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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长孙劝谏

    “月丽见过晋安总管。”

    襄城非常乖巧的向殿外的李晋安行礼。

    心里惦记着还要再告上一状的她,终于熬到了最后一堂课结束,就迫不及待的来寻找李世民。

    李晋安笑眯眯回着礼,“小郡主,两位殿下都在呢,快进去吧。”

    随李世民回东宫这一会儿,他已经知道襄城早晨来哭诉的事情了。现在见襄城再次来找太子,心中更为殷清风这个侄子感到高兴了。

    望着步入殿内的襄城的背影,他不由得将太子的几个郡主与圣人的那些公主作对比。

    多好的侄子啊,竟然被打了。

    哎~~~~都是钱财惹的祸啊~~~

    可惜了,这小郡主年岁太小。那小子还说什么女子要等到十八岁才能成亲。要这小郡主给他生娃娃,那得好多年啊~~~

    何时才能有人喊咱家一声叔翁呢...

    在李晋安思绪万千,感慨万分的时候,襄城正跌坐在李世民的脚边,向李世民讲述殷清风的惨状。

    “阿耶,你能不能帮清风哥哥出这口气啊?”

    李世民看了眼长孙氏,襄城描述的和爱妻转述的内容相差无几。

    他低下头问道:“可是你那清风哥哥让你来找阿耶的?”

    “当然不是了。”襄城理直气壮的回答着。

    “清风哥哥说,”她多了一个心眼儿,“晚辈被打,却找长辈出面,这...很丢脸面的。”

    李世民夫妻二人笑了。

    只要不是殷清风教唆她来告状就好。

    “清风哥哥还说,还说...”

    襄城有些编不下去了。

    “他还说什么?”李世民追问道。

    “还说,清风哥哥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让我们姐妹掺和这事儿。”

    襄城灵机一动,把她对殷清风爱慕的话脱口说出。

    李世民夫妻二人的笑声更响亮了。

    长孙氏道:“你的清风哥哥必定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但也要等到及冠后。到那时,别人才可以称他为丈夫的。”

    襄城嘟起嘴,有些不愿意,“那些及冠的人,有几人比清风哥哥还丈夫的?”

    长孙氏笑的更欢了,“好好好,你的清风哥哥最丈夫了,无人能及还不行吗。”

    襄城骄傲无比,“那当然~~~”

    长孙氏捉趣道:“比你阿耶还丈夫吗?”

    襄城吐了下舌头,自信的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现在只确定一点:庶女来诉苦,不是受殷清风指使的。

    但还有谜团,他还没有弄清楚。殷清风这么做,原因何在。

    长孙氏知道爱郎的心思,与襄城继续与敷衍着。

    等庶女出了门,她问道:“看二郎的表情,这件事不简单?”

    李世民摇头道:“是有些疑惑。”

    “疑惑?”长孙氏蹙起眉头,“何来?是殷氏争财还是对清风...”

    她大体能猜出二郎的心思,但她不希望二郎是这样想的。

    李世民起身,“过几日是观音婢阿娘的寿诞,你当面问问他,他,可是对某不满?”

    长孙氏心道,果然!

    她也站起身来,“二郎...此话有些重了。”

    李世民背手仰天,“我认识他三年了...三年来,我每夜想起他,都在想...”

    他炯炯的看着长孙氏,“论才能,无出其右;论德行,无可挑剔;论行事...他竟然被打了,观音婢信吗?”

    长孙氏白了李世民一眼,“那殷闻礼虽说比殷元还年少,可他是清风的叔祖辈的人。怎么,他动手打人,清风还敢还手不成?

    即使殷元去阻拦,他也得给殷元留些脸面。清风在旁,只能说被连累无辜了。”

    李世民再次摇头,“我最前面说的那句“论才能,无出其右。”可还记得?

    当年他夜宿西禁苑,清晨便谏议我解散天策府,再以书信诓骗那些人。

    解除了阿兄的戒备、试探了天策府、秦王府以及朝堂上文武百官的忠诚、最后,彻底乱了阿兄的阵脚...

    那么,能想出这样一举多得对策的他,在殷闻礼动手之前,就一言不发,最后等到殷闻礼将怒火发到他身上?”

    长孙氏被问得一时语竭。

    “那...”她试图解释道:“他...等他到了殷府,殷闻礼和殷元已经争吵起来了,没等他劝诫,就挨打了,这也说不一定啊~~~”

    李世民点点头,“是有这个可能。除了他们当时的几人,谁也不知详情。包括他是为何被打的。”

    长孙氏脸色一喜。

    李世民又道:“但殷元走出书房后,从殷元和殷闻礼的对话来看,或者是殷清风没有劝诫,但我想这不太可能;或者是...他们当着府中下人的面前争吵,是有意而为之的...”

    长孙氏叹口气,“你呀,就是多疑。”

    她重新坐了回去,“铜钱改制前,你很清楚大唐的税赋是几何,不过三千余万贯。

    他弄出一个永业集团,天下人都知道当时获利可不止一两个三千余万贯的。

    莫说是寻常的家族还是那些世家大族,因几万贯,十几万贯的钱财而起了龌龊的事情还少吗?更何况,那可是大唐几年的税赋的钱财啊。

    殷氏的风评是不错,但莫忘了,人穷而志短。

    他们从前朝至今,穷困了多少年?又换了几代人?原先被世人称道的族风,真的就会一成不变?

    若殷闻礼等人果真对那些钱财起了觊觎之心,就算他智谋无双又如何?他敢替殷元做决定?”

    李世民被一连串的疑问,问得有些发蒙,等长孙氏问到这一句,他终于找到机会反驳了,“他还真能替殷元做主。”

    长孙氏正说在兴头上呢,狠狠的白了李世民一眼,“就算能做主如何?”

    这话问的,能做主当然、当然...

    李世民不和长孙氏争执,耐心的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他平时在国公府里...”

    “你也知道那是平时,那是在国公府啊~~~”长孙氏立刻抢白道。

    见爱妻又不讲理了,李世民嘿嘿一笑,“当然,就像观音婢说的那样,他身为小辈儿,在那种情形下,他若是插言,就是殷元教子无方。”

    长孙氏干脆转过身去,不理李世民。

    多好的孩子,二郎就是整天的不放心他,就是想着他做这做那的都是阴谋诡计。真是不可理喻。

    见爱妻真有些发怒了,李世民跟着转到长孙氏的前面,“那个...你阿娘不说要当面感谢他吗?借着寿诞的机会,你再问问他当时的情形。”

    长孙氏再次掉转身去,不想理这个心机太重的男人。

    李世民无奈的苦笑了,又凑了过去,“好好好,当我什么也没说。他挨打了就挨打了,反正是他们家族内部的事务。”

    长孙氏凤眉一挑,“那他就白挨打了?丽儿就白为她的清风哥哥掉眼泪了?”

    这还讲不讲理了?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李世民蹲下身去,仰望着长孙氏,露出讨好的表情,“请观音婢指条明路呗~~~”

    “你~~~”见李世民耍赖,长孙氏心里像抹了蜜一样,脸色终于转好了,“等妾身去问问清风。他若愿意分钱财出去,那你就别管;若是不愿意,就狠狠罚他们的俸禄。”

    见爱妻口气缓和了,李世民跟着赔笑,“对对对,还得劳动观音婢凤驾。”

    长孙氏长叹一声,拽起李世民,深情的望着他,“妾身在等待二郎的时候就在想,会不会是有什么隐情,让殷氏不得不采取这种败坏家族名声的举动。

    若真是如此,错的不是殷闻礼,错的不是清风,而是,二郎你。

    不管其中详情如何,从最后的结果来看,殷氏几代人洁身自好的名声不再、殷氏就此分裂。

    再回想清风给你那些关于世家的谏议,妾身的想法是,他怕你疑心他。

    这次,他们找到了争钱财的借口,把一些产业或钱财送给其他族人,然后对外表明,他已经与其他族人分离得清清楚楚了,省得以后连累了他们。

    二郎啊~~~这大唐的万里江山、百万的雄兵、亿万的钱财都在你手中握着,他一个有名无权的小辈,真值得你时时刻刻的提防?

    他若不是也在担心你对他的提防,以他的心智,把钱财都送出去有什么不可以?他能建一个永业集团,就建不起第二个第三个?他何苦要挨上几巴掌,来显示与族人的划清界限?

    二郎,妾身自幼便受阿娘教诲,要做一个为夫君分解忧愁的贤妻,万事都会为二郎着想的。

    妾身与二郎成亲这十余年来,一直跟在二郎的身边,存着什么样心思的人没见过?

    平庸的淮安郡王、忠于皇室的赵郡王、狡黠的封德懿、多谋的房乔、果断的杜如晦、稳重的王珪、武略的李靖、勇武的秦琼、心胸狭隘的阿兄、刚正的萧瑀...

    妾身可曾看错这些人?

    若二郎信任妾身,且听妾身一句劝,宽心让清风施展手脚。

    大唐和二郎这三年来因他受益良多。若他肯放心的施展才学,哪怕他只再提出一个类似新式农耕或铜钱改制的谏议,大唐江山将何等兴旺?

    妾身始终记得二郎曾对妾身说过他的一句话:若大唐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是不会造皇室的反的。

    他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照此下去,二郎和妾身的有生之年,安居乐业的百姓是不可能跟随某些别有用心的造反的。

    若是二郎还是不放心他,且等五十六十年后,二郎归天前再考验他。

    若那时他有反心,也享受了二郎赐予他的一世富贵,再杀他,心里也安宁。

    若是他始终感觉二郎在提防他,他大可从此不再为大唐为二郎效力。最后损失的,是大唐的国祚、是二郎的江山。”

    “我...”

    李世民刚说话,被长孙氏堵了回去,“二郎,从前,不管你想结交谁笼络谁重用谁,像秦琼像程知节像魏徵,你都肯主动宴请他们,都肯赏赐他们。

    可这三年来,你除了赐婚赐爵外,又让他感受多少来自你的诚意?

    年节时,不但没有封赏赐下,反而是这几年他不停的向你献上计策,献上钱财,换做是二郎你,你愿意效忠这样的帝王?”

    我...

    李世民真的被问住了。

    是啊~~~

    以前只要觉得某个人有才能,就封下官爵;以前不管府里有多少钱财,都想着拿出来笼络那些文臣武将。

    当初,觉得那小子是个奇才,还想着赐婚给他,怎么这两年过来,反而觉得理应得到他的孝敬?

    还好今日有观音婢说起这事来。

    这要是让外人知道我对有功之臣不但没有封赏,还不停的从他手中收取钱财土地...

    不对,他们已经知道了。

    之前还总奇怪,为什么得势的郧国公府,这两年来竟然冷冷清清的连个拜客都稀少,原来,是他们看到我没有对那小子有封赏,以为我是个鸟弓藏兔狗烹的薄情寡义之人啊~~~~

    失误了!疏忽了!

    想到这里,李世民深深的向长孙氏行了一礼,“幸好有爱妻的提醒,世民知错了。”

    长孙氏开心的看着爱郎。

    她刚才对二郎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二郎着想。

    二郎有野心,有才能,知人善用,文武俱佳,欠缺的就是想事有失偏颇、行事不够稳重易喜易怒。

    以这清风被打来看,二郎心里立刻就怀疑他,怀疑之后的对策不是坦呈相待,让清风消除顾虑,而是让她这个妇人出面。

    以心胸而论,二郎有些小器了。

    清风有才能,做事不失稳重。等年岁再长一些,哪怕只在帷幄里帮二郎出谋划策,都是绝好的助力。

    可偏偏二郎只想得到他的才能他的谏议,却就是不敢放心他。

    还好这只是在宫闱里的对话,要是让外人得知,眼前这个即将是大唐国主的二郎,竟然从一开始就在猜忌一个未及冠的少年,以后谁还敢为皇室效力?

    是否效力在再其次,若是他们合纵起来推翻李唐皇室...哪怕最终没有得逞,这皇室的威严可就荡然无存了。

    没有威严的皇室,这李唐的国祚还能维持多少年?

    “二郎,闲暇时多找他说说话饮饮酒,不要等到想要他出谋划策了再去把他唤来。

    眼下,他抱恙休养,二郎完全可以去探望一下,彰显你对他的爱护之心。”

    李世民赶忙点头,“我这就去。”

    长孙氏无奈的拉住起身要走的李世民,“他可向来有午睡的习惯的。”

    李世民一拍脑门,“喜闻爱妻的良言,却忘了此事了。

    要不...咱们也午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