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广平矿业的暴涨,最直接的反应就是辽东矿业开始下跌。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市面上的资金是有限的,大量的资金涌入广平矿业,势必会抽调出大量的资金出来。
一时之间,又免不得有人要笑一笑那刘文昌了。
张静一倒还冷静,照旧管着自己手上一摊子事。
除此之外,他现在在研究电流。
电这玩意,其实结构很简单,当然……不能和后世的相比,这是最原始的电学研究。
为了研究,一群军校的佼佼者以及一些匠人几乎每日都在照着张静一的方法,进行着各种实验。
只是……眼下没有什么进展,不过各种实验的耗费却是惊人。
这其实也是张静一的问题,张静一只知原理,却不知其他,因而,只能靠着原理,让大家跟着一起摸索。
这一日天启皇帝召张静一觐见。
张静一至勤政殿,此时天启皇帝正高高兴兴的与内阁诸公们说着闲话。
他心情很好,主要是内阁现在事事都以他马首是瞻,颇有几分君臣同心的意思了。
见了张静一来,天启皇帝道:“不必多礼啦,现在工程学堂如何?”
“已经招生了,现在招生一千四百二十一人。”
“这么少,是大家不肯就读吗?”
张静一摇摇头:“第一期没有什么经验,所以更多是实验的性质,先要培育出一批人才,而后再根据教学的好坏,进行一些改正,等到此后第二期、第三期,便可增加招生的力度了,眼下不能贪多。”
天启皇帝乐了:“朕还以为张卿想给朕省银子呢,不必省,哈哈……朕现在有银子了,张卿,你可知道,现在朕这矿山承包,一年下来,竟也有两三百万两纹银,这才是开始呢,朕要将天下的矿山都承包出去,那岂不是比抄家还要强。”
张静一脸抽了抽,表示自己有笑到。
天启皇帝道:“近来这广平矿业,你有了解吗?”
“略知一二。”
“张卿以为如何,可以购入吗?”天启皇帝认真的看着张静一。
其他几个阁臣,也都竖起耳朵。
“可以。”张静一道:“不过,臣以为,它的增长有限,风险还是有一些的。”
“风险?”天启皇帝看着张静一。
张静一道:“它的财报倒是在股经这份报纸刊载了,臣大抵看过,现下这矿业每年大抵的纯利是在十七万两纹银,当然,里头说……未来随着铁价的上涨,还有就是他们将更大规模的采掘,能确保未来三年,采矿的规模增加十倍以上,而利润则可至三百万两以上,甚至还要多。不只如此,这还只是铁矿,除此之外,还有煤炭,木材等等,这样算下来,将来的盈利,就更加的惊人了。”
“不过,臣细细一看,却发现……里头有一些名堂,从前的时候,那里就有矿山,可是盈利并不好,何以现在他们一承包,盈利就大增了。除此之外,就是他们自称未来还可加大规模,这个规模是多少……开采的成本,是否会增加,这些……却都没有明言。像这样的问题还有很多,这让臣觉得,这些人……采矿是假,可上市卖股的心思更重一些。”
天启皇帝点点头:“是这样吗?”
张静一道:“上市的本质,是借助股市,从而获得资金,将事情做好。而不是为了借助上市,去兑现大量的金银。所以臣所担心的是,最终本末倒置。因而,臣以为,股市的许多章法,还需要慢慢的完善,如若不然,将来各色人只奔着上市售股去,反而忘了初心。”
天启皇帝若有所思。
这时,有人道:“陛下,臣以为不可,这广平矿业上市,和铁路还有辽东矿业一样,何以铁路和辽东矿业是踏实做事,这广平矿业反而成了上市搂银子呢。辽东郡王有此担心,也没什么不可,可这般怀疑人居心,便有些不妥了。现在新政开始推行,百废待举,京城内外,对于铁矿的需求极大,这个时候,不鼓励大家采矿,反而对其进行监视,只怕从此,再没有人肯开矿了。”
有人急了。
说话的乃是新任的吏部尚书张养浩,这张养浩是北直隶人,那些士绅们进京,除了拜会黄立极,其次就是拜会他了。
老乡帮老乡嘛,为此,张养浩为了表示支持,自己还偷偷让自己的亲族购置了大量股票。
这个时候你张静一要查一查广平矿业,这消息一传出来,那还了得,明日大家就以为锦衣卫要弄死人家,这股票只怕要直接跌到谷底。
天启皇帝听罢,若有所思,随即看向了黄立极:“黄卿怎么看。”
黄立极淡淡道:“陛下,臣所担心的是,若是查了广平矿业,一方面会造成极大的影响,现在京城内外,不少人都买了广平矿业,且有不少支持新政的大儒,为其张目,一旦彻查,难免舆论沸腾。这另一方面,若是承包了矿山便查,以后谁还敢包矿?”
黄立极这样一说,天启皇帝顿时不吭声了。
后头一句话很厉害,这可是和矿山承包挂钩的,天启皇帝指着在这上头发大财呢。
天启皇帝便笑吟吟的道:“不过张卿的话,也有道理,依着朕看哪,不如这样,锦衣卫不要惊扰他们,若是当真有什么事,再行介入即可。”
张静一其实也只是怀疑罢了,倒是没有什么证据,便点头:“臣遵旨。”
天启皇帝随即乐呵呵的道:“朕行新政,是要开万世太平,如今众卿助朕,当同心协力才好。”
从勤政殿出来,张养浩却显得有些不高兴,他快步追上前头的黄立极,忍不住道:“黄公,那张静一什么意思,他家的股票卖不出去,就想让我们北直隶的乡亲……”
黄立极与张养浩也是同乡,此时见张养浩怒容满面,这张养浩仕途很顺利,自万历年间中了进士之后,就一路平步青云,如今又是吏部天官,前途不可限量,因而显得有些骄横。
黄立极拉着脸道:“介之何出此言,殿下这也是出于好意,你这些话,还是少说为妙,休要多言。”
张养浩讨了个没趣,觉得有些失了面子,便悻悻然道:“我所虑者,是一旦真让锦衣卫坏了广平矿业的事,你我一个首辅,一个天官,将来有什么颜面,对得起众乡亲。”
黄立极只冷着脸,快步走了。
张养浩:“……”
于是张养浩不得不出宫,心里不禁琢磨起来,这黄公实在是怕事,不是干大事的人。
只是他想到陛下最后的话,却颇有几分忧虑,于是下值回府的时候,让主事召了一个人来。
这人正是广平矿业的最大东家张严之,张严之的祖上都是高官,不敢说四世三公,不过却也是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了。
二人彼此见礼,张严之道:“贤兄召我来,所为何事?”
张养浩苦笑道:“你那矿业,没有什么事吧?”
“什么意思?”
张养浩道:“就是各方面的运营……可有阻碍。”
“贤兄何出此言,可是有小人在作祟吗?”
张养浩看着张严之诚恳的样子,又想到这是广平张家的子弟,广平张家耕读传家十数代,乃是北直隶的积善之家,于是便立即道:“自是随口问问,以后再不问了。不过老夫得提醒你,你这股现在火热的很,只怕要引起小人猜忌。”
张严之听罢,笑了:“有黄公和张贤兄在朝,谁敢如何?”
张养浩道:“只是让你小心。”
张严之听出话里有话,心里便记下了:“请贤兄放心,愚弟一定多加注意。”
“如此甚好。”张养浩便高兴了起来。
“对了,贤兄……”张严之笑了笑:“此番我正想登门,有一事想说呢。”
张养浩端起了茶盏:“怎么?”
“新股发行之后,我这儿,还有一笔股票,心里想着,如今股票卖得好,也是这些日子,贤兄一直都在为咱们矿业奔波,却也不能白忙活。”
张养浩眼睛眯了起来:“什么意思,想送股给老夫?老夫可不是那种人,贤弟未免太看轻老夫了。”
后半截有一句话张养浩没有说,现在陛下抄了多少人家了,你也不怕老夫也被抄了。
张严之笑了笑道:“不不不,不是送股,而是……请贤兄买股。”
“买股?”
“其实这些股票也不多,不过五十万股而已,贤兄若要,不妨一两银子一股,卖给贤兄如何。”
张养浩一听,一下子来了精神。
要知道,这矿业的股票,在市面上可已经二两五钱了,还有人说至少涨到五两去,以至于现在一级市场几乎已经买不到新股,而即便二级市场,其实也都在惜售,说难听一点,就算是二两五钱银子,也未必能大肆收购到了。
这等于是一两银子买了股,转手就赚了一两五钱银子。
张养浩拼命咳嗽:“这……不好吧,愚兄我……是很注重名节的!” 15675/96655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