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着雪花,街道上已是满地雪白。
转眼间,那队金兵已经追近。其中六人脚下飞奔,手上却也不停,行进间张弓搭箭,交替施射。
箭如流星,在黑夜里认位极准,箭箭直取柳如烟。
三十余步的距离,来箭又疾又密,完全不给柳如烟喘息的机会。
眼看那几名箭手已越来越近,而身后还不断有金兵奔来。
突然,一根碗口粗细的木桩横空飞出,直接朝那几名箭手飞去。
箭势终于断了。
抛出这根木桩的正是武松。
在原先的计划中,武松本不该出现在此。
净因寺位于官驿的北面,而府衙则在官驿的东面。武松和柳如烟分头行事,诱敌线路并不会发生交集。
但在净因寺和金兵交手之后,武松却发现,那四个负责守卫藏经楼的和尚有些古怪。这四人不仅身手不凡,而且武功路数似曾相识。
在交手数招之后,武松猛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完颜拓海。
这四个和尚的武功路数正是和云海掌法如出一辙。
武松记得,去年在相州城外击杀金国七王子未果,首次遭遇完颜拓海时,他身边就跟着一队弟子。其中一人还硬接了武松一刀,虽然被劈下马去,却也毫发未伤。
由此,武松也不敢大意,将手中长枪以少林棍法使出,三招之后就扫死了两人。
而此时,大队僧兵也已闻声杀来,围住了武松。
这些僧兵根本留不住武松,可武松边打边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他依稀记得,当时完颜拓海所率的那队弟子有十余骑,而眼前却似乎只有四人。
武松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念,倘若完颜拓海的弟子皆在城内,那余下之人又会在何处呢?会不会是在府衙?
一想到此,武松心里不由一惊。若果真是如此,府衙中本就有重兵把守,再加上完颜拓海的弟子,柳如烟怕是会有麻烦。
所以,武松不再恋战,直接杀出了重围。
他先引着追兵一路向南直奔官驿而去,在距离官驿只隔一条街时,他便将驭风之力使到极致,转眼就甩开了追兵。
然后,他迅速折向东朝府衙而去。凭着听息辨位之力,他也很快寻到了柳如烟的踪迹。
在帮柳如烟挡住箭手之后,武松二人随即一路朝官驿方向退去。
此时,距官驿也只隔着两条街了。武松索性奋起全力,将手中长枪朝着追兵的方向投去。
这一投,足足飞出百余步开外,差点扎中一名神箭营武士。
武松此投也并非是为了杀人,他只是以投枪吸引住追兵。因为他心里明白,以这些箭手的箭法来看,其听风辨位的功夫绝不低,完全可以从来枪判断出自己的方位。
亥言终于等到了武松和柳如烟,三人会面之后也不做停留,迅速趁着夜色未尽,一路潜回了客栈。
对于遭遇神箭营武士一事,三人也皆觉得有些意外。
“莫非这完颜宗哲和完颜拓海有甚关系?”武松道。
“关系必定是有的。”亥言道,“仅从二人皆姓完颜来看,就皆是金人皇族,必定是同宗。”
“以年纪而言,奴家以为二人怕是父子,至少也是叔侄。”柳如烟道,“哥哥,你能确定那些武士真是完颜拓海的弟子吗?”
“这假不了。”武松道,“我与完颜拓海交手多次,还习练过他的云海掌法,绝不会看错。”
“如此看来,这完颜宗哲能得尽收其弟子于麾下,那恐怕是至亲之人。”柳如烟道,“十有八九是父子。”
“差不多。”亥言也道,“那完颜拓海也可称一代宗师,其弟子又岂可轻易事外人。”
原来,在完颜拓海和武松在黎县龙凤镇遭遇之前,他便将跟随自己南下的十二名弟子留在了太原府,成为了儿子的贴身近卫。
黎县之战过后,曾有逃掉的金兵回太原府复命,完颜宗哲这才知道,父亲和宋军在龙凤镇有过激战,生死不明。
完颜宗哲随后便让十二弟子前去寻找父亲下落。给果,在凤凰岭的一处山坡上,十二弟子发现了完颜拓海的坟墓。
在开墓辨认无误之后,十二弟子随将完颜拓海的遗骸护送回了太原府,向完颜宗哲复命。
得知父亲已战死,完颜宗哲悲伤之余也颇有些懊悔。后悔自己当初对父亲太过冷漠,以至于未将父亲留下,这才酿成此祸。
而得知师父身亡之后,十二弟子感念完颜拓海的授业之恩,也自愿继续留在太原府效命,逐渐成了完颜宗哲的心腹。
此时,十二弟子中为首的乌延里真,已将一杆长枪交到了完颜宗哲手中。
正是武松投出的那杆短钩长枪。
完颜宗哲将枪拿在手中,仔细打量了一番。
“大王,此枪正是白虎营汉军所用之枪。”此时,那名百夫长道,“短钩枪刃,和我军惯用的长枪形制完全不同。”
闻听此言,完颜宗哲也不再犹豫,下令道:“速命赛里策将官驿团团围住,不得让白虎营走失一人。若遇抵抗,格杀勿论!”
“得令!”
......
姜望在屋中坐到了天亮,一直在纠结是走还是留。
直到屋外传来了喧闹声,还有街道上响起的阵阵马蹄声。
姜望心里有些纳闷儿,自己昨日明明下令是辰时开拔,此时刚过卯时,如何就有人动了马匹了?
正在寻思着,传令官突然闯了进来,甚至没有在屋外禀报。
“指挥使大人,不好了!”传令官一脸惊恐,衣衫不整,一看就是刚从被窝爬起来。
“慌什么,究竟发生了何事?”姜望不由自主地抓过了长枪。
“官驿被围了。”
“是何人所为?”
“是......太原府军。”
“来了多少人马?”
“小的一时也看不清,怕是有数千之众。”
姜望立时翻身站了起来,“传我将令,切莫轻举妄动,待我前去看看。”
言罢,姜望迅速穿戴整齐,提了长枪直奔官驿大门而去。
此时,官驿之内已是一片忙乱,不少士卒还刚从被窝中醒来,不知发生了何事。
“尔等速速披甲待命,不得有误。”姜望一边朝大门走去,一边喝令道。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他心里已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所以,做好万全准备总不是坏事。
门口的士卒已将亮出了佩刀。昨夜正好轮到契丹兵值守,为首的一名契丹什长持刀挡在大门中间,没有丝毫退让之意。
此时,大门之外,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金兵。沿着官驿东西两侧的院墙,直到一条街之外,方圆半里之内也全部已经被金兵包围,包括那些被强占的民宅。
赛里策一催胯下战马,行至了大门前。
“靖南王有令,请姜统领出来答话。”赛里策朝着大门内喊道。
“什么姜统领,我家大人已升任骁南卫指挥史了,休得胡言乱语。”那契丹什长一点也不怂,丝毫没有退让。
“呔,哪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赛里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什长居然敢如此傲慢,立时豹眼一瞪,手中大斧一扬,斜劈而下。
眼看这一斧直奔那什长脑洞而去,突然门内杀出了一杆长枪。
只见枪头顺着大斧的来势,在斧柄上一拨,大斧突然一歪,从那什长的脑袋边划过,砸在了大门前的青石板上。
赛里策在马上顿时一晃,有些收劲不及,差点一头栽下马上。
出枪的正是姜望。
姜望长枪再进,枪头直插入斧头之下,然后看似只是轻轻一挑,那砸在地上大斧便瞬间向上扬起,逼得赛里策连忙暗中使劲,才稳住了朝自己飞来的斧头。
只是这一拨一挑,姜望便将枪法中四两拨千斤的技法展现得淋漓尽致。既救下了自己的手下,也未伤到对手,分寸拿捏也恰到好处。
“来者何人,为何要出手伤人?”姜望长枪一收,接着上前一步,挡在了那什长身前。
赛里策在马上定了定神,方才那两枪之下,他心里也明白,来者的武艺怕是远在自己之上。
“我乃靖南王帐下,千夫长赛里策,你又是何人?”赛里策以往的习惯是用斧头指人问话,不过此时他却将斧头垂在了马旁。
“哦,原来是千夫长。”姜望不卑不亢道,“我乃骁南卫指挥使、卫南郡侯姜望。”
姜望故意将“卫南郡侯”几字拖长拖慢,意思就是告诉对方,自己是堂堂的正三品郡侯。
“我不管你是什么侯,我是奉靖南王之命前来,尔等皆在此等着,听候大王发落。”赛里策扬着脸道,“没有大王之命,任何人不得离开,违者格杀勿论。”
“哦。”姜望笑了,“那敢问这位千夫长,你家靖南王之令可大得过完颜左帅之令?”
“这......你是何意?”赛里策一愣。
姜望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枚金牌,然后朗声道:“我骁南卫奉左帅之命,南下陕州攻宋,尔等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此阻我行程。若是误了军机,尔等敢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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