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188年6月27日γ0374B量子传动信标特种突击舰“无畏”号
韦斯利克少校盯着全息显像井中“无畏”号的影像，这艘小巧玲珑的战舰集联邦战舰工程学之精华于一体，无论是火力、防护、侦查、运载量还是自我修复，都能甩同级战舰几光年，它的机动性和隐蔽性更是一枝独秀，即便是以战争为天职的苏瓦里安人也很难造出追得上它的舰艇。
优美，致命，悄无声息……少校在心里嘟囔道，然而这并没有减轻他的焦虑。
自从一个小时前，搭载着由军情局直隶特种作战部队“曼珠沙华”组成的渗透小队的“无畏”号启航开始，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便在韦斯利克脑海中便挥之不去。纵然艰巨的任务和以死谢罪的悲惨结局让人很头疼，但是少校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在瑟兰太空监狱遭遇突袭的事件中，他与这支未知势力从头到尾没打过照面，但相同的压迫感却一直萦绕不散，仿佛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而且那声音冰冷刺骨，让人无法思考，自内而外地被冻结。
韦斯利克不确定这只是自己的幻觉，还是自己真的感应到了什么。在这种将功折罪的关键时刻，韦斯利克必须保持沉默，如果让上面的人认为自己无法胜任的话，等待他的下场是无需多言的。
“跃迁完成，航向锁定，正在加速，预计船上时间10小时25分钟后抵达预定地点。”来自战舰中控处理器的讯息在他眼前跳了一下。
“收到，继续按计划展开作战行动。”
少校在显像井中调出目标星系的星图，盯着那片虚空陷入沉思。军情局根据那艘不明飞船跃迁时的量子态时空扰乱模型分析得出，它的跃迁点就在一颗星球附近，而且那颗星球拥有可供人类直接呼吸的大气。
虽然现代科技诞生出了行星环境改造工程，恶劣的原始环境早就不再是阻挡星际移民的首要因素，但宜居的大气环境仍然让那颗乏善可陈的不毛之地登上了嫌疑名单的榜首。少校双臂抱胸，在零重力状态下漂浮在狭小的舱室里，他思忖着这究竟是敌人低估了联邦的科技实力，抑或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但事已至此，就算那颗星球上空飘着“陷阱”两个大字，他也必须悄悄溜进去完成任务，然后……或许撤退时，他可以在那颗讨厌的行星上放点“烟花”。
少校嘴角弯起一抹坏笑，紧接着却变成了一阵面部抽搐，大脑深处突如其来的刺痛让他眼前一阵发黑。该死，他默默嘟囔着，伸手摸了摸自己后脑上的脑机接口，开始怀疑自己的脑机接驳手术是不是做得有点失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雅典娜’。”少校呼唤道。
“为您效劳。”显像井中的星图缩小到一角，中央投映出一个身穿长袍的古希腊少女的形象。这艘飞船配备了拟人工智能，是联邦舰队中为数不多例外之一。
外星种族惧怕让霸主消失的量子生命，于是作为对人类不信任的象征，人工智能被全面禁止了，所有资料都被销毁，直到圣廷独立后重启人工智能研究项目。为了应对日益吃紧的战争，联邦人类开发出了拟人工智能。
这种阉割版的东西与真正的人工智能只差自主思考能力这一步之遥，然而正是这点缺失，划分了生命与工具的界限。这也让拟人工智能永远无法企及人工智能的计算能力。即便如此，杯弓蛇影的外星种族仍然禁止拟人工智能的大规模实装。
“神经系统病征扫描。”
“好的。”投影中的少女微微颔首，从她手中飞出两只鸽子在韦斯利克头顶盘旋了一会儿，而后落到“雅典娜”的手臂上。“雅典娜”垂眼看着咕咕叫的鸽子，似乎在仔细聆听它们的检查报告。
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人清楚看到拟人工智能正在进行的工作及其进展，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意义。韦斯利克琢磨着，如果漂在这的是一个满脸肉须的瑞达拉人或者是一个同样身为食物种族但却长着一身坚硬的外骨骼的卡本利人，“雅典娜”会展示出怎样的形象。
“扫描完毕，少校，未发现明显的神经系统疾病症候，脑机接驳系统运行正常。如果您不放心，这个单位可以为您启动医疗舱设备，请您移步进行进一步检查。”
“不必了。”韦斯利克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于是“雅典娜”消失了，星图重新回到投影中央。他在半空中蜷缩成一团，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偷偷带瓶酒上船，但是理智告诉他，没带就对了。
还有十个小时，少校瞟了一眼浮在舱壁上的数字时钟，接着把自己固定在显像井前的座椅上，将作战计划的全部细节在虚拟战斗界面中推演，改良，直到分析过与不明势力交战的全部资料的“雅典娜”也无法提出建议。
韦斯利克深深叹了一口气，“雅典娜”的战斗推演结果是胜算几乎为零，除非渗透部队刚好碰上一座空城。他闭上眼睛，抬起双手搓了搓脸颊，感觉自己就像一伙信心满满的原始人拿着部落里最好的弓箭去攻打星际要塞。少校在可塑性材料制成的球形椅中舒展开四肢，望着乳白色的顶壁发呆。
他回想着瑟兰太空监狱的监控资料，人们惊慌失措地被看不见的敌人屠杀，然而全光谱扫描监控没有记录到任何侵入者。如果不是那行血迹里的脚印，韦斯利克简直要怀疑是不是人们的身体自己断掉了。虽然侵入者的实体仍然存在，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似乎没有任何可供利用的物理特性，就连空气中的颗粒胶体都无法附着。
如果空气中的胶体浓度够大的话，或许可以通过监测胶体流动来确定那些隐形人的运动轨迹，前提是他们在运动。
“‘雅典娜’，”韦斯利克灵光一闪，“你能监测到的质量下限是多少。”
“少校，目前舰体上未搭载精确质量测量装置，以目前搭载的配置，可以粗略监测到亿吨级物体造成的引力畸变。”
“是否可以优化算法，提高监测精度？”
“可以进行尝试，但这个单位无法保证结果是否能达到您的要求。”
“去试试吧。”
“请您与最高议会联系，开放这个单位的指定目标自优化权限。”
少校犹豫了一下，他不清楚人工智能的始祖是如何被赋予自我意志的，但是联邦明确命令严禁开放拟人工智能的自优化权限，即使是指定目标的自优化也需要联邦议会的审批。但为了在战场上实现拟人工智能的某项功能而去申请联邦议会的批文也太扯了，这个“不可能”说的可真他妈委婉。
他揉了揉太阳穴，在心里寻思着羽田上将对自己的要求会作何反应。
肯定不会对我微微笑着说这个想法真妙。韦斯利克皱着眉头盯着“雅典娜”的影像，但和看不见的敌人作战是死，任务失败也是死，不会比这更糟了。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接通了本次任务的专用通讯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