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分开,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缓缓走来。果然是月山。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孔上带着几分悲伤,原本如电般的双眼也似乎黯淡了几分,下巴上有青青的胡渣,看上去有些憔悴和疲惫。
月山一身紧身黑衣,手里捧着一面白色的旗帜,小雷站在远处,隐约能看见那旗帜上似乎绣着“月五”两个字。
月山缓缓走来,那月九面色阴沉了下去,眼中目光颇为不善,冷冷道:“月山,根据家里的规矩,已经革了名字了,不在族谱之内,这旗你是不能挂的了。不过念在你出自我们月家,你这就去灵堂拜祭一下,也就是了。”
月山哼了一声,眼中冒出愤怒的目光:“革了名字……是谁做的决定?我月家子弟被革出家门,必须有族长和其他九房的叔公们共同决定才行!”
“月山,这些话你去和六叔说吧,六叔他老人家现在是族长,是非自然有他老人家决断!族里叔公们都在,万万不会冤了你什么!你现在和我这里闹,也是没有用处的。”月九目光闪烁,小雷隐隐的感觉到他似乎有些心虚,仿佛有些忌惮月山一般。
“伸冤我自然要去的,不过今天这旗,我也是挂定了的!我月山是正宗的月家第五房,凭什么不让我挂旗?”月山冷冷往前走,月九眉头一皱,低声喝道:“拦住了!”
一旁原本扛着竹竿的几个年轻后生立刻将月山围了起来,其中有人认得月山,低声道:“五哥,你还是先找族长说话吧。”
月山摇摇头,低声道:“诸位兄弟,今天我这旗是一定要挂的!不然的话,我月家第五房就名不顺言不正!是兄弟的,就让开,不要阻我。不然的话,一会儿动起手来,得罪就莫怪了。”
这些人都是明月家年轻一代的子弟,不少人都曾经和月山熟悉,知道月山功夫了得,更加上月山从前在家的时候为人豪爽,人缘也是极佳的,众人心中都不愿意和他动手翻脸,闻言都是有些迟疑。
月山眼看众人迟疑,更是加快步伐走到了旗杆边上,飞快的把手里的那面旗帜系上了绳子。月九在后面喝道:“愣着干什么,拦住他!”
众人听得月九下令,不得不上前,当先两个小伙子吐气喝了一声,举拳朝着月山后心打了过去,这两人似乎出手之前故意喝了一声,那自然是不愿和月山为难了,月山回头,双手已经握住了打来了两拳,微笑道:“好兄弟,不必留手,不然你们回去不好交代的。”
双手一松,两个小伙子立刻感觉到一股大力撞来,踉踉跄跄倒退几步。
忽然左边就劲风袭来,月山侧身一让,呼呼两下,两根竹竿就砸了个空,月山嘿了一声,伸出手臂把两根竹竿夹在腋下,然后用力一推,两旁偷袭的两个人就跌了出去。
后面月九连连呼喝,号令自己手下的族人上去阻拦。在场虽然不少人认得月山,但他们大多是家族中月九这一房的弟子,所以在连连催促下,不得不硬起头皮往上了。
小雷在后面只看见十几个年轻人围住了月山,拳脚相加,月山浑然不畏,拳来脚去,举重若轻,他功夫比众人高出实在太多,身法轻盈,看似众人围住他打,其实却并没有能打中他几下,反而月山一拳一脚出去,立刻就打倒一两人。
月华原本满脸焦急,小雷拉住她,低声道:“不用怕,月山没事的。这几个人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月山的本事小雷可是知道的,那百斩归一的刀法还是月山传授给自己的,更何况在欧洲的时候,亲眼看见月山硬碰硬的和狂化后的狂战士相斗。这些年轻人虽然身体强壮拳脚娴熟,但又怎么是月山的对手?
倒是一旁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了,还有不少游客惊喜交加,只以为是拍电影。毕竟平常生活里这种街上一个人对付十几个大汉的打斗场面只能从电影里看见了。还有几个外国游客,已经忍不住拿出dv拍摄,还一面惊呼“中国功夫!”
小雷站在一旁,倒是看的颇有兴趣,不管是月山还是那些围攻他的人,都是仿佛用的同样一种拳法,身形步法倒有七分相似,不过月山显然修为高出实在太多了,举手投足,颇有大家风范,渐渐的,只见月山拳掌之中隐隐的已经带出了一股气流来,动作行云流水,只听见砰砰几声,最后两个人被他打倒,只见当场就只剩下月山一个人站在那里,周围十几条汉子都躺在了地上。不过月山显然没有下重手,这些人似乎只是被他用什么手法给禁制住了。大概可能是武功里面的一些点穴道或者脱关节之类的。
月九面色阴沉,咬牙道:“月山,你今天是一定要和我过不去是么?”
月山摇摇头:“月九……九弟,你不是糊涂人,怎么也会做这种糊涂事情?革我出门是六叔一手弄出来的,他的目的你心里难道不知?我们五房是他的眼中钉,他先废了我们五房,然后你们七房和九房,都是要跟着遭殃的。你还铁了心跟着他干么?”
月九摇摇头,沉着脸:“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反正今天如果让你把旗挂上去,我九房的脸就丢尽了!族长那里也有惩罚!月山,我知道你功夫厉害,咱们兄弟手下见真章吧!”
说完,身子一拧,把上衣甩脱了下来,亮了一个架势,喝道:“月山,来吧。”
他这一亮架势,倒是颇有气势,脚下不丁不八,身形沉稳,显然功夫造诣已经有相当的火候了,小雷看了一眼,忍不住低声道:“夷?这个月九好像有点本事啊。”
月华满脸忧虑:“月九是九房的长孙,九房功夫就数他最好了,月家拳练的也很好的……小雷……”说到这里,眼中露出哀求的意思。
小雷苦笑道:“好了,宝贝,你说吧,你希望谁赢?”
月华摇头:“我不知道……月山哥哥对我很好的。月九……月九平曰里虽然不太和我说话,但也是我的族兄……他们……小雷,你想办法让他们别打好不好?”
小雷皱眉道:“他们是为了争挂什么旗帜,那是什么意思?”
“那是我们明月家的规矩了,我们明月家的家族中一共有九房,平曰里每一房各成体系,不过各房公推出来一位族长,算是家族里的话事人,家族里的重大事情,都必须听族长的。其他各房推出一位长辈叔公来,和族长一起商量着办。月山哥哥是第五房的,月九则是九房的。月山哥哥手里的那面旗,是他们那一房的族旗,每逢家族里有大事情,办什么大场面活动的时候,必须有各房把旗帜都挂上,才算是名正言顺。几百年都是这个规矩了,除非是哪一房犯了极为严重的家法,被家族里革出了门,族旗也就不被承认了。”顿了顿,月华低声道:“难道五房犯了什么大事,被革出门了么?”
说话间,月山和月九已经交手了。
和围观人预想的激烈场面不同,两人交手的动作并不那么火爆激烈,仿佛有些不温不火的感觉,拳来脚去,似乎也并不太快,只是一招一式都清楚利落得很。
围观的人中不禁就有些奇怪,还有好事的人感觉看的不过瘾,正要大声起哄,却忽然看见场中月九仿佛轻轻的一掌劈了过去,月山侧身躲开,月九一掌劈在了旁边的台子上的一个碗口粗的竹竿上,顿时喀嚓一声,那看似轻飘飘的一掌,顿时把那碗口粗的竹竿打折了!
围观的人都是大惊,纷纷往后退了去。
月山和月九两人都是用的正宗的明月家的月家拳相斗,这套拳法两人从小都是练得娴熟无比,一招一式早已经烂熟于心,这么打了会儿,就仿佛兄弟之间味招一般,不过旁人看来,却已经不敢和开始的时候那么轻视了!毕竟刚才月九一掌劈断那么粗的一根茅竹是所有人都看见的。
两人斗了几十招,月九忽然低喝了一声,身法忽然快了几分,忽然变拳法为掌法,一招一式大开大阖,虎虎生威,一掌打出,都隐隐的带着呼啸的风声,显然掌力非凡!月山却仿佛动作一下慢了下去,拳掌之间却仿佛引出一股股气流来,却是走了以柔克刚的路子,这么又打了一会儿,毕竟月山实力在月九之上,虽然他已经留了手,可是月九渐渐就有些不敌了,一掌掌打出,却被月九拳脚中的气流引得东倒西歪,身法滞涩。
小雷早就看的真切,月山已经胜券在握,他随时一脚就能把月九踢倒,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出手,反而故意引月九和自己打斗一般。
旁边月华却不知道,用力紧紧捏着衣角,着急道:“小雷……你让他们别打了好不好?”
小雷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月华脸蛋,柔声道:“放心,月山是故意逗月九和他打的。他已经掌控一切了,不会出事情的。月山仿佛有什么用意,我还是不要出手干扰他的好。”
正说话中,月山伸手抓住了月九的手腕,身子一转,已经倒了月九的身后,拧住了他的胳膊,在他膝盖后面内侧一顶,然后一送,月九已经踉踉跄跄跌了出去,幸好他一身功夫,直跌出了十几步,这才勉强站住,没有真的跌一个嘴啃泥,只是一张脸却已经涨红。
月山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复杂,低声道:“不是你……不是你。”
说完,他转身走到旗杆边上,飞快的把自己的族旗升了上去,然后也不看月九等人,转身大步就离去了。
月九在后面,面色青一阵红一阵,眼中羞怒交加。旁边一个族人弟子已经爬了起来,低声道:“九少爷,你看要不要把他那旗扯下来?”
月九深深看了他一眼,咬牙道:“不用了……族里的规矩,挂上去的旗,不管是怎么挂上去的,就只有族长才能取下来!”
他看着月山的背影,忽然用力跺了跺脚,一挥手,喝道:“我们走!”
然后也不顾搭建台子了,领着众人飞快的跑上了码头,架船离去。
小雷忽然对月华说道:“这事情有古怪,我去找月山,你在这里等我。”
“不要!”月华摇头,坚定道:“我和你一起去!”
看了月华几秒钟,小雷无奈:“好吧。”
随即两人朝着月山离去的那条路跑了下去。
这种镇子上的小路,都是青石板铺出来的,两旁的低矮的片片房屋,一砖一瓦,都留着岁月的痕迹,月山离开了关帝庙的广场,迅速脱离的众人的视线,一头走进了一条小路,然后飞快的左一转右一转,跑进了一条小巷子里,这才转身靠在了墙壁上。
原本如常的面色,忽然变得苍白,胸口欺负,呼吸急促,眼中露出一抹痛楚的目光。
他伸手探入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解开,露出里面的一块黄色的药饼来,掰下一小块飞快塞进了嘴里,用力咬了几下咽下去,这才仿佛松了口气的样子,身子软软靠在墙壁上。
忽然,后面一只手搭上了月山的肩膀,月山这一惊恐可非同小可,全身瞬间绷紧,不敢回头,飞快的抓住了那只手,脚下瞬间超后连续踢出了七八腿。
他这几腿踢出去,如果让一个武学高手看见,立刻就会大为震惊,只因为这几腿不论是力道还是速度都已经到了相当的火候了。
可是偏偏还是踢空了,月山心中猛然往下一沉,抓着肩膀上的那只手,身子回转过来,另外一只拳头攥紧,呼的一拳就轰了出去!
这一拳上居然隐隐的带着一团清晰分明的劲气!
碰!
这一拳打在了对方的手心里,对方轻描淡写的化解了这开山裂石的一拳,月山还没来及绝望,就听见了那个熟悉的懒洋洋的笑声:“月山兄,别来无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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