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荣锦终于明白了武松的用意。
倘若自己这三十六人可敌五十名金兵,那以方才柳如烟的表现,她一人可敌百名金兵绝非虚言。
而武松的武功显然还在她之上。
“武大侠之意是,我等五百人真的可击杀千名金兵吗?”叶荣锦还是有些疑虑。
“我柳师妹的手段你已经领教过了,不过,我若说她还未尽全力,你可信?”武松道。
叶荣锦点了点头。
柳如烟方才一招便破掉他的长枪,若要取他性命也只是举手之间。而她随后剑挑程俊南手腕,更是举重若轻,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就只这手功夫,便足以令人叹服。
“柳女侠的功夫,小人自然无话可说。”叶荣锦道,“只是小人以为,若是真要与金兵对战,如何破甲才是要紧之事。”
说着,叶荣锦指着列队的士卒道:“武大侠你也看到了,骁卫营已是山寨之精锐,能披铁甲者也不过十之四五,而能破敌甲的兵器也少之又少。不是小人夸口,若是我这一营兄弟能与金兵披甲数一样,不用劳武大侠和柳女侠出手,我叶荣锦便可率队破敌。”
“叶统领之言并非没有道理,不过,破甲之事你不必担心。”武松道,“我只问过,倘若敌我皆无护甲,只以刀枪相搏,你可敢一战?”
“有何不敢!”叶荣锦豪气顿生。
“好!尔等接着操练吧。”武松一点头,转身和柳如烟、亥言等人离了校场。
用罢夕食,萧先达将骁卫营统领叶荣锦、副统领领程俊南、弓箭营统领吕子侯、副统领马青山召至了大殿议事堂。
武松、亥言和柳如烟也在受邀之列,其实,这会也是武松请萧先达召集的。
“今日请各位兄弟前来,不为别的,只为出击袭杀金兵之事。”萧先达见众人到齐,便开门见山道,“不知各位头领意下如何?”
“出击袭杀金兵?”一听这几个字,四位统领面色皆是一变。
虽然,武松连日来在校场操练,在山寨中早已传遍,众头目也隐约感觉到山寨必是要有所动作,但“出击”二字还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众头目心里皆清楚,自金兵在马蹄岭以北设下兵寨之后,白马山一年多来就再未主动出击过。
倒也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据山而守,不再主动招惹金兵是山寨奉行已久之策,也是基于实力的明智之选。
“大当家的,这出击乃是何意?”叶荣锦问道。
“莫非叶兄弟也甘心一辈子窝在这山上,就不想干一翻大事?”说着,萧先达又望向其他三位头目,“其余几位兄弟皆是甘心如此吗?”
“大当家的,非我等甘居于此,男子汉大丈夫,谁又不想轰轰烈烈地干上一场。”叶荣锦道,“只是以眼下山寨的实力,据山自保的确也是上策,若是主动出击,怕是以卵击石啊。”
“诶!叶兄弟,你今日在校场的那份豪气哪去了。”武松忍不住道,“莫非敢战之言只是说说而已。”
“武大侠,小人在校场所言绝非虚言,要和金人开战,小人绝无二话。”叶荣锦道,“可若只是逞一时之勇,怕是得不偿失。”
“逞匹夫之勇自然是不足取,可若是有必胜之战呢?叶统领还会如此瞻前顾后吗?”武松又道。
“必胜之战?”叶荣锦一愣。
“怎么,你以为我白日在校场兴师动众,只是为了立军威、显本事不成?”武松道,“一切操练不为求战,又练它作甚!”
说着,武松便把先诱代州金兵出城,再于半路伏击的计划说了一遍。
“至于你所虑破甲之事,我等只要击金兵于行进之中,趁其未及披甲,不就不攻自破了吗。”武松道,“以有甲战无甲,叶统领还怕不敌吗?”
叶荣锦听罢,腾的立了起来,“若此计可成,我骁卫营兄弟自当奋勇争先,誓破金贼!”
程俊南也跟着站起身来,“没说的,金兵若无重甲护身,我这一口朴刀便如砍瓜切菜一般。”
“二位兄弟且先坐下、坐下。”萧先达摆摆手道,“此战若成,你二人自当是大功一件。”
“大当家的,小人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此时,弓箭营统领吕子侯又立了起来。
“吕兄弟,不必拘礼,坐下说话便是。”萧先达道。
“大当家的诱敌之计的确甚妙,不过只有一点,小人以为不妥。”吕子侯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何处不妥?”萧先达道,“你直说便是。”
“这伏击之地选的不妥。”吕子侯道,“若是选在马蹄岭一线,距山寨东门只有五六里而已,以小人的经验来看,金兵行至此处时应该已经披甲在身了。”
“哦?”此言一出,柳如烟心里一惊,连忙问道,“敢问吕统领,你是如何得知的?莫非你也是行伍出身?”
“在下不才,曾做过边军的一名都头。”吕子侯道,“所以,对金兵的行军之道也略知一二。”
“吕统领请接着说。”
“其实,无论是金兵还是宋军,但有重甲之士,在行军中皆是不披甲的,一副步人甲重达五六十斤,若披甲行军,怕是走不了多远。只有到了列阵接战之前,才会披甲。”吕子侯道,“若是野战,我宋军通常是距战地五里之外披甲完毕,再列阵前进。但金兵却不同,通常提前十里便披甲了。”
“这是为何?”武松也问道。
“这一则是因为我宋军多为步卒,又缺良马,带甲行进五里已是极限。”吕子侯道,“而金人则多骑兵,加之体健力大,所以,才能带甲奔袭十里。”
“若无吕统领提醒,我等怕是真的要如那赵括一般,纸上谈兵了。”柳如烟顿时感慨道,“看来,这行军打仗的门道还真是颇为讲究。”
“柳女侠所言极是。五里之差,有甲无甲,很可能就是生死之别。”萧先达道,“此战事关我山寨大局,诸多细节还需多加考虑才是。”
“嗯,照吕统领所言,这伏击之地我等还真要仔细选选才是。”武松道,“倘若不能以伏兵击之,出奇制胜,此战的确要谨慎为之。”
“武大侠不必多虑,伏击之地交于在下便是。”此时,叶荣锦道,“在下自幼便生活在这山中,方圆几十里皆烂熟于胸,找个便于设伏之地应该不难。”
“如此甚好。”柳如烟道,“不过,选好设伏之地乃是此战关键,不知各位有何高见?”
“自然是在距东门十里之外,选个山谷之地最好。”叶荣锦道,“倘若我所记不差,过了马蹄岭,如这般的地势应该不难寻到。”
柳如烟没有接话,而是看向了吕子侯。因为她发现吕子侯正低着头,若有所思。
“吕统领以为如何?”柳如烟问道。
“敢问叶统领,这十里之外可有大片开阔之地?”吕子侯猛然抬起头,却没有回柳如烟的话。
“开阔之地?”叶荣锦不由一愣,“为何要寻开阔之地?”
此问也是在场所有人心里的疑问。
“哦,叶统领莫急,我且再请问,由东门通往代州的山道阔有多少?”
这又是一个让众人有些茫然的问题。
“嗯......窄处约有二丈有余,阔处也就三丈而已。”叶荣锦想了想道。
“那山道两旁是多草丛,还是林木?”吕子侯接着问道。
“自然以山林居多。”叶荣锦道。
“你可确定?”
“我之前常于此地打猎,岂能记错。”叶荣锦有些不耐烦了。
“吕兄弟,你所问究竟是何意?”萧先达也有些没了耐心。
“哦。大当家的莫怪。”吕子侯连忙站了起来,“我只是以为,山谷之地固然有利于我等设伏,可金兵皆是久战之士,也必然会有所防备。”吕子侯道,“况且,若叶统领所言不差,于山林之地设伏,我弓箭营怕是无用武之地。”
“此话怎讲?”柳如烟觉得,这吕子侯身为弓箭营统领,又是行伍出身,所言自然会有些道理。
“各位想想,此时正值七月,正是枝繁叶茂之时。设伏之地若是林木茂盛,这一则,要以远射之箭袭杀金兵,箭矢恐被枝叶所挡,很难施展;这二则,金兵一旦遇袭,势必避开山道,躲进山林之中,我弓箭的威力自然又打了折扣。”
“那为何不能将弓箭手隐于山林之中,直接射杀金兵?”叶荣锦问道。
“叶统领,小弟知道你箭法也颇为了得,百步之内,例无虚发。”吕子侯笑了笑,“可是,且不说,我弓箭营士卒并非人人有如叶统领一般的箭法,而且,两军交战之时,弓箭手也通常不会瞄准单个目标,而是以齐射覆盖敌众,此正是乱箭齐发之妙。”
听吕子侯如此一说,众人也基本听明白了。
而武松心里也清楚,若是伏击之时,不能先以弓箭给予金兵足够的杀伤,此战的胜算势必会打上大大的折扣。
“可若是选在开阔之地,又该如何隐藏我等的踪迹呢?”叶荣锦又问道。
“所以,我等在此也皆是纸上谈兵。”吕子侯道,“若想寻一个周全之地,还得去实地勘察才是。”
“这吕子侯看来不简单呐。”亥言心里暗道,“可见,宋军之中也并非皆是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