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斗以张弘范鸣金收兵结束。宋军取得小胜。
“万圣!”“万圣!”
宋军一艘艘战船上,士兵们手举刀枪、箭弓,尽情发泄心中的快意。
这是久违了的快意。
二十多天,他们被元军堵在崖山脚下,天天挨打,只有今天,他们才将元军赶走。
更是三年时光,他们天天在逃亡,元军天天在后面追,只有今天,是元军逃走。
赵昺的脸上也浮现出掩饰不住的笑意。他转过身来,看见陆秀夫对着他笑,也看见尹秀儿在距他五六步远的地方对着他笑。
陆秀夫嘛,一张老男人的脸,先算了吧。
他第一次有闲心打量眼前的这个古代版的少女。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脸蛋儿微微透着淡红,双颊上一对梨窝若隐若现,给人一种清雅灵秀的感觉。
这妞儿原来长得挺好看的。
正想要说什么,可是就在此时,他想起了一件事情,他的脸色骤然之间凝重起来,忍不住用小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叫道:“呀,朕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官家,出什么事情了?”陆秀夫和尹秀儿都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朕想起文卿家了。”赵昺轻轻地道。
听赵昺这样说,两人松了一口气。文天祥成了元军的俘虏,现在被关在什么地方吧。官家想念他,也很正常。
“朕要把文卿家救回来,便是花再大的代价也要把他救回来。”赵昺举起小拳头,像是宣誓般地道。
宋末三杰,文天祥、陆秀夫、张世杰,文天祥名气最大,经历最坎坷。如果他战胜张弘范,举起中兴大宋的旗帜,需要像文天祥这样有名气、有气节又能带兵打仗的人。
“官家您说什么?救,救文相公?”陆秀夫这下子惊诧起来。
“对,要把文卿家救出来。”赵昺态度坚决地道。
“可是怎么救文相公?我们连他关押在哪里都不知道。”陆秀夫道。文天祥去年底在潮州兵败被俘之后,他们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啊。
“朕知道。”赵昺道。顾不得看陆秀夫奇怪的表情,就让尹秀儿出去把江钲喊进来。
“江卿家,你立即挑选一名可靠的人,让他带上二十名弟兄,再准备两条轻舟,前去营救文卿家。”待江钲进来,赵昺迫不及待地道。
“官家,您说救谁?”江钲同样一头黑线。
“救文卿家啊。难道朕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赵昺很是严肃地道。
“官家,不是,您知道文,文相公在哪里?”不知道是迷茫还是喜悦抑或是紧张,江钲都有些口吃了。小皇帝今天带给他们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如果他还知道文丞相被元军关押在哪里,那可是太神奇了。
“朕当然知道,文卿家就在崖山。”赵昺肯定地道。
赵昺怎么会不知道此刻文天祥的下落呢?这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是个秘密,但对于后世的人来说不是个秘密。特别是对于二十一世纪的人而言,只要上网,将文天祥三个字输进去,就会了解得一清二楚。
“那就由副指挥使张达去吧,文相公在潮州抗敌的时候,他们见过面,相互认识。”见小皇帝言之凿凿,江钲有些信了,于是道。
“行,就他了。”赵昺沉吟片刻,点头同意。“你把他喊来吧,朕要当面交待他几句。”
张达领命走了。一直站在一旁的陆秀夫心里是惊喜不定。
小皇帝今天的表现,让他一次次刷新对他的认知。
如果说,小皇帝今天亲自参与指挥、亲临战场,还可以用早慧、早熟之类的词语来解释,那么,他关于文天祥下落的那番话简直就是能掐会算似的。
何况,还有小皇帝说话时流露出的那份自信。
他们的这个小皇帝,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变得如此聪明灵慧,智力过人?
难道是天意吗?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大宋之喜啊。
“乱弹琴,你怎么就同意让官家的御船驶出来?如果出现万一,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情何以堪?”陆秀夫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外面响起一个大嗓门。
随着话音,门帘再次被掀起,一名身板壮实、浓眉大眼,一身铠甲的将军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正是江钲。
“官家,您是万乘之尊,您的御船不该擅自出来啊。”张世杰对赵昺拱手一礼道。
说着,还向陆秀夫投来一瞥,眼神有些不善。
他就是崖山海战的计划制定者和实施者,宋军统帅,少傅、枢密副使张世杰。
赵昺瞥了张世杰一眼,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张世杰对大宋的忠心无可置疑。他在局势最为艰难之际,挺身而出,是朝廷中最为坚决的主战派。临安陷落,张世杰成为南下小朝廷核心人物,面对蒙元多次劝降,他心意如铁,一概严辞拒绝。
但赵昺在前世,关于张世杰的负面说辞也不少,其中既有贬损他指挥作战能力,更有认为他为人强势,听不进不同意见。赵昺虽然不完全同意那些言论,但或多或少受到影响。特别是崖山海战溃败,张世杰确实要负很大的责任。
“张卿家,那你以为朕的御船待在哪里才安全?”他反问道。
“这?”张世杰愣住了。这跟原来的版本不一样啊,太不一样了。以前的小皇帝,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唯唯喏喏,要么一声不吭,要么向陆秀夫求援,今天怎么会直接怒怼过来?他停顿了一下,多少有些强词夺理地道:“那总比在战场上招摇行走要好。”
“你错了。”赵昺不客气地道。“朕的安全与否,只有一条,那就是打败蒙虏的军队。”
“官家,您这是意气用事。”张世杰的眼神中透出桀傲。
赵昺仍然直视着张世杰,目光不躲不闪。他还没有穿越也就罢了,既然来了,他就不允许张世杰霸道、强势。他相信,南宋小朝廷这只在风雨飘摇中的小船,如果想安全抵达彼岸,那么,掌舵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他,赵昺,而张世杰无法充任这样的角色。
“张卿家知不知道今天的战局为什么能够反转?”。
“知道。”张世杰老实回答道。
“那你还认为朕的所作所为是意气用事,是招摇?”赵昺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张世杰的神态有些愕然,回答不出了。
“难道不是吗?”赵昺语气张扬地道。“如果没有朕的两道旨意,今天就是大宋行在葬身之日,大宋十数万一路颠沛流离,跟随朕来到此地的军民就将冤死在这片海域。”
张世杰如遭了雷击似的,愣在了当场,一张脸涨成了紫色。
小皇帝说的是事实啊。
但更令张世杰震惊的是小皇帝说话时语气中流露出的那种霸道。
小皇帝什么时候用这样清晰而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过话?他不就是个不谙事而又懦弱的孩子吗?
虽然,他此前听到江钲传达皇上旨意时就感到奇怪。但是当时战场形势对我不利,几乎处于崩盘边缘,他的压力太大,思维全在如何扭转战局上面,没有再想其他。后来,战场形势一点点被扭转过来,向有利于我军方向发展,他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可是现在,他彻底明白过来了,令战局发生变化,的确是小皇帝的功劳,是小皇帝的两道旨意让他们躲过了一劫。
还有将御船开出去,让侍卫们背诵《满江红》,也并非无心之作。
他张口结舌,说不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