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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四绝

    沿着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上去,到了一处亭台之中。

    李铮去时,已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亭台四方,列于湖心岛中央。

    之上又有高台一座,列于亭台中央。

    四下的人,围绕着高台而坐。

    下方是一张张的长案排开,每张长案之上,都摆放了瓜果香茗,美食珍馐。

    七八个乐师奏乐,四五个舞姬起舞,还有约莫六七十个侍女,行走于长案之间。

    此间不过区区五六十人,就有一百多人伺候着。

    魏国虽属大骊方国,学大骊以郡县治国,可在本质上,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大骊的郡县制,更为彻底。

    高祖李寅立国之时,就开创了科举之制,让天下的读书人,都能参与到国家的治理中。

    自此,寒门也可出贵子。

    大魏的郡县,则远没有这般彻底,大魏的统治阶层,本质上还是由氏族垄断,可以说,出身就决定了你的一切。

    不过,这些年来,又有了变化。

    尚武帝取缔科举,买卖官职,变相让士族门阀掌权,今日之大骊,越来越趋向于魏国。

    掌权的氏族之间,宴会也越来越多。

    今日之景,李铮之前没少经历。

    从公孙共口中得知,宴会是魏王世子举办,邀请城中豪门嫡子参加。

    不出意外,世子会是将来的魏王,这些豪门的嫡子,也会成为各家的家主,所以说,这一场宴会,就是大梁未来的统治阶层,用来联络关系。

    李铮是来对了地方。

    每张长案,只坐一人。

    场外陆陆续续有人进来,长案也即将坐满。

    “韩兄,那魏王世子,是否在场中?”

    对于这个表兄,李铮只知道他叫做魏壁,至于人长什么模样,就不得而知了。

    韩央起身,看了一圈。

    “尚德君,世子并未现身。”

    “哦,那不是吗?”

    韩央刚刚坐下,李铮又道。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七八个人,正拥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走来。

    “不错,这就是魏壁。”

    魏璧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细看之下,与李铮竟有几分相似。

    两人最大的不同,是一个肤色黑,一个肤色白,一个面上多几分霸道,一个面上多几分温柔和从容。

    魏璧的身旁,还站着一个身段婀娜的女子。

    女子一身黑袍,黑袍之上,又戴一顶帽子,宽大的衣服,将秀发和身姿,遮得严严实实。

    至于为何是婀娜,因为身段透出的风韵,还是透了出来。

    可惜了,这样的身姿,却不能一睹真容。

    因为一张黑纱,遮住了她的面孔。

    “这位便是魏王养女,郡公主魏知鱼。”

    公孙共是个热情的人,他远要比韩央热情多了。

    三人说话间,魏璧似是看到了李铮,向这边走来。

    李铮见此,也跟着起身。

    “魏璧见过大骊尚德君!”

    “魏知鱼见过大骊尚德君!”

    两人率先对李铮行礼。

    大骊皇朝,以礼法为重。

    依照礼法,两人并无爵位在身,而李铮是一位君侯,他们是要先行礼的。

    在皇都时,李铮就听过不少关于大魏王的传言,其中一条,善于治军,更善于治家。

    此时,看这兄妹二人,气度不凡,礼数有方,该不是虚言了。

    “哈哈,魏璧,我之表兄,魏知鱼,我之表妹,有同出一门之故,二位何须多礼!”

    李铮向着两人,一一回礼。

    “说来也是,尚德君远道而来,我身为大魏世子,本该亲自相迎,怎奈事务繁多,一直耽搁,趁此端阳盛会,韩兄请了尚德君来,我也可略尽地主之谊!”

    似乎李铮的出现,对魏璧是个意外。

    “哈哈,魏王不在,世子有监国之职,繁忙是应该的。”

    就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回话。

    “今日盛会,有四绝之试,我在大梁时,就曾听父王说,尚德君文武全才,天下难觅,不知今日是否有一展身手之意,让我们开开眼界?”

    说话的,是魏知鱼。

    这是一双纯净的眸子,如同湛蓝的天空,可以让人净化心灵。

    眸子中,又满是好奇。

    魏璧对李铮,只有敷衍,魏知鱼却透着热情。

    “哈哈,借表兄之盛会,邀美人泛舟之心,我岂会没有?”

    李铮望着上方高台说道。

    他有爵位在身,魏璧称呼他为尚德君,魏璧无爵位在身,所以李铮称呼他为表兄。

    “尚德君弱冠之年,尚未婚配,当得风流也,若不介意,请挪步请上座!”

    魏璧指着前排言道。

    不见,可以什么都没有。

    见了,该有的礼遇,就必须得有,只因他是尚德君。

    “世子这是何话,此间何来上座,上座者,乃高台之上,其余皆为下座,这里与那里,又有何分别?”

    公孙共站起来,说了一句俏皮话。

    “不错,不错,若要上座,则上高台,我待在这里,才最合适!”

    李铮附和道。

    魏璧一笑,面上尽显霸气,颇有些魏王的样子。

    “也好,那就请尚德君落座!”

    两人向着李铮再次行礼,方才离开。

    李铮望着他们,神情有些迷离。

    结识韩央和公孙共,的确能算作收获,但最重要的,还是魏璧。

    因为他,才是整个大梁,最亲近魏王的人,也是名义上,监国的人。

    “天阳之盛,始于今朝,万物入夏,天地宣发,世子之会,高朋满座,四绝之试,自此刻始!”

    鼓乐声熄,舞姬退下。

    高台之上,坐着一位白发老者,朗声说道。

    李铮不知其人是谁,不过看他一身打扮,像是大梁名士。

    此话落下,四下之人,尽皆喝彩。

    “座下公子,有书、剑、诗、棋出众者,当今年之头彩,能入宫与王对饮,能沧海与美人泛舟,堂下五十三人,自以为四绝能达者,尽可上来一试,老夫沧海书院罗肃同,为今夜之裁判!”

    老者一报家门,李铮就清楚他的身份。

    罗肃同,天下名士。

    才高八斗,学究天人。

    年少时,曾入皇都为官,中年时,做了魏国司寇,离任后,投入沧海书院,成了书院之长。

    至于沧海书院,更是不得了,培养出来的士子,在大骊为官者也有不少。

    魏国虽在中央帝国之外,可因这沧海书院的存在,其人文鼎盛,比之大骊,也差不了多少。

    不愧是大魏的世子,一场比试,就能请来罗肃同做裁判。

    堂下共计五十三人,人本就不多,能四绝尽皆通达者,更是少之又少。

    毛遂自荐这样的比赛规则,倒也适用。

    “哪位公子,先上台来!”

    罗肃同言道。

    人群之中,有一人起身,走上高台。

    “张氏张灵,见过先生!”

    张氏。

    大梁能称张氏者,只有一门,司马张回。

    看这人的年岁,多像是张回之子。

    “尚德君,张灵是张回嫡子,素有才学,多通剑道。”

    公孙共意味深长。

    似乎这剑道二字,还有别的意思。

    “不知道此人比之公孙兄如何?”

    “嘿嘿,才学比我自然不足,我之失矣,皆在剑术!”

    他倒是一点都不谦虚。

    等张灵坐于高台,接着又有一人上去。

    “西州邓燕之,拜见先生!”

    张灵生的高大,邓燕之则相对文弱一些。

    “西州邓氏,我可听闻,这小子痴情于苏幕孺,眼巴巴的一路追来,所通者,对弈也。”

    李铮第一次知道,才子公孙共,还是个八卦的人。

    “韩兄,听闻你剑道卓越,如何不上去一试?”

    这话,也是公孙共问的。

    一旁的韩央,早就有跃跃欲试之意了。

    “尚德君、公孙兄见笑了,可惜我不通诗词!”

    四绝之试,四样都会,这将多少人挡在外面。

    “唉,可惜了,我不懂剑,不然我帮韩兄约了苏幕孺。”

    公孙共也有惋惜之意。

    和韩央一样,他也只差一绝。

    “哈哈,不如让我帮你拔了彩头如何?”

    李铮出声道。

    言语之间,很有自信。

    “这……这事如何代劳?”

    “哈哈,这有什么不可以,尚德君上去,赢下了所有人,然后泛舟的时候,换你去就行了,那苏幕孺也没说过,彩头不能相让,对不对?”

    公孙共的反应很快。

    “正是,正是。”

    韩央一听,他还真是有点儿想。

    “那我就多谢尚德君了。”

    李铮点头应答。

    四绝比试,第一,他要扬名,第二,他要联络大梁氏族,至于美人,暂时不作考虑。

    “大梁蓝九黎,拜见先生!”

    这时候,又有一人上去。

    李铮对大梁才子,不是很熟悉,眼下的所有人中,他就只听过两个人。

    一个蓝九黎,一个身旁的公孙共。

    这些都是名声在外之人。

    要说他对谁更欣赏,那一定是公孙共了,脱开剑术,公孙共的学识,还在蓝九黎之上。

    张灵、邓燕之、蓝九黎。

    出现的这三人,基本上就是当下拔尖了。

    “三位公子,俱我大梁豪杰,还有何人,上来一较?”

    罗肃同再一次说道。

    敢上去的,都是对自己有信心的。

    平日里,大家互相就相熟,几斤几两,也大致清楚,若无几分把握,谁会故意去丢脸呢。

    “尚德君难道还不去吗?”

    韩央有些着急了。

    “哎,以尚德君之才,当最后上台,方为之重。”

    韩央的问话,被公孙共回答了。

    李铮想着,除了这三个人外,应该就没别人了吧。

    “先生!”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宛如空谷幽兰。

    李铮看去,是那刚刚见过面的魏知鱼。

    “不可,不可,非是老夫执男女之见,只是苏幕孺姑娘有了嘱咐,需得男子也,而且是未曾大婚之人!”

    罗肃同在说笑。

    “先生错怪了,我说之人,并非是我,而是台下尚德君!”

    魏知鱼的眼光,向这边投来。

    本该是毛遂自荐,不曾想成了她人推荐。

    “先生,我正有此意!”

    李铮已然起身。

    罗肃同一见,也同样起身。

    先行对着李铮行礼。

    “沧海书院罗肃同,见过大骊尚德君!”

    其余人,皆无大骊爵位在身,只有李铮,让罗肃同不得不起身行礼。

    大骊前太子的传闻,这些人大抵都是听说过的。

    李铮一起身,场中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

    “先生无需多礼,我之此来,当以学生论之!”

    他目视前方,浑然不在意场中之人。

    往台上行去。

    也只有生于皇都,长于皇都,居于东宫,耕于尚书,监国天下的前太子,才能拥有这份气度。

    “如此,老夫就大胆僭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