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188年6月23日瑟兰太空监狱指挥官休息室
典狱长阿诺德少将无精打采地看着在他的办公桌前踱步的人,自从一年前那两个“方舟”科研计划的“囚犯”被押运到瑟兰太空监狱之后,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韦斯利克少校,这个项目究竟什么时候能结束?我这里是监狱,不是研究院。”
踱步的人终于背对阿诺德站定,眼睛凝望着窗外一片漆黑的深空,“这是来自联邦议会的命令,这两个人,姑且先称之为‘人’吧,极其危险,当然是把研究室搬到监狱里更合适。”
少将嘴角撇了一下,“哦,因为研究院比监狱值钱吗?!”
韦斯利克什么都没说,阿诺德只好当他是默认了。两个人在尴尬的气氛中沉默了一会儿,少将不耐烦地用手指敲着他那张价值不菲的橡木桌子,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韦斯利克慢悠悠地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坐下,一脸阴晴不定。
阿诺德把咖啡送到嘴边,又放下,“我说,我们就这样蒙在鼓里陪你们瞎折腾了一年,一年啊!总归得让我们知道这两个家伙是什么来头吧?你看看那群研究员天天在捣鼓些什么鬼东西!”
“对不起,无可奉告,你知道的越少越安全。这是为你着想。”
“你……”阿诺德深吸一口气,按捺下想把咖啡杯摔到对方脸上的冲动,“真是……太好了。”
“为了我们良好的合作关系,我就告诉你一句话吧,”韦斯利克探过身,盯着少将的眼睛低声说道,“他们和两年前的某件事情有关。”
“两年前……”阿诺德困惑地看着少校,沉思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难道,你是说……”
“嘘,我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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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邦188年6月24日标准时间14:32“黑洞”禁闭区0076号审讯室
军情局审讯官鲁道夫·赫斯上尉和“方舟”科研小组的研究员尹梦晴坐在审讯室的暗间里,他们面前是一个简洁的桌面显示屏,上面密密麻麻地堆叠着数十个审讯对象的监测数据窗口以及身份背景调查档案。
一面单向透光、厚达三十公分的特制隔离墙把审讯室分成两半,一边是两个焦头烂额的审讯者,另一边是赤身裸体、呈大字型被铐在金属架上的审讯对象。
“对象01第389次审讯,现在开始。”尹梦晴启动了全息记录系统,从此刻起,整个审讯室的三维影像都会被记录在案。
01号对象至少72个标准小时没合过眼了,强光探照和药物注射让她一直清醒着,在痛苦不堪中慢慢品味在金属架子上度过的每分每秒。
“姓名?”鲁道夫问道,他的声音被变声装置传递成了一声来自深渊的咆哮。
01号对象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雪妮尔·沙耶波娃·李维奇。”
“说谎!”
上尉毫无怜悯地将刺激电流调到最大。他是审讯官,是专门替军情局的老家伙们干脏活儿的人。
有时候为了取得震慑效果,在有其他手段可以直接获得审讯对象的思维信息的情况下,他仍然要对审讯对象折磨拷打一番,何况这个女人的特殊条件导致他只能用审讯官的传统手艺来解决问题。鲁道夫都替她感到悲哀。
强劲但不致命电流瞬间通过插在女人全身敏感部位的电极奔涌而过,她尖叫,抽搐,在金属架子上挣扎扭动,而后全身痉挛,失禁昏厥,像一块烂肉一样被镣铐固定在半空中。
紧接着,她又被药物唤醒,涣散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四处游离,呕吐,口水和胆汁顺着嘴角滴在自己身上。女人的自尊早已被褫夺殆尽。
“告诉我们你是谁,然后你就自由了。”尹梦晴的声音很舒缓。女人的眼神似乎出现了一刻的松动,但是紧接着,她对着一片空白的墙面放声大笑。
“杀了我吧,你们这些杂种。”
研究员站起来,不耐烦地踱来踱去。她从最开始每天夜里噩梦不断,到后来渐渐麻木,现在已经开始厌烦了这无休无止的拷问。
在地球的发生的事情对01号对象造成了一种很奇特的影响,如果深层脑神经扫描能对她起作用的话,双方都会省掉很多麻烦。
尹梦晴只是研究员,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份伟大的工作会有一天让她做这种不堪的事情。但是现在,尹梦晴只能指望着最原始的方式能从她嘴里把他们想知道的事情撬出来。
“你不是雪妮尔·沙耶波娃·李维奇,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上尉吼道,隔离墙的另一端,音波搅动着空气掀起了女人凌乱的短发。
女人仰着头,痴痴傻笑,却一个字都不肯说。
研究员焦躁地绞着双手,“用神经刺激注射吧。”
鲁道夫眉毛一扬,“尹小姐,没看出来嘛,你这么凶残。”
“我只希望她早点交代,早点解脱。”
上尉耸了耸肩,“我倒是不在乎还要多久,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尹梦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好,好,没问题,你是老大你说了算。”鲁道夫一面说着,一面输入神经刺激注射的授权指令。
镣铐收得更紧了,金属架背面的机械臂伸展出来,牢牢摁住女人的脑袋。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虽然她早就经历了多次,但是每一次那些噩梦都能找到新的方法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金属架在女人后脑的地方陷下去,一条附有仿生肌肉的线缆像蛇一样探出来,它的前端装有能接驳进作战装甲脑机接口的神经探针,稍微靠下一点的位置还有两个毒牙一样的注射针头,综合运用脑机逆流脉冲信息灌输和药物刺激感官强化,让每段噩梦比现实更加真实。
女人紧咬牙关,眼神里混合着愤怒和绝望。探针接入,她瞪大双眼,拼命克制席卷而来的困意,但她的意志正在一点点无法挽回地滑进漆黑的深渊,在里面等着她的,是她自己的大脑为她量身打造的地狱世界。
鲁道夫站起来,用指节敲了敲隔离墙,“晚安,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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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邦188年6月24日标准时间17:00保密会议室
尹权博士站在全息投影仪前面,他背后的显像井中清晰地显示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的影像,他穿着白色的简易囚服,手臂被束缚带绑在胸前,一脸茫然地坐在一张乳白色的圆形矮桌前。桌子的另一边坐着尹权博士自己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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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男人迷茫地摇了摇头。
“你对朗宇这个名字有什么印象?”
……
博士拿出一个小型全息投影仪放在桌子上,投射出一段介绍空间轨道特种部队作战装甲“地狱火”的视频。
“这个呢?”
……
博士轻轻点了点挂在耳朵上的个人通信终端,在显像井里投射出另一段视频。这段视频取材于某个士兵作战装甲的视频记录,画面中有四个士兵,三个躺在地上,其中一个正面被烧焦了,一个受了伤,还有一个在傻笑。另一个士兵端着狙击步枪站在旁边发呆。
“你认识这几个人吗?”
男人皱着眉头用力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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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权博士暂停了视频,对与会的研究员们说道;“基本上可以认定,00号目标的中短期记忆已经被清除了,尚不可知是否具有可恢复性。就目前而言,目标没有攻击性。但是,我在这里要提醒大家一下,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目标的身份背景,以及他是怎么从地球的废土中被挖出来的。”
博士顿了顿,拿出一个透明的记忆晶体插入全息投影仪,“在座的不少同事是新加入的,可能没有对这个横跨了一个多世纪的项目做足功课,所以我再带着大家复习一遍。
目标的真实姓名是,洛伊·冯·阿马迪厄斯,他的直系祖先就是那个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人工智能始祖的研发者——阿马迪厄斯集团的总裁,弗洛伊德·冯·阿马迪厄斯。洛伊还有一个孪生兄弟,那个人的状况我在这里就不多说了。
洛伊出生于联邦70年,26岁时作为实习生加入‘圣途’遗迹科考队。联邦100年,就在‘圣途’信标重新激活的前夜发生意外,科考队全员出于未知原因自相残杀,只有他幸存下来,在被发现后陷入了长达三年的昏迷。
之后的事情大部分都写在历史书上,伐神远征军人间蒸发,而‘圣途’信标也再次陷入沉默——官方的说法是一支巡逻队在量子跃迁时发生事故——同年,苏瓦里安人对瑞达拉人二次征伐战争爆发,第一联邦瓦解。
以下事项被列为最高机密,自伐神远征军消失后的第三年开始——就是目标苏醒过来的同一年,内部关联性不可知——一些属于远征军的物件开始零零散散地在随机的量子传动信标附近出现,已被找到的全部都是战舰碎片和残缺不全的尸体,可以推测伐神远征军已遭全灭。
目标苏醒后,全部记忆被清空,身体出现异象。他体内持续不断呈现高能源反应,谷值和超新星爆发瞬间释放的能量差不多,峰值已经远远超出测量范围,波动非常不稳定。
目前我们仍然无法解释这巨大能源的产生和释放途径,以及目标基因结构与常人并无不同的身体是如何承受的。通常情况下,这种高能反应可以使用特制的监测仪探测到,但其能量不与外界发生互动。
‘瓦尔基里’计划是‘方舟’科研计划之下的子项目,将目标作为一个高独立性作战单元投入战争,并通过植入在其作战装甲内及其体内的监测器实时记录目标状态对其体内能量波动的影响。据这些年观测的结果可以得出以下结论:目标状态的确可以影响其体内的能量波动,但其无法直接应用这种极其恐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