋军的战船。
跟在阿速后面的几艘战船,除了船工之外,都是蒙古士兵或者色目士兵,看见前面的战船被撞坏,知道阿速凶多吉少,都大呼小叫,逼着船工驾驶战船冲上去救他。然而这时候,宋军的五六艘战船已经冲了过来,挡在他们的前面。虽然那些士兵要救阿速,但船工们是明白人,知道冲上去等于送死,都悄悄地往后缩。
阿速虽然勇猛,然而,到底不习惯于水战。此刻的战船已经倾斜,他连站都站不稳。爬起来,又跌倒,再爬起来,再跌倒,他气的哇哇大叫。但是越气越糟糕。
江钲站在甲板上,轻蔑地看着他,嘴里吐出两个字:“放箭。”
几支羽箭应声射出,正中阿速胸口。阿速大叫一声,跌倒在甲板上,但羽箭被铠甲挡住,入肉不深,他用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船帮,想要站起来。就在此时,又有一只羽箭射来,这只羽箭势大力沉,穿透铠甲,深深地没入胸口,阿速伸手要去拔羽箭,抓了几下,没抓住,再要去抓,手刚刚够着羽箭箭杆,就见他两眼往上一翻,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原来已经咽气。
甲板上其他的士兵,也都被箭矢射杀。然后,就看到战船侧翻,海水大量涌入,没有多久,就只剩半截身子在水面漂浮。
张弘范站在帅船瞭望楼内,亲眼目睹阿速所在的那艘战船被撞翻,阿速被射杀。他只觉得心脏如被什么东西给勒住,一阵疼痛袭来,身子摇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元军战船前面无法突破,后面的就被堵在了那里,阵形被挤扁了,攻势立减。而宋军知道元军除了打头的战船厉害一些之外,后面的则跟他们相差不多。也就放心大胆地前去阻拦、冲撞。
经过一番厮杀,宋军在损失了一部分战船之后,总算把绝大部分元军战船挡在阵前。主动权又夺了回来。
民夫们又擂响了战鼓。咚咚咚的鼓声犹如敲击在士兵们的胸口,令他们勇气大增。
这时,第三船队己经来到元军身后。
直到这时,赵昺才放下心来,今天的大局已定。他扯住文天祥的衣角笑道:“文卿家,看来咱们君臣的定力不怎么样啊。说好下围棋,反而掺合进战局了,走走,不看了不看了,继续咱们的正业。”
两人相视一笑,走回来,重新在棋盘面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