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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血战南池,定鼎朔裔(四)

    旷野上,无边无际的黑色浪潮汹涌而至,近看,是两万不着兜鍪的显军骑卒。

    显军骑卒将手中马刀舞得呼呼生风,铁蹄踏过,溅起朵朵春泥,可以预见,这片铁蹄肆虐的草场,今后数年都难以生长出草木。

    从决定固守开始,拓跋珪便制定了步骑混合的战法,十翼龟甲阵结成圆阵,圆阵两侧以六翼战骑为核心,向外辐射。

    正面以大车、篱桩、三翼骑士布成防御阵型,其中半数骑士下马,充作步卒,另外半数骑士立于原地,执行战术掩护,步骑之间留下一条宽二十步的反击通道。

    后阵布置一翼士卒,防止敌军从后突入。

    没有武刚车、没有三重长矛、没有强弩,拓跋珪又放弃了进攻,此役注定无比艰难。

    “呼……嗬……”显军骑兵自行鼓舞士气,战马与骑手越来越清晰,目力较好的拓跋珪甚至可以望见敌军攥着强弓、捏着羽箭,以及上下起伏的披发。

    “不愧是匈奴的精锐”拓跋珪望着远处如同蚂蚁般密集的敌军,全神贯注。

    如蝗般的箭雨倾泻入魏军前阵,有大车、篱桩以及反击通道的卡位,显军射来的箭矢已成强弩之末,魏军并未产生大量伤亡。

    一轮箭雨未能奏效,显军骑士进攻势头不减,无视魏军简易的防御阵形,提起马速冲锋。

    “稳住阵线,后退者斩!”

    “前排平射,后排仰射!”

    拓跋珪高呼一声,将长戟插入脚下土地,挽弓搭箭,瞄准前方。

    “放!”待敌骑进入九十步以内,拓跋珪手起弦落。

    鸣镝声响,紧接着,三千支箭矢如同斜风细雨泼洒而出。

    没有人格挡飞来的箭矢,甚至没有人钻入马腹下。

    格挡箭矢,理论上倒是可行,但要在战场上格挡威胁性命的箭枝,无疑需要超人的勇气与胆色,以及精湛的武艺,总结起来三个字,不现实。

    箭雨纷落,打在显军士卒与战马身上,血肉之躯自然难敌金铁之物,人马栽倒一片,发出痛苦的悲鸣,鲜红的血液顺着马鬃流淌而下……但他们的攻势并未因为马匹倒地、骑士落马而停滞,反而更加迅捷,骑士用膝盖猛夹马匹肩胛骨,受力的马匹纷纷侧转,划出完美的弧线,绕过死尸,继续涌向魏军军阵。

    一箭、两箭、三箭,显军骑士一边冲击车阵,一边以善射者压制魏军防御势头;当然,马上驰射不比陆上挽弓简单,魏军弓手迅速还以颜色,前阵陷入僵持之中。

    与此同时,大阵两侧也已接战,两侧的阵形较为松散,骑对骑、刀对刀的厮杀异常惨烈,双方将士都想在刀枪相撞之中胜出,每分每秒都有士卒倒下。

    魏军的箭雨终究没能阻拦眼前的铁蹄,在苦战两刻钟后,显军突破了阵前的车阵,源源不断的骑士从豁口涌入阵中。

    “变阵!”拓跋珪面色不变,下达命令。

    早有不支的弓手迅速退下,三千名待命的骑士鱼贯而出,拦住来敌。

    立于高处的刘显见到己方功败垂成,眉宇间闪过一丝焦虑之色。

    “咚!”

    “咚!”

    “咚!”

    苍鹰旗下战鼓再响,又是一万骑出,马蹄声犹如九天惊雷,遍目所及,尽是你来我往的骑士。

    三万骑的围困,丝毫没有影响到拓跋珪,十四年的时光,从落魄王孙到北境之主,他的心志早已不同过去。

    “冒顿、檀石槐,已成过往!且看今日之塞外,竟是谁家之天下!”

    拓跋珪手目光炯炯,执长剑遥指前方,战意凛冽。

    平灭刘显,夺回雁代,只是第一步。

    封狼居胥、饮马瀚海!追溯骠骑将军的荣光,重建自檀石槐之后,分裂的草原秩序!

    重开丝路,光复汉疆!

    汉四郡、西域三十六国,三国两晋之际,华夏失去了太多的祖宗之地,作为后世之人,拓跋珪是真正的意难平!

    终极目标:跃马中原,挥师渡江!

    统一,并非遥不可及!

    老流氓刘邦七年定鼎江山,天选之子刘秀十二年统一天下;酒色天子司马炎承三代基业,十六年生聚,平推江南……

    对一位十四岁的王而言,征程才刚刚开始!

    “若上天给我三十年,定还黎庶一个太平盛世!”望着滚滚而来的黑潮,拓跋珪目光坚定,豪气万丈!

    “战!”千言万语都难以表达拓跋珪内心的激荡,抓起三石强弓,引弓便射。

    虽然没有百发百中,但他这股舍我其谁的气势,引得身边亲卫血脉喷张,军心大振。

    ……

    同一时间,一支三千人的军队潜入蟠羊山的山坳之中,骑士皆是面带风霜之色,军容整齐肃杀,当先二人,正是于栗磾与独孤信。

    当初大军在白登道分开时,拓跋珪便制定下“千里迂回”的战略,授命二人寻找战机突袭刘显后方,为此,拓跋珪精选武器、战马,以禁卫军精锐三千、良马六千相托。

    一路行军折损甚众,于栗磾二人终是没有辜负拓跋珪的厚望,连续六日跋涉,日行百六十里,抵达了刘显大营东南侧。

    “属下已探清敌情,两军在南池交战!我军采取守势,现已被敌军团团围困!”独孤信闻斥候回报,匆匆呈告于栗磾。

    于栗磾点点头,表示知晓,黝黑面庞尽显刚毅之色,闻主危难,岂有不救之理,从奴隶到大将,魏王的恩德不可谓不厚,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

    “传令全军,即刻出发!”

    “据探骑来报,刘显中军仍有一万人以上未动,末将以为,此时出击并非上策!”独孤信拱手,语气中略带迟疑。

    于栗磾神情严肃:“土鸡瓦狗之辈,纵有十万,吾亦不惧!刘显与我军相持日久,锐气已失,此刻出击,方是正理!”

    “昔年项王以三万骑大破诸侯联军,张文远八百士卒击破吴主十万大军;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莫过狐疑。本将决心已定,汝勿复言!”

    于栗磾的性格就是这样,不问敌军有多少,只问敌军在哪里,像极了项王的大将英布。

    巳时三刻,魏军偏师两千七百人尽皆北上。